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緩緩停在校門口,王金磊看了看表,皺著眉頭撥出一個電話。


    他確實沒想到,四個月前向車外丟出那張名片,本是明擺的欲擒故縱。


    結果沈劍這小子居然真給他來了個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在國冰青年隊執教的十年來,王金磊幾乎沒有看錯過人,他見過無數種眼神,非常確信沈劍對於冰球還是抱有一定熱忱的,這種孩子一般很難拒絕來自職業隊伍的誘惑。


    但這次,不知是哪兒出了問題,區區一張名片並不能提起他的興趣。


    也許是沈劍胃口太大,想等自己直接丟出橄欖枝?


    而且他總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時常能引起自己的猜測和遐想。


    總之這位謎一樣的少年,當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今天沒什麽工作安排,他當即驅車來到s市,雖談不上對此耿耿於懷,但閑來做做調查也未嚐不可,說不定這顆苗子真還值得培養。


    電話接通,那頭早已打好了招呼,文體局的朋友能找來本地所有的生源信息。


    “哎喲,王指導,這種事隻要招呼一聲,我把文件發給你就成,還親自跑一趟幹嘛?”


    “沒事,來都來了,就當是逛逛。”


    辦公室裏,王金磊與朋友寒暄幾句,便埋頭查看學生檔案。


    情況如之前所料,很多在球場上玩命的野小子,學習成績可能並不理想,而沈劍則是屬於徹底自我放棄的那種。


    平時測驗幾乎全科交白卷,就連最擅長的英語亦如此,某種層麵來說,也算是一種宣戰了,但還不清楚他是要做給誰看。


    “真是沒想到,這學校裏居然還有王指導您看中的人才,但他這個成績嘛,估計進體校都難,可能得費點周折。”


    王金磊苦笑著搖頭道:“他應該要比同齡孩子更聰明才對,隻是過於叛逆,這種事倒還不是大問題,咱們都屬於從教者,你見過有幾個孩子真正先天愚鈍的?”


    翻看完基本資料,其中的內容與猜測出入不大,無非就是惹事闖禍,密密麻麻的處分一大堆,這類的少年王金磊見過太多了。


    本就年少輕狂,再加上他之前曾有過的國外經曆,這種性子完全猜得出,用不上細看。


    直到查閱家庭情況的時候,王金磊的忽然神情愣住了。


    單親,亡父,這種事也還不至於讓王金磊吃驚,但當他看見沈劍父親的名字時,明顯打了個寒顫。


    “家庭信息表沒錯吧?他爹是叫沈自堅?”語氣帶著急迫與激動。


    “這肯定沒問題,是戶口本上複製來的,怎麽了?”


    “能找出照片嗎?或者其他信息?”王金磊直接站了起來。


    “雖然是已故之人,但照片應該能查到,稍等一會兒啊。”


    不多時,隨著電腦顯示屏上出現一張灰白頭像,王金磊忽然瞪大眼睛,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


    真是你啊,自堅!


    他的記憶隨著這張照片遊走到十多年前,眼前像走馬燈一樣回顧起那些激昂歲月。


    青春最輝煌的時候,他們把自己完全奉獻給了中國男冰。


    同袍隊友浴血奮戰,然而連續三屆世錦賽都未能把中國抬進b組,僅僅三個名次之差,卻在一些北歐小國家麵前顯得如此遙遠。


    盡管結果並不如人意,但這段記憶就像銘刻於骨髓一樣永難忘懷。


    他當然也記得,當年失落的年輕人們,各自尋找未來,在訓練基地抱頭痛哭的樣子。


    “自堅,你以後準備做什麽?”


    “去找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當一輩子體育老師也不錯,反正不會像你,戀戀不舍還要退居二線當教練。”


    十年之別,了無音訊,沈自堅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完全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離異?出國?這其中發生過什麽,已經難以想象,但以他對沈自堅的了解,這個嘴硬的男人絕不會放棄對冰球的執著,可能兒子沈劍身上早已悄然埋下種子。


    怪不得那少年如此眼熟,一切都似是注定好了。


    王金磊怎也不會想到,如今竟是以這種方式得知昔日故友的死訊,更巧合的是,他的兒子似乎成了一種宿命寄托。


    回過神來,往昔種種產生的落差,差點讓王金磊老淚縱橫,但現在他有更緊迫的事要做。


    “現在快放學了吧?麻煩通知一下他的班主任,我想去見見這小子。”


    ……


    沈劍坐在車裏,始終把臉別過去看著窗外,對於王金磊的問候絲毫不感興趣。


    原本,王金磊是打算在辦公室簡單和他聊兩句的。但見麵之後,沈自堅的樣子不斷浮現在腦海,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三言兩語似乎難以說清。


    而且學校人多眼雜,他可能也想談起一些私人話題,所以幹脆給老師打了招呼,把沈劍接到校外,說是請他吃頓好的,沈劍這才答應下來。


    王金磊在車裏自顧自的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他暫時沒有打算把這件事說給沈劍聽,畢竟不清楚說出來會產生什麽反應。


    見到沈劍一言不發,最終也隻能問他想吃點啥。


    “去吃羊雜火鍋怎麽樣?或者牛蹄幹鍋?”


    看似問得隨意,實則有一定試探。


    “不行,除了這兩樣,其他的都可以。”


    這兩種,是沈自堅年輕時候最愛吃的東西,從沈劍的反應不難看出,他好像和父親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到了厭惡的地步。當然,這也僅僅是猜測。


    二人來到一家烤魚,王金磊要了個小包間,話題慢慢深入了。


    “最近這段時間,有在練習冰球嗎?”


    “沒。”沈劍並不想多說,雖然沒錢去球場,但他私底下其實經常瞞著母親練揮杆射門。


    “也是,野湖都解凍倆月了,現在也難找場子。”王金磊說著,忽然拿出紙筆:“把你電話留一下,以後想打球了,我有朋友幫你找場地,免費去。”


    沈劍眼底忽然閃過一絲亮光,但他還是低下頭沒有其他動作。


    “老惦記我幹嘛?我又不喜歡冰球,你找其他人吧。”


    這個回答,讓王金磊一時語塞。


    其實他已經想到了,叛逆的孩子,說出這種話很正常,但沈劍真的說出口之後,他還是覺得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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