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招待褚家眾人吃了茶點,又聊了許久,歇夠了腳,才將褚家一行人送出院外。


    沈母邊指揮著兒子們將聘禮搬到女兒房裏收好,邊同弟妹鄭氏聊著:“真沒想到啊,褚家聘禮竟給添了這麽多的銀首飾!倒不是錢多錢少的事,隻是沒想到,我原來還擔心閨女兒嫁過去後,日子怕是要過的辛苦些呢!”


    鄭氏原是沈母的表妹,親上加親後兩家關係一直都十分融洽,現在外甥女加侄女的沈鹿竹有了門好親事,鄭氏真是由衷的開心:“可不,那紅布一掀開,都快晃瞎我的眼了,再沒見過聘禮送了這麽多銀首飾的了,可見這褚家對咱鹿竹是真上心啊!”


    “竟瞎說,那紅布蓋著的是個太陽不成,還能晃瞎了你的眼!不過,弟妹你剛瞧見褚義他大伯娘了沒有,大喜的日子她卻板著個臉,眼睛滴溜溜地直轉,坐在那就跟凳子燙了屁股似的,沒個穩當勁兒,真是添堵!”


    要不是看在褚義的份上,沈母都想將她攆了出去!


    “怎麽沒瞧見,那婆娘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我看啊,許是眼氣今兒個的聘禮呢,不過阿嫂你也不用在意她,不過是個分了家單過的伯娘,礙不著咱們鹿竹的眼,當門遠方親戚晾著便是。”


    招了沈家妯娌兩個嫌棄的大伯娘王氏,此刻正急匆匆地走在褚家一行人的最前麵,褚大伯不解的拽住婆娘的胳膊問道:“好端端地你走的這般快作甚?”


    大伯娘王氏回頭看了看有段距離的其他人,小聲和自家男人嘀咕:“他爹你沒看著剛才的聘禮?你就不覺得奇怪?他褚義娶個鄉下姑娘,哪用的上這麽多聘禮,光銀鐲子就打了兩副!我得趕緊回去問問阿娘!”


    褚大伯滿臉的不耐,狠拽了下婆娘的衣袖:“多些便多些吧,你問啥問,十裏八村的誰不知道咱分出來單過了,阿爹阿娘給自己孫子準備的聘禮,輪得到你個分了家的兒媳婦去問嗎,村裏人怎麽說咱的你不知道?別再讓人家看咱們笑話了!”


    聽見這話,王氏更加激動了,停了腳步同男人掰扯起來:“我咋讓人看笑話了,啊?外人不知道實情瞎咧咧,你管他們幹啥!當初要不是親家提醒咱,做棺材的破出身會影響兒子的仕途,咱能商量著分家?再說了,當初分家不是你同意的?”


    褚大伯一聽婆娘的大嗓門就頭疼,忙拉了她告饒:“是我,是我還不行嗎,你小點聲,小點聲!”


    當初兒子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後來到鎮上的私塾念書,教書的李秀才覺著他是個讀書的料子,以後必定有大出息,不僅平日裏多有照拂,甚至有想把獨女嫁進褚家的打算。


    兒子回家同他們提了提,這天大的好親事,他們哪有不應的!隻是人家李秀才也有顧慮,說是褚仁的出身不好,對他今後的科舉仕途會有妨礙,還說若是因為這等俗世耽擱了好苗子,實在可惜!


    婆娘聽了這些回家就跟他商量著要不分家算了,他當初想著當爹的,為了兒子的前程做啥都是應該的,才厚著臉皮和阿爹阿娘提了分家,可誰知道這一分竟把全家變成了村裏的談資和笑柄!


    大伯娘王氏不情願地擰了擰身子:“當初還不都是為了兒子,為了你們老褚家嗎?說好了分家不分心的,全家一起盡心供咱褚仁,以後他出息了全家跟著享福,家裏的事兒,我有什麽問不得的!”


    “阿爹阿娘這不是一直幫著咱呢嘛,兒子結親、私塾的束脩孝敬,還有這幾次去府城趕考,哪次落下了!”


    說到這個褚大伯心裏就很不是滋味,阿爹阿娘一大把年紀了,自己作為長子先提了分家不說,不僅不能侍奉雙親,棄了阿爹打小傳給他的手藝,還得讓雙親反過來幫襯著自家,他這個兒子當的!


    王氏還不知道自個男人,想要兒子出息又舍不得那破棺材手藝,都已經分了家,又想要個賢孝的好名聲,就是個優柔寡斷的,暗暗白了一眼男人:“誰要是有意見,那就大大方方說出來,我王秀花絕對跟他們斷個徹徹底底,不過等我兒以後出息了,誰都別想來沾邊!”


    “你這婆娘,我何時說誰有意見了?”


    “既然還認咱褚仁是你老褚家的長孫,那這聘禮的事,我就能問得!”說罷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褚禮在路上就聽他阿兄說,沈家阿姊給他做了書袋,當作是生辰禮物,一進家門就迫不及待地讓阿兄給他拿出來瞧一瞧!


    自己稀罕了半天還不夠,又小心翼翼地拿去給三叔和堂姊看!


    “三叔、堂姊你們看,沈家阿姊給我做了書袋!”


    “沈家阿姊可真厲害!”褚秀秀今年十一了,偶爾也會和阿奶一起做些針線活,隻是還沒獨立做過什麽東西,見堂弟拿來的書袋,做的很是精致,崇拜的很。


    “確實做的不錯!這沈家姑娘真是個心靈手巧的!”褚三叔也跟著高興,隨後又看向緊跟著進來的褚義道:“還得是姑娘家心細,阿禮都上了快一年的學堂了,咱們也沒想起來給他做個書袋。”


    “三叔,褚禮才剛開蒙,連書都還沒有。”言外之意就是,這書袋,褚禮白興奮了,他用不上!


    褚禮瞪大了眼睛,強調著,仿佛此時若不爭取,他的書袋下一刻就會被他阿兄搶走了一般:“用的上!先生說習完三字經和百家姓,就該學千字文了,到時便要買書冊的,還要學寫字!用的上的!”


    “就是,明日三叔就托人到鎮上給我們阿禮把書買來,再給秀秀買些布料絹花!”


    幾人正說著,就聽見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了!


    褚阿奶一臉陰沉地站在屋外:“老三你來一下!”


    褚義讓兩個小的在屋裏待著,自己扶著三叔往堂屋去,見大伯和大伯娘也在堂屋坐著,便猜到是為了什麽事了。


    褚阿爺吸著旱煙坐在主位上,見次孫扶了小兒子進來,磕了磕手裏的煙杆:“說說吧,今兒個的聘禮是怎麽回事?”


    褚義扶著褚三叔坐穩了,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才淡淡開口:“孫子把聘金改成了六兩。”


    難道侄子沒湊夠錢?褚三叔納悶的看了褚義一眼:“阿爹阿娘,那三兩是兒子從私房裏拿出來添給阿義的,想著給他湊個雙。”


    王氏原以為是公婆貼補給褚義的,結果回來一說,婆婆竟也不清楚,她這才拽著丈夫留下,想聽個究竟,沒想到竟是小叔子,心裏更是不忿,怪笑著插言:“老三,那可不光是添了三兩銀子的事,加上那些個銀首飾怕不是得有十兩了!這私房錢可夠多的!”


    褚三叔聽的更懵了,忙看向褚義:“什麽首飾?”


    “阿爺阿奶,三叔確實是添了三兩,那些首飾三叔不知情,是我自己添的。”


    褚義沒理會大伯娘的酸話,隻對著阿爺阿奶解釋著,幸虧他當時想的多,沒把那四兩直接添在聘金裏,隻是沒想到大伯娘會在中間摻和,早知道那三兩也該堅持不讓三叔添的。


    大伯娘王氏滿臉的不屑,還自己添的,當她王秀花是傻子不成:“自己添的,你哪來的錢打首飾?我說老三,添都添了,又何必在這蒙騙家裏人!不是大嫂挑理兒,褚義下聘你給添了這麽多,當初我們褚仁結親時,可什麽都沒見著,虧得我們褚仁還常常惦著家裏,你這叔叔當的,也太偏心了些!”


    褚阿奶一聽王氏提到褚仁,想著可不能叫長孫寒了心,忙訓道:“老三,你這次真的是太不像話了!”


    王氏一聽,心道婆婆果然還是向著自家的,表情更是得意!


    褚三叔漲紅著臉,雙手緊緊抓著褲子上的布料,顯然是被氣的不輕:“我偏心!褚仁結親時家已經分了,爹娘還拿了十兩出來給他,褚義被拖到了二十才定下門親事,爹娘就給了三兩!”


    “砰”的一聲,褚阿爺手裏的煙杆重重地砸在了桌上:“都給我閉嘴!”


    褚阿爺環視了一周,最好把目光放在了麵無表情的次孫身上:“褚義你來說,那些首飾到底是怎麽回事,說實話!”


    褚義知道,現在就算他說了實話,說是用阿爹留下的銀錢打的,估計也不會有人信,他沒辦法解釋為什麽瞞了這麽多年,說阿爹不信家裏的人嗎?


    無法,隻能編個假話:“是阿娘的遺物……”


    大伯母王氏滿臉不屑地打斷了褚義的話:“怎麽可能!當年明明……”


    “老大家的!”(“當年什麽?”)


    見褚阿奶和褚義看向了自己,王氏驚覺自己有些失言了,連忙訕訕地解釋道:“沒,沒什麽,就,二弟妹娘家也不像是這麽有錢的,哪來的這麽多銀首飾啊?”


    “確實是阿娘的遺物,一直放在外祖家的,大伯娘若不信可以去問!”


    妻子被弟弟和侄子這般嗆聲,褚大伯覺得今兒個真是丟人丟大發了,怕自家婆娘還要出聲,忙起身向爹娘告罪:“阿爹阿娘,兒子想起家裏還有些活沒做,這就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來探望!”


    說完趕忙拽著王氏離開了!


    見大伯和伯娘走了,褚義悄悄鬆了口氣,看來回頭還得再去趟外祖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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