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就到了揚城,錦櫟自顧自地往前走著,集市上那麽多商販吆喝她都恍如無物。


    焇煴一路跟著她,他也好奇錦櫟要走到哪裏去,可跟了半天,錦櫟也不過是把揚城各個大街小巷裏都穿梭了個遍。


    揚城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彎彎繞繞的路倒是挺多的,這一路走下來,倒也費了不少時間。


    眼看著太陽下了山,錦櫟轉過身,道:“焇煴,我已經陪你轉過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嗯?”


    焇煴心裏覺得有些好笑,他繞著錦櫟走了一圈,笑道:“櫟兒,說好了是一天,這才到幾時?”


    錦櫟不耐煩了,道:“那你還想怎樣?”


    焇煴拉住錦櫟,一瞬間就從漆黑的小巷子裏穿梭到了熱鬧的大街上。


    “這揚城,到了晚上,才有趣嘛!”焇煴笑道。


    錦櫟甩開焇煴的手,道:“別碰我。”


    “哎呀。”焇煴又把錦櫟攬肩拉了過來,隨手拿起旁邊麵具攤上的豬八戒麵具,戴在了錦櫟臉上,“你看看你戴著這個,多好看!”


    焇煴把錦櫟挪到麵具攤的鏡子前,錦櫟看到鏡中的自己,立馬扯下了麵具,當場就給了焇煴胸前一拳。


    “有大病。”


    看到錦櫟有自顧自地走了,焇煴放下麵具立刻追了上去。


    “櫟兒,今天都是出來過節的,你不要老是這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嘛。”


    焇煴硬拽著錦櫟的手臂,像是撒嬌一般在她肩頭上蹭著,蹭得錦櫟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錦櫟閉了閉眼,想要抽出手臂,可焇煴卻跟長在了她手臂上一樣死活不肯放開。


    “焇煴……”


    錦櫟瞪著焇煴,可焇煴卻睜著一雙鳳眼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鬆開。”錦櫟忍著心裏的氣說道。


    焇煴搖著頭,道:“不鬆。”


    焇煴別過頭,委屈地說道:“鬆了的話你就跑了……”


    錦櫟無奈地抽了抽嘴角,道:“你鬆開,我不跑。”


    “真的?”


    “真的。”


    “那我也不鬆。”焇煴抱著她的胳膊抱得更緊了,“你看看你,答應我要陪我下山玩,結果把我甩在後麵,所以,我不打算相信你了。”


    “你……”


    錦櫟捏緊拳頭,不顧焇煴的掙紮狠狠地把他從自己手臂上捶了下去,焇煴吃痛得捂著胸口,可錦櫟卻沒再給他一個眼神,轉過身就直接跑開了。


    “櫟兒!”焇煴顧不了身上的疼痛,連忙追了上去。


    錦櫟沿著一條路不知道跑了多久,焇煴也不知道在後麵追了多久,一直到了深夜,錦櫟才筋疲力盡地停了下來。


    一路上焇煴像是故意挑釁她一樣,錦櫟直接跑,他也直接跑,錦櫟禦劍,他也禦劍;錦櫟早就覺得他是可以直接追上來的,可他就是不追上來,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


    跑了這麽久,錦櫟也有些脫力,彎腰扶著大腿大口喘氣。


    “櫟兒!”


    焇煴跑到錦櫟身前,笑嘻嘻地把一個水壺遞給錦櫟。


    “跑了這麽久,累了吧。”


    錦櫟抬眼看著他,自己跑得累死累活,他卻笑得陽光明媚,跟個沒事人似的。


    錦櫟拍開了焇煴的手,冷漠地說道:“不需要。”


    你追我趕這麽久,有時候錦櫟都是慌不擇路,此時此刻,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現在所處何地了。


    二人的麵前是一座毫無生氣的低矮小山,山腳下隱約可見一條雖然已經生滿了雜草,但是還依稀可辨的一條上山的小路,但是從雜草的生長茂盛程度來看,這條路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


    焇煴走到錦櫟身側,道:“櫟兒,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我怎麽感覺這地方陰氣那麽重呢……”


    錦櫟冷哼一聲:“魔族世子還害怕陰氣?”


    “櫟兒,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何時說過我害怕這種東西?”焇煴挪動著步子湊近錦櫟,道:“我是怕你害怕,我還可以保護你。”


    錦櫟斜視著身旁的焇煴,道:“離我遠點。”


    “是……有人在那裏嗎?”


    喑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錦櫟和焇煴相繼轉過頭去;剛才來時跑得太快,竟然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竟然還有一座小茅草房。


    說話的是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婆婆,老婆婆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太好,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前麵有兩個人影。


    錦櫟走上前去,朝著老婆婆作揖。


    “老人家。”


    老婆婆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來人,道:“姑娘啊,莫要前去了。”


    “為何不能前去?”焇煴問道。


    老婆婆咳嗽了幾聲,道:“那個地方,晦氣啊……”


    錦櫟:“老人家,那究竟是什麽地方?”


    老婆婆朝著院子外麵看了看,然後把錦櫟和焇煴帶進了屋子裏。


    老婆婆一邊點著油燈,一邊說道:“那地方啊,叫公主坡,好像是埋了個什麽公主吧……”


    老婆婆家裏不大,就是一戶普通的人家,錦櫟和焇煴一進屋,就感覺屋子裏擁擠了起來。


    焇煴:“那又為何說那地方晦氣?”


    老婆婆把蒲團遞給錦櫟和焇煴,道:“那裏麵住著一個妖怪,專挑女孩子抓!”


    錦櫟駭然,道:“婆婆又是如何知道的?”


    老婆婆歎了口氣,道:“我的女兒……就是被那妖怪……抓走的啊!”


    言罷,老婆婆的眼裏就流出了淚,錦櫟把手帕遞給老婆婆,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失去女兒的痛苦,她也無法感同身受。


    老婆婆擦幹了淚,道:“起初大家都不相信裏麵有妖怪,但是後來,凡是進去了公主坡的人,隻要是男人都能平安出來,可如果是女人,就沒有一個從裏邊出來過啊!”


    “後來慢慢的,有一些從裏麵出來的男人說,在裏麵走一段路就能聽到女人的歌聲,特別瘮人!”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錦櫟垂著眸子若有所思。


    “唉。”老婆婆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所以啊,你們若是要去哪裏就繞路走吧,可別進那公主坡啊!”


    焇煴起身,道:“多謝婆婆相告,我們知道了。”


    焇煴看著錦櫟,又喚道:“娘子,我們還要趕路,就不要打擾人家婆婆了。”


    這一聲“娘子”差點沒讓錦櫟吐出一口淤血,她怒視著焇煴,臉上羞得發燙。


    “原來二位是夫妻呀!”老婆婆恍然大悟道。


    “是啊。”焇煴笑盈盈地挽起錦櫟的手臂,把臉湊到她旁邊,“怎麽樣,是不是很有夫妻相?”


    老婆婆眯著眼湊近二人看了看,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光看五官的輪廓,老婆婆就感覺到這兩個人都長得非常標誌,老婆婆笑道:“是啊是啊,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二位看著還年輕,是剛結婚不久吧?”老婆婆道。


    焇煴:“是啊,上個月剛結婚。”


    老婆婆:“那二位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呀?”


    “這……”焇煴摸了摸頭,寵溺地看著錦櫟,“這全看我娘子。”


    錦櫟的頭越來越低,臉色也是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這樣啊……”


    老婆婆走到錦櫟身側,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說道:“姑娘啊,……可以生男孩!……可以生女孩!”


    錦櫟的臉已經紅到了極致,感覺大腦裏麵一片空白,耳邊都是“嗡嗡”的聲音,到最後都不知道是怎麽從老婆婆的屋子裏離開的。


    被涼風吹了一小會兒後錦櫟才慢慢找回了思緒,她轉頭看著旁邊咬著狗尾巴草朝著她笑的焇煴,起身就朝他身上踹了過去。


    焇煴倒也不躲,任她踹倒在地,然後,在錦櫟跪坐在他腿上,準備繼續朝他掄拳頭的時候,一把將她摁倒在自己身上。


    “錦櫟仙子,你在我麵前,可真是毫無形象可言。”焇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錦櫟微微喘著氣,的確,在眾人麵前,她就是清冷的仙門的榜樣,不苟言笑,別人也不願意靠近她;可在焇煴麵前,她卻總是洋相盡出,又羞又怒。


    夏日的衣料本就單薄,二人的身體又貼得嚴絲合縫,錦櫟隱隱還能感受到身下傳來的溫度,還有,有力的心跳聲。


    流星拖著長長地尾巴劃破天際,焇煴慢慢鬆開禁錮在錦櫟後背的手,道:“櫟兒不是想去公主坡一探究竟嗎?我們快些過去吧。”


    錦櫟撐著地從焇煴身上挪開,站起後假裝看著公主坡,故作鎮定道:“你如何得知我想去?”


    焇煴站起,道:“櫟兒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得知公主坡裏麵有妖怪,怎麽會不想著進去除妖?”


    這個魔族世子,倒是真的很了解自己。


    “那我過去了,你隨意。”錦櫟道。


    焇煴快步走到錦櫟身側,笑著說道:“我自然是跟著櫟兒去除妖啦。”


    或許連錦櫟自己都不知道,當聽到焇煴的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嘴角是微微上揚的。


    焇煴從掌心化出一團火花,然後朝著火花裏注入了靈力,小火花即刻就像是一個有了生命的精靈一般,從他的掌心中飛了出去,照亮了前麵的路。


    二人循著那條雜草叢生的路朝著山坡上走去,越往裏走,就越感到陰冷。


    焇煴一隻手攔住錦櫟的肩,道:“不要害怕,我陪著你。”


    錦櫟:“我不怕。”


    話音剛落,就聽見“哢嚓”一聲,錦櫟好像踩碎了什麽東西。


    小火花蹦躂到了錦櫟腳底,二人低頭看去,是幾根白花花的肋骨,周圍還散落著頭骨和一些碎骨頭。


    錦櫟猛地收回了腳,慌亂後退間還連踩了焇煴幾次。


    錦櫟閉上眼,嘴裏輕輕念道:“無意冒犯,罪過、罪過。”


    錦櫟和焇煴繞過了那堆白骨繼續向前行進,一路上散落著不少的屍骨,有的七零八落,有的身上還穿著生前的衣物,看著裝束,的確都是女人。


    行至一半,山中突然狂風大作,頭頂的樹葉被吹得婆娑作響,像是大自然在演奏著天然的樂器。


    緊接著,一陣女人的哼唱聲就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


    聽不清女人在唱些什麽,可聽音調,卻像是渭陽那邊的調子,而渭陽,正是前朝的都城。


    難道作惡的就是埋在此處的前朝公主?


    女人的歌聲其實並不難聽,反而十分溫柔,就像是一首在哄著孩子入睡的搖籃曲一樣,隻是在當下這種環境下,難免讓人覺得驚悚可怕。


    一曲畢,歌聲停了下來。


    錦櫟的身體有些僵直,為什麽她覺得,這歌聲竟然十分耳熟呢?仿佛就在哪裏聽過一樣。


    二人繼續朝前走去,快到山中央時,一座墳塚映入眼簾,可墳塚前彌漫著一片白霧,根本看不清墳塚的本來麵目。


    這時,女人的歌聲又傳來了。


    而這次,歌聲不似隔了很遠,卻像是就在二人的耳邊輕唱著。


    錦櫟摒住呼吸,不自主地倒退了兩步,恰好靠在了焇煴身上;錦櫟也覺得不可思議,當自己觸碰到焇煴的那一刻,她竟然感覺心底無比安心。


    冰涼的手落入溫暖的掌心,焇煴的下巴抵在錦櫟肩頭,在她耳畔低聲道:“我在呢。”


    見錦櫟沒有掙紮,焇煴握著錦櫟的手揉捏起來,錦櫟的手並不像別的女孩那樣光滑細膩,她的手心有一層薄繭,是從小練劍練出來的。


    想到這裏,焇煴心中隱隱有些難受。


    少頃,歌聲終於停了下來,漸漸的,大霧散去,眼前的景色也更加明晰。


    錦櫟和焇煴踩著石階走到了墳墓前,墓並不算大,比成人墓小了起碼一半,可見埋在這裏的公主年紀並不大。


    而墳前的墓碑上卻鐫刻著幾個大字:


    大齊公主陳氏錦櫟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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