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回到家也早就過了晚飯時間,但是丁一顯然還在等他。因為他剛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飯菜的香味。


    江帆問道:“今天你又做了什麽驚喜的飯菜等著我?”


    丁一笑了,從他的手裏接過手包和水杯,順便給他拿出拖鞋,放在他的腳前,說道:“今天的確有驚喜。”


    江帆說:“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你的驚喜飯菜了。”


    丁一笑了,說道:“你是在鼓勵我,督促我加快學習吧?”


    “哈哈。”江帆笑著,進了洗漱間,將身上的衣服脫在了浴室,洗完臉後,穿上丁一遞給他的背心和短褲,一邊揉搓著臉,一邊來到餐廳,隻往餐桌上看了一眼,就驚喜地說道:“你在幹什麽?晚上幹嘛搞這麽豐盛!”


    隻見長條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四道菜品,盡管菜量不大,但品種多,而且又是晚上,江帆當然會感到有些意外。


    他坐下,打量著一道海參蒸蛋,就見淡黃色的蛋液中間,靜臥著一根黑色的長滿刺的海參,旁邊是一小汪醬油,還有幾片香菜葉,他又低頭聞聞,說道:“不錯啊,連這樣有難度的菜都會做了,看來,以後到家我隻管預備好嘴就行了,這海參,是你發的那些吧?”


    丁一自豪地說道:“當然了,我是一起泡的,但它們卻不是一起長大,這根是長得最快的,所以我就把它挑出來,專門煮,專門發,最後,它就落到你嘴裏了。”


    江帆拿起筷子,戳了戳了那根海參,說道:“裏麵的內髒你都清理了?”


    丁一說:“是的,你就放心吃吧,我已經清理過無數次了,保證不會有一粒沙子。”


    “哈哈。好。”江帆高興地說道。


    江帆見她又進了廚房,就放下筷子,在等她一起吃。


    他又打量了一下其它的菜,一道碧綠的培根荷蘭豆,一道素炒尖椒胡蘿卜絲,還有一道時令拌菜,他說道:“你弄得太多了,咱們倆人吃不了這麽多,你要善於把這些驚喜飯菜平均分配,這樣,每天到家我都會看到驚喜。”


    丁一笑了,說道:“以後就不弄這麽多了,今天特殊。”說著,她居然端出兩隻高腳杯,放在他和自己的麵前。


    江帆這才發現,餐桌上,早就放好了一隻大肚窄口的醒酒器,還有一瓶已經開好塞的紅酒,丁一拿過紅酒瓶,緩緩地將酒倒進醒酒器裏,然後輕輕晃動了幾下,這才給兩隻高腳杯裏倒上了少量的紅酒。


    江帆吃驚地說道:“不是你說不讓我飲酒嗎?怎麽今天你還喝?”


    丁一笑了,又站起來,雙手放在江帆的雙肩上,輕輕捏了兩下,低頭說道:“閉上眼睛——”


    江帆說:“幹嘛?”


    丁一輕聲說道:“因為——還有驚喜等著你——”


    江帆笑了,他很陶醉來自他小妻子的各種驚喜,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丁一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說道:“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睜開。”


    江帆微笑著點點頭。


    丁一走進書房,端出一隻生日蛋糕,輕輕放在餐桌上,插上幾根蠟燭,點燃,關上了餐廳的燈,又走到他的背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壽星老,生日快樂。”說完,就給他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江帆聽了這話,猛地睜開眼睛,就見屋子一下子就黑了,隻有眼前的蠟燭,閃著瑩瑩的光芒,映襯著兩隻紅酒杯也發出暗紅色的柔媚的光芒。


    他怔了好大一會,才說:“今天是我生日嗎?你怎麽知道我是今天的生日?”


    丁一笑了,說道:“早就知道了,上次回家,看見了你的初中畢業證,是媽媽告訴我,說你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日是不準的,比你真實的生日晚了三天。”


    江帆激動地說:“是的,我都記不得我的生日了,小鹿,謝謝你……”


    丁一笑了,坐在他旁邊,說道:“客氣啦——下麵,許願時間到,許個願吧。”


    江帆雙手合十,放在胸前,閉上了眼睛……


    丁一微笑著看著他。


    江帆許完願後,睜開眼睛,對著幾根蠟燭,憋住氣,一口氣全部吹滅。


    丁一起身打開燈,小心地將蛋糕上的蠟燭拔掉。遞給江帆一隻長柄小刀。江帆切了兩小塊蛋糕,分別放在兩隻小托盤裏。趁丁一不注意的時候,將手上沾到的奶油抹到了丁一的臉上。


    丁一笑了,舉起高腳杯,說道:“江帆同誌,祝你生日快樂。”


    江帆也端起酒杯,說道:“丁一同誌,壽星老祝你永遠快樂——”


    兩隻紅酒杯輕輕碰在一起。


    江帆慶幸自己回家了,如果不回家,不但會錯過這樣一個充滿驚喜的生日晚宴,也會讓滿心歡喜準備這一切的丁一遺憾。他吃了一口菜,說道:“你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萬一我不回來吃怎麽辦?”


    丁一拿起刀和叉,摁住那根海參,將海參切了幾小段,又拿起一個小勺,盛了一小塊海參和蛋液,放在江帆的盤裏,說道:“本來想提前告訴你,但想到你今天沒有打電話說不回來吃,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吃的,所以才放心準備這些的。”


    江帆用小叉將一塊海參送進嘴裏,嚼了幾下說道:“不錯,軟爛,筋道,有彈性。我宣布,你首次泡發海參成功。”


    丁一笑了,說道:“那就把這幾塊全部吃掉。”


    江帆說:“別光讓我吃,你也吃。”


    丁一說:“我吃雞蛋,你最好少吃雞蛋,雞蛋有膽固醇,上了年紀的男人,多吃海參,少吃雞蛋。”


    江帆笑了,說道:“上了年紀的男人?哈哈,為什麽要多吃海參?”


    丁一說:“因為海參裏麵沒有膽固醇,是優質蛋白質,對於男人特別好。”


    江帆說:“是對男人好,還是對下一代好?”


    “都好,隻有你身體強壯,咱們才能有個優質的寶寶。”


    江帆放下手裏的小叉子,攬過她,說道:“那你還讓我這個上了年紀的人喝酒?”


    丁一說:“今天情況特殊,喝幾口問題不大,再有了,我們現在剛剛進入準備時期,離正式要寶寶還有一段時間呢。”


    江帆突然說道:“我現在就等不及了……”


    丁一笑了,微紅著臉說:“等不及也要等,我們調整一段時間後,再要……”


    這一晚,他們喝了少量的紅酒,過了一個浪漫的晚上,自然,丁一也就成了江帆的飯後甜點……


    第二天上午,佘文秀主持召開了常委會,在會上,鮑誌剛匯報了前一段治理整頓違章建築工作情況,江帆對這項工作做了總結發言,並且針對以後如何防治違章建築出現談了幾點自己的意見,對將要出台的幾項措施進行了詳細解讀,而且提出下周要召開一次全市範圍的總結大會。


    江帆發言完畢後,佘文秀講話。他首先肯定了政府在近期所做的一切工作,尤其是對治理整頓城市違章建築工作給予了高度評價,同意江帆提出的下周召開全市專項工作的總結大會的申請,並且肯定了全市黨員幹部在這次專項整治工作中所起到的積極作用和表率作用,特別在這次治理整頓中,市領導沒有一人為自己的親戚朋友說情的,這一點很好,較之以往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緊接著,他的話鋒一轉,嚴厲地說道:


    “我們必須看到,在這次整個工作過程中,仍然出現了不和諧的音符。這似乎是我們以往的慣例,如果不整出點文章來,對不起每天來市委工作的八個小時!”


    佘文秀話鋒突然轉向,而且表情嚴肅,聲音嚴厲,這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這是在以往會議中,他很少有過的激動時候,所有的人都大氣不敢出,摒住呼吸聽著。


    佘文秀說道:“在這項這項工作中,我們仍然有人唱反調,講怪話,甚至出些奇奇怪怪的招兒,不跟市委打招呼,擅自做主私下給自己分管的部門布置工作任務,甚至和市委和這次的中心工作背道而馳。我就想請問,是什麽讓你這麽大膽?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沉默,會場上寂靜得出奇,沒有任何聲音,隻有佘文秀的聲音回蕩。


    江帆專注地聽著,這個時候,他很想抬頭看看殷家實臉上的表情,但是他沒有,隻是低頭在本上記著市委書記的講話。


    佘文秀繼續說:“我來閬諸也有四年的時間了,我就發現這裏有一個很不好的風氣,無論誰來這裏當官,無論他是怎麽來的,統統都會給個下馬威,在工作中使絆子,好像隻有把別人擠兌走了自己就能上位?我就納悶了,如果他沒兩下子,能被省委派到這兒來嗎?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嗎?你說你要是真的閑的沒事,與其坐在辦公室挖空心思整人,不如勤往省裏或者中央跑幾趟,興許還有用,靠整人是起不了什麽大作用的!閬諸的大好形勢也不是你這種別有用心的人破壞得了的!”


    靜寂,依然靜寂。


    佘文秀停頓了一下,打量著在場的人,說道:“我在這裏正式表明我的一個觀點,那就是針對近期出現的一些不和諧的現象,我保留向省委反映班子中出現的一些問題的權利,我不再擔心領導認為我帶不好這個班集體,不再擔心領導認為我無能,是有些人實在是不自覺!不知羞恥!擺不正位置!自以為是金子,天天為著被埋沒而痛苦!不講組織紀律,不講黨性原則,誰幹事就鼓搗誰,誰幹事就給誰使絆子,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


    他的聲音很大,也很有針對性,相信在場的人都能意識到他話的指向。


    “聶文東出事後,我總想著加強民主生活會的作用,想利用這個形式,開誠布公地在班子成員中開著批評與自我批評,但是,開了幾次,都沒有達到理想作用,為什麽?我一直在想為什麽?聶文東的事出來後,我反思了很長時間,尤其是後期,我們兩位黨政一把手在合作上出現了很大矛盾,這些大家也都清楚,主要責任在我,但我今天說的不是我們倆合作的問題,我想說得是,我們合作出現問題,難道與各位就沒有責任了嗎?直到現在我沒有聽到過一句中肯的建議,反而倒是聽到了許多不該聽到的話,甚至火上澆油,陽奉陰違,兩麵三刀!我可以這麽說:聶文東事件本身就是一麵鏡子,它照見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佘文秀顯得很激動,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從來都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說過這麽激烈的話,今天,居然在會上這麽大發雷霆。


    他平靜了一下,長出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下來,說道:“市政府早就提出召開治理整頓違章建築的總結會,這次再次提出來,我認為完全可以召開,到了該進行總結的時候了,剛才江市長講的今後要實施的幾點措施很好,我個人完全同意。我們就是要在治理整頓的基礎上,達到全社會的共識,讓違章建築在我們的城市無法存在一天,這就要求我們要建立一個長效機製,要將這項工作納入規範化、法製化的軌道。希望政府這邊在頭召開總結大會之前,擬好各項製度和措施,盡快將這項工作日常化。”


    他又說道:“說道這裏,有件事我想再次重申一遍,那就是新一區商業步行街這個項目。當初這個項目是前任市長引進的,盡管是前任市長的個人行為,但這個項目卻是我們閬諸的土地上進行的,他出事進了監獄,但是遺留下來的工作我們要接著幹。有人反映了這個項目是先上車後買票,這個問題一點都不假,我毫不隱晦地說,的確是這麽回事。但為什麽這樣做,我記得在會上說過多次,最近的一次就是不久前我在一次項目進度通報會上就說過,由於上級審批過程的漫長,有些情況下,采取先上車後買票的方式,可以有效節約項目落地和建設時間,這也是各地政府工作的常態。聶文東出事後,這個項目曾經一度停滯不前,甚至出現投資方要撤資的現象。這個爛攤子當時交給誰誰都不願接手,隻能我親自督導繼續進行。我曾經兩次去新一區,召開新一區區委、區政府和投資方的協調會議,督促雙方繼續進行有效的合作,隻有雙方共同努力,才能達到雙贏的目的。你把她擠兌走了,爛攤子給你留下了,你也不好搞了,這個問題我記得我在會上說過。現在問題出來了,有人抓住這個項目沒有拿到審批手續就開始建設來大做文章。那麽我想問了,當初開會的時候你幹嘛去了?你怎麽不提出反對意見?讓提意見的時候你不提,卻在背後鼓搗事,這是什麽行為?請問你是什麽用意!你想要達到什麽目的!”


    說到這裏,佘文秀用手使勁地敲著桌子,巨大的聲響讓人聽了心驚肉跳。全場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心態、按照自己的理解仔細聽著市委書記說的每一句話,感覺他今天的每一句話都有所指。


    佘文秀繼續說:“我今天情緒的確很激動,是因為昨天突然發生了一件怪事,讓我不得不激動!”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今天就不點名了,是誰的問題誰清楚。我希望涉及到的同誌能私下找我,有什麽不同意見可以跟我、跟江市長私下交流,如果不想搭理我們倆,看見我們倆就生氣就頭疼的話,可以找汝明書記交流,也可以直接跟省紀委反映,總之,我希望以正當的組織程序解決問題,我不希望你跟市委背道而馳,做出有悖黨性、破壞班子團結、分裂集體的事,更不希望你離我們的隊伍越來越遠!”


    佘文秀的話很犀利,很尖刻,也很重,他把問題上升到“破壞團結”、“分裂集體”的高度,這不得不讓聽到的人心驚膽戰。這次發火,是他在閬諸任上絕無僅有的一次。他環視了一下眾人,目光落在了江帆身上,說道:“江市長,你還有什麽需要強調的嗎?”


    江帆直起頭,看著他,說道:“沒了。”


    佘文秀說道:“各位,誰還有不同的意見?”


    會場上沒人說話。


    佘文秀說:“那好,今天就到這裏,我希望散會後,大家都好好琢磨琢磨我今天說的話。散會!”


    跟以往不同的是,要散會了,佘文秀卻沒有按照常態征求副書記殷家實的意見,隻是問了問江帆後就宣布散會,這是以往沒有過的現象,這些善於察言觀色的政客們,似乎從這微小的變化中嗅到了什麽。


    也可能一段時間以來,閬諸的常委會一直都是波瀾不驚、客氣有加,冷不丁市委書記發火了,大家都有些不適應,不知如何是好。盡管市委書記說散會了,但是在座的沒有一人站起來離開。會場都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回神時刻。隻有一個人率先夾起筆記本,將椅子往後一踢,開開門就走了出去。這個人是市委副書記殷家實。


    大家看殷家實離席了,這才紛紛起身,相繼離開了會議室。


    等江帆走出市委大樓的時候,他看見殷家實坐著車走了。


    望著殷家實車的背影,江帆在心裏思忖著,佘文秀今天炮火這麽猛,會不會適得其反激化矛盾?殷家實坐車去哪兒了?難道他真是去省裏告狀去了?


    江帆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沒有道理的猜測,居然是事實。


    殷家實果然是去了省裏,他直接找到了沙舟,沙舟在辦公室接待了他。


    沙舟表現出高級領導的風度,對著貿然闖進來的殷家實,說道:“什麽事這麽急,風風火火就找來了?”


    殷家實說:“我要去省委告他!告他排除異己,聽不得不同意見,告他在常委會上,罵海街、泄私憤,有損班長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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