這位主任醫師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一位老人的請求,何況,院長再三叮囑他們說話一定要注意,不要讓病人知道實情,完全是因為他的工作不到位,沒有做好對病人的保密工作,而且,做病人的工作,也是醫務工作者的本職工作,他沒有絲毫猶豫,就說道:“好啊,這樣,您跟我到辦公室。”


    主任說著,就領著老人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他給老人倒了一杯水,說道:“我跟您說啊老爺子,您真的是萬幸,真的還沒容它長呢就被咱們發現了,那個壞東西,剛這麽一大點。”說著,他伸出一個小拇指,用大拇指掐住指肚比劃著,說道:“就像一個玉米粒大小,所以我說要慶賀您,真的,您這個時候來檢查,真是太及時了,早的話,興許它還沒冒出來,咱們還不一定能看見,晚的話肯定就長大了,手術的難度和風險也會增加,這個時候來檢查,真是太好了!”


    “唉,是我兒子偏讓我來,依著我就不來了……”老人說道。


    “您兒子真是個大孝子,這麽忙,還想著您,真是難得……”


    老人笑了笑,沒有繼續談論自己的兒子,而是說道:“我聽您的意思,是不是這個東西還沒擴散?”


    主任說:“對,還沒容它擴散,再有,即便擴散,也是要有一個過程的,再有,它長在胃上,對於治療相對來說容易些,比如肝癌,治療難度相對大,風險也大,所以我說要慶賀您呢。”


    老人點點頭,說道:“謝謝你啊大夫,我了解了,您趕快去忙,外麵那麽多人等著您呢。”說著,老人就往出走。


    主任說:“彭書記呢?”


    “他回去了,還有事,這幾步路,我就當散步吧。”


    老人再次表示了感謝,就走出了辦公室。


    老人了解完自己的病情和被主任普及完胃癌的知識後,就慢慢地走出了醫院。


    他剛回到住處,他的兒子處理完單位的事後,就又急急火火地趕回了醫院,徑直來到了院長辦公室。院長便將兩三張片子拿給他看,他當然看不懂了。


    此時,院長也跟他說著主任同樣的話。


    “彭書記,老爺子有福,真是萬幸,我們發現的時間正好,太及時了,而且您看見了嗎,邊緣包裹的完好,說明它還沒長。我建議,趕快安排手術。”


    彭長宜稍稍鬆了一口氣,說道:“切胃嗎?”


    “對。”


    “能切多少?”


    “大概五分之四。”


    “那麽多?”


    “是啊,不能因為它隻有那麽一點大,我們就切那麽一點。”


    “嗬嗬,我明白。那以後吃飯會受影響嗎?”彭長宜擔心地問道。


    院長說:“開始肯定會有影響。吃點就飽,一會就餓,因為胃的容積率小了,慢慢就會好的,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胃就這麽大,切掉了,就沒了,怎麽慢慢還會變好?”彭長宜不理解。


    院長笑著說:“我給您講通俗一點吧,您看,病灶在這個位置,這非常有利手術,切掉這個部分後,我們就會用下麵的腸子做補充,慢慢的,腸子就會發揮胃的功能,當然我這樣說完全是為了讓你聽懂,具體操作不是這麽簡單,以後病人逐漸就會增加飯量,胃的容積率就會變大,就能存住食物了,所以,手術後這段時間,就是要少吃,多餐。”


    彭長宜點點頭,他說:“我明白了,咱們醫院能做嗎?”這話說出後,彭長宜就感到有些不合適了。


    院長是不會計較病人家屬這樣問自己的,何況麵前的這位還是市委書記,他說道:“比這難度更高的癌都能做,您如果不放心,咱們可以從北京腫瘤醫院請專家來。不是我非得留您,去北京真的沒有什麽必要,這個手術一點都不複雜,在咱們本地做,完全能做,還方便您照顧老人。”


    院長說得有道理,彭長宜想想說道:“我倒是不擔心別的,就是擔心醫院的保密工作,地方上的人一旦聽說我父親在這裏住院,肯定會來醫院探望的,這樣就太麻煩了,一是影響不好,再一個就是老人不得休息。院長,我考慮一下,也跟老家人商量商量,不過有一點,如果我們不在這裏做,絕對不是因為別的,肯定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種情況,所以,您也別多心。”


    院長點點頭,說:“我理解,您這樣想我完全理解。前年韓書記的夫人在這裏做了一個手術,天天有人來醫院探望,病人得不到休息,影響麵積還很大。彭書記,我尊重你的想法,無論去哪兒做手術都沒關係,但是有一點,你就是必須立刻手術,這個東西是要長的,所以不能耽誤。”


    “我知道。謝謝您院長。”


    為了不給父親造成緊張的跡象,彭長宜中午刻意沒有回來陪父親吃飯,他隻是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問父親中午吃的什麽,父親說吃的爆炒雞胗。彭長宜“哈哈”笑了,說您老人家這口兒倒吃歡牙了。老人說:“怎麽,你小子管不起啊?”彭長宜說:“怎麽能管不起啊,您就是想吃我的胗,我都得割下給您炒了……”


    不知為什麽,說到這裏的時候,彭長宜的鼻子就是一酸……


    老人笑了,說:“好了,別練貧了,我要去眯一會兒了。”說著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他上午給大哥打了電話,告訴了大哥爸爸的檢查結果,大哥說:“長宜,你做主,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我聽你的。”


    彭長宜還是想帶父親去北京做手術,結果他的確有跟院長說得那層顧慮,還是想讓父親接受到更好的治療,他就跟梅大夫聯係上,梅大夫建議他們還是到北京來做這個手術,盡管手術難度不高,但是後期護理等問題,仍然是考量一個醫院綜合的醫療水平和整體實力的。畢竟,專科醫院更專業一些。


    彭長宜說道:“好的梅阿姨,那長宜就拜托您了。”


    梅大夫說:“我盡快聯係醫院,聯係好後,給你電話。”


    “謝謝梅阿姨。”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他又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讓爸爸等他晚上一塊吃飯,說是要請爸爸去吃他最愛吃的涮羊肉。


    爸爸說:“別吃那些了,大夫告訴我要清淡飲食。”


    彭長宜笑了,說道:“吃一頓半頓的沒事。


    爸爸又說:“你晚上要是有應酬就別回來了,我去那個食堂喝點粥就行了,莊稼人,離不開粥。”


    彭長宜一聽,高興地說:“好啊,我帶您去喝粥。咱們找個地方去喝。”


    老人說:“行啊,那你接我來吧。”


    彭長宜笑了,說道:“馬上。”


    彭長宜剛放下電話,呂華就進來了,呂華說道:“老人怎麽樣?”


    彭長宜一愣,問道:“你聽誰說的。”


    呂華說:“中午聽老姚說,不過隻跟我一人說了,沒有其他人。”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千萬別向外擴散消息,不然到時就沒法弄了。”


    呂華說:“放心,姚斌也這麽說。”


    彭長宜這才說道:“已經確診了,還好,剛剛冒出來,玉米粒大。”


    “那太好了,什麽手術?”


    “正在聯係醫院。”


    呂華說:“不用去北京,我就是想跟您說這事,三院那個院長就是搞這個的,咱們這個地方許多癌症手術都是他做的。去北京不如在地方方便。”


    “我也知道在地方方便,但是,你想我爸爸住院做手術,就是咱們怎麽保密也會走漏消息的,所以,還是去北京吧,老呂,還是那句話,千萬保密。”


    呂華說:“您放心,我心裏有數。”


    彭長宜說:“我得回去了,老人一個人呆著悶,陪他吃飯。”


    “我去安排吧。”呂華站起來說道。


    “不用,不用,我們就找個地方喝碗粥就行。”


    彭長宜和呂華一同走了出來。


    彭長宜回到招待所,爸爸早就等在樓下,正在樓下的一個小空場裏溜達著,倒背著手,看見他來了,就向他走來。


    他把車停在爸爸身邊,下車,給爸爸開開門,說道:“您怎麽在這等我。”


    “你那個房間太靜了,我有點悶。”老人說道。


    “哈哈,您看電視呀?”


    “總看也沒意思。”


    彭長宜等爸爸上車後,給爸爸關上了車門。自己坐回座位,掉頭,就往中鐵賓館而去。


    到了賓館門口,爸爸抬頭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賓館外景,說:“兒子,就喝一碗粥,還上這個地方來呀?”


    彭長宜笑了,說道:“既然喝粥,上哪兒都一樣,這裏衛生好一些。”


    爸爸說:“這麽一個大飯店,人家會給咱們熬一碗粥喝?”


    “會呀,豐儉隨客。”


    彭長宜說著,就下來,給爸爸拉開車門,扶爸爸下了車。


    他們走進來後,服務員認識彭長宜,早就有兩個人給他們開開門,其中一個女領班說道:“彭書記好,還有光臨。”


    彭長宜說:“吃個便飯,給我們找個小雅間。”


    領班忙過來攙著老人的一個胳膊,領著他們來到一樓的小雅間。


    坐定後,服務員問他們喝什麽茶,彭長宜讓服務員上一壺鐵觀音。


    爸爸說:“剛喝茶出來,不要了。”


    彭長宜笑了,問道:“行,那就不要茶了,您想喝什麽粥?”


    “小米大米都行。”老人說道。


    “好,我去給您點。”


    說著,就隨服務員出去了。


    一會,彭長宜就回來,說道:“我給您要了小米粥和韭菜餡盒子,我要了麵條,另外,您想喝兩口嗎?”彭長宜知道爸爸晚上有喝兩口酒的習慣。


    哪知,爸爸爽快地說道:“不喝,醫生讓我戒酒戒煙。”


    “醫生?”


    “嗬嗬,是啊。”爸爸看著他笑了。


    正說著,服務端上來兩個菜,一涼一熱,涼的是鹽水魚幹,熱的是肉炒蘆筍,又過了一會,韭菜餡盒子也上來了,彭長宜的打鹵麵也端了上來。


    彭長宜說:“您先吃別的,給您要的粥時間可能會長一些,您剛才說,大夫不讓您喝酒了,什麽時候跟您說的,我怎麽不知道?”彭長宜沒忘了這個茬。


    是的,爸爸一直跟著自己,上午做完ct後,他眼看著爸爸和他一起走出的醫院,他從來都沒有單獨接觸過醫生,醫生到底是什麽時候跟他說的這些話呢?


    爸爸笑了,說道:“就是你走後大夫跟我說的。”


    “我走後?”彭長宜更加迷糊不解了。


    “對呀,你走了,我也沒事,心想,還是我自己去那裏拿結果吧,這樣,就看見了大夫,大夫就跟我說了。”


    “您拿到結果了嗎?”


    “沒有,他們拿走了,我就回來了。反正他們會告訴你的。”爸爸說道。


    “哦——”彭長宜低頭吃了一口麵條,咽下後又漫不經心地問道:“大夫還跟您說什麽了?”


    這時,服務員端上了一個蓋盅,放在老人跟前,說道:“小米海參粥。”


    老人打量著這個精致的瓷質蓋盅,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服務員笑著答道:“小米海參粥。”說著,掀開上麵的蓋,立刻,就見金黃色的小米粥裏,橫臥著一根十多厘米長的海參,一股撲鼻的濃鬱的米香和海參特有的清香飄出。


    爸爸笑了,說道:“兒子啊,喝粥就是喝粥,你還整這名堂幹啥啊?這一碗得個十塊八塊的吧?”


    服務員笑著說道:“這一碗128元。”


    “什麽?”爸爸愣住了,伸出的筷子停住了。


    彭長宜衝服務員一揮手,服務員自知話多了,就趕緊溜了出去。


    爸爸說:“兒子,太貴了,你讓我怎麽舍得吃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給你補補身子,反正您也不經常喝,偶爾一次兒子出得起這錢。”


    “唉——太浪費了。”老人說道。


    “看您說的,怎麽是浪費?隻要吃到您肚子裏,就不浪費。”說著,就拿起一個小羹匙,放到爸爸跟前,說道:“您嚐嚐,那個盒子比較樸素,就是雞蛋和韭菜。”


    爸爸就將那盤盒子推到兒子麵前,兒子說:“您知道的,我不吃韭菜。”


    爸爸說:“我喝了這碗粥,有一個盒子就夠了。剩下的拿回去。”


    彭長宜見爸爸開始喝海參粥,就不再追問爸爸剛才的事了。


    父子倆吃完飯後,彭長宜和爸爸回到海後招待所的房間,彭長宜又拿出一袋牛奶,放在一個熱水杯裏。


    爸爸說:“吃的太飽,喝不下了。”


    “沒關係,您頭睡的時候再喝。”


    爸爸坐在沙發上,等著兒子跟他開口。


    彭長宜醞釀了半天才說:“爸爸,檢查結果出來了,您胃裏有塊息肉,盡管是良性的,但也要做掉,息肉也長,它一長,您胃裏的空間就小了,就盛不下吃的東西了。所以,也要做掉。”


    “行啊,做就做吧。”老人點著一根煙。


    彭長宜奇怪,爸爸反應這麽平靜,而且從不問檢查結果。他就笑著說道:“您不是說大夫不讓您抽煙了嗎?”


    爸爸說:“現在抽沒事,一旦做手術,就真不能抽了。”


    彭長宜沒有阻止爸爸抽,就說道:“還有,如果做手術,我不想在本地做,我在聯係北京的大醫院。”


    爸爸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做主吧,不用考慮爸爸,我昨天夢見你媽了,我跟她說,你沒有享受到兒子的照顧,我要替你享受了,這次,我得的這個病,可要兒子操心費力了,你心疼你兒子,不忍拖累他們,痛痛快快的就走了,我卻做不到了——”


    彭長宜的眼圈紅了,說道:“您說什麽哪,怎麽是拖累?再說了,你這是一個小手術,息肉每個人都有,有的人長在腸子裏,有的人長到了胃裏,還有的人長到了鼻子裏,這太正常了。”


    爸爸看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說道:“兒子,你放心,我的病,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彭長宜看著爸爸,說道:“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其實,這裏也能做,就是我怕大家知道您住院會多事的。天天有人去醫院看您,我擔心您得不到休息,在北京做完後,拆了線,恢複恢複回到這個醫院養著還行。”


    爸爸知道在亢州做,肯定會有人來看他的,那樣就會給兒子造成不好的影響,兒子考慮的對,自己老朽了,不能幫上兒子什麽忙,就不要給他造影響了,就說道:“你這樣考慮很對。我恢複後,就回家,你一個人,早上還要送娜娜上學,工作又這麽忙,再多我這麽一號,就更忙了。”


    彭長宜說:“那能忙到哪兒去?不過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


    不知道是因為爸爸得了絕症還是什麽原因,彭長宜忽然很享受這個和爸爸絮絮叨叨的過程。


    老人又說:“盡管我在這看起來你忙不到哪兒去,但是你心裏會惦記著我,心累,也是人累的一種。”


    彭長宜邊吃邊說:“累,我願意,您知道有多少功成名就的人想累,還累不了呢,您好好地活著,健健康康地活著,我心裏高興,踏實,安全,因為我知道,有個人的心,是離我最近,貼我緊的,所以,我願意這樣,我喜歡這樣,這話,您以後可是千萬不要跟兒子說了。”


    爸爸笑了,低頭夾起那根海參,咬了一口,又說道:“我還是想先回家一趟。”


    “幹嘛?”彭長宜看著他說道。


    爸爸說:“我也準備準備。”


    彭長宜笑了:“您有有什麽準備的?”


    “收拾一下家裏,另外,我回去取錢。”


    “取錢幹嘛?”


    爸爸看著他說:“取錢做手術用啊,你光身出來了,錢都給了沈芳和孩子,我知道你沒錢。我手裏有點錢,先把我的錢拿出來,不夠的話,你大哥你們倆到時候再均攤。”爸爸說。


    彭長宜笑了:“爸——您可別逗我了,盡管我是光身出來的,給您看病的錢兒子還是有的。再說了,您的錢不能動,您自己留著,手裏有錢,心裏不慌。大哥的錢我也不用,讓他們多賣點力氣就是了。”


    “那也不行!”爸爸嚴肅地說道:“那絕對不行,這個問題,你小子必須聽我的話,如果我的錢不夠,剩下的錢必須你們哥倆均攤。因為,這是責任,這是他該出的,再說,他也有兒子呢,他是要做給他兒子看的,給我看病的錢,他必須出!哪怕以後你大哥困難,你再幫助他,那是另一回事,是你們兄弟之間的情誼,但是給我看病的錢,他不能少了!你看,小鬆兩口子肯定知道我來了,兩天都沒給我打個電話問問,你大哥肯定告訴他們了,所以,誰該是什麽責任,必須就是什麽責任,你不要剝奪他這個責任,你心疼了他,把錢全部都出了,如果我就病這一次好說,假如我再有病呢?他就會依賴你,就會認為是你該做的,就會淡忘了自己的責任。到那個時候,咱家就該鬧意見了。”


    彭長宜笑了,他說道:“好,我聽您的,但您也用不著回家,錢我先墊上,咱們算總賬不就行了?”


    爸爸想了想說:“那要看什麽時候手術?如果有時間我還是回去一趟踏實。”


    彭長宜說:“這個,我還真說不好,因為咱們是找的熟人,一旦熟人來電話,那馬上就得趕到醫院,您還不知道嗎,都說買賣難做,可是醫院的買賣從來都不難做,尤其是北京的醫院,全國人民都排著隊往醫院送錢,他們忙得都沒有時間收錢。等個床位非常不易。所以,您就不要回去了,我今天已經跟大哥說了,大哥說什麽時候手術就給他打電話,他到時來陪您。”


    爸爸想了想,低頭喝了兩口皺,把那根海參全部吃掉,說:“我在這裏,分你的心。”


    “不分心,您又不用我哄著,那分什麽心,您啊,就踏踏實實呆著,等消息,您要是悶得慌,就上街看電影,去公園轉悠,部隊裏麵還有個球場,您可以看他們去打球。隻要北京一有消息,咱們就動身。”


    穩住了爸爸之後,彭長宜心裏就著急,唯恐爸爸哪天再提回家的事,他恨不得立刻給爸爸做了手術,他谘詢過,腫瘤是長得很快的壞東西,人體正常攝取的營養,都被它掠奪去了。早做,就早一分安全。


    他很想接著給梅大夫打電話,催問醫院床位的事,但他耐著性子沒有打,因為他知道,梅大夫會拿事當事的,自己催,好像不信任她似的。


    第二天下午,彭長宜、朱國慶和鄧章記等,正在會議室聽開發區曹南和寇京海的匯報,他接到了二院院長來的電話,因為涉及到父親的病情,他沒有掛斷電話,而是拿著電話走出了會議室。


    院長說道:“彭書記,聯係好醫院了嗎?”


    彭長宜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還在聯係,我知道院長就是做這種手術的高手,我絲毫不懷疑你們的技術和醫療條件,我的顧慮就是那天和您說的那些,隻想讓老人安安靜靜地養病,不想讓大家知道這個消息,打擾老人。”


    院長說:“我理解您的意思,我今天給您打電話, 是想告訴您一件事,您父親,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什麽,他怎麽知道的?咱們不是說好不告訴他的嗎?”彭長宜吃驚地問道。


    院長說道:“咱們是這麽說的,我也是這麽安排的,可是……事出有因。”院長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天,大夫在寫報告的時候,咱們不是出來了嗎?您要回單位,後來,我派人去拿片子和報告,誰知道您的父親沒走啊,他又回來了,就坐在門口等著自己拿結果,我們的人也沒有認出來,他們在屋裏就說了您父親的病,正好被您父親聽見……”


    “我父親……怎麽樣?”彭長宜急忙問道。


    “您父親的表現很鎮靜,這一點,被認出他的ct室主任稱讚不已。他跟ct室主任探討了半天,ct室主任非常客觀地告訴了他的病情,並且告訴他這個手術不難,老人非常通情達理,非常值得受人尊敬。剛才我們這個主任把這個情況告訴我後,我就在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了。”


    彭長宜明白了,難怪父親這麽平靜,甚至都不問自己的檢查結果,原來他都知道了,之所以不問,可能就是怕兒子為難吧。自己還騙爸爸說是胃裏長了息肉才要做手術?爸爸不但沒有揭穿他,還默認了他的說法。


    彭長宜謝過院長後,放下電話後就出了門,這時,秘書宋知厚正站在會議室門口外麵看著他,他說道:“小後,告訴朱市長他們一聲,接下來的會讓他主持,我有急事,馬上出去。”


    彭長宜一邊說著就一邊下了樓,開車直奔海後招待所,他來到住的樓下,幾步就上了樓,三層樓梯,都不知道是怎麽跑上來的,來到自己房間門口,敲門,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他掏出鑰匙,擰開後,房間裏沒有爸爸。


    他又跑下樓,滿院子找爸爸,都沒有。想著現在快到晚上開飯的時間了,爸爸一般都不出去上街吃飯,不是前麵的餐廳,就是後麵的食堂,他首先找到了前麵餐廳,沒有,又到了後麵的食堂,食堂還沒有到開飯的時間,這裏也沒有爸爸。


    彭長宜就有些擔心,擔心爸爸想不開,又擔心爸爸是不是出去溜達迷了路,也不知道去哪兒找爸爸,他的腿就有些軟,坐在小花園裏的長椅上,癡癡地望著前麵,這裏,能看到出出進進的人們。


    太陽快落山了,爸爸還沒有回來,他有些坐不住了,剛想給侄子彭鬆打電話,這時就看見從門口走進來一位老人,他倒背著手,微微前傾著身子,慢慢地走了進來。彭長宜一看,心裏一塊石頭就落了地。


    他故意裝作沒看見爸爸的樣子,翹著二郎腿,看著左右的風景,嘴裏還哼著什麽曲子了。


    爸爸老遠就看見了長椅上坐著的兒子,他來到兒子跟前,微笑著說:“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彭長宜故意沒有抬頭看爸爸,而是把屁股往邊上挪了挪,給爸爸騰出個地方,爸爸就坐在了他的旁邊,說道:“今天我沒什麽事,還想帶您出去喝粥。”


    爸爸一聽就搖著腦袋說:“我再也不去喝你那海參粥了,太貴了,爸爸受用不起。”


    彭長宜這才看著爸爸,認真地說道:“不貴,一點都不貴,你看啊,您在手術前喝這粥,就能增強您身體的抵抗力,您的抵抗力一強,就能把那些入侵者消滅掉,比吃藥便宜多了。”


    爸爸笑了,說道:“你平時也是這麽給屬下做政治思想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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