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末,附近的這七八個村子,似乎都習慣了買燒紙就去靠山村的褚家,銅錢燒紙也賣的越來越好,甚至有隱隱超過普通燒紙的勢頭!


    這天沈鹿竹看著手裏的計賬本,又去看了看空房裏的庫存,陷入了沉思,最近這二十多天他們掙的比原來多了不少,基本上每天黃燒紙和銅錢燒紙,都能各賣出十刀左右的,另外還有數量不等的白撒錢!按照這個量算,一個月差不多能掙上六到七兩!


    沈鹿竹覺得是時候了,她當初做紙錢生意的初衷,就是想著掙了錢,就可以幫褚義分擔一下的!


    褚義吃過晚飯,又把家裏的水缸挑滿水,進屋叫妻子一起去空屋做銅錢燒紙,見人沒動還招手讓自己過去,便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沈鹿竹的額頭:“不舒服?”


    沈鹿竹拉了褚義坐下,靠在他的肩上:“沒有不舒服,就是有點累了!”


    “那阿竹這幾天就別做了,我來就好。”


    “不止這幾天,以後都不想做了,褚義你也別做了!”


    褚義看著眨著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瞅著自己的沈鹿竹,愣了一瞬,隨即安撫的笑了笑:“那好,等我把已經買來的這些處理完,咱們就不做了!”


    “真的?”


    “嗯,你不想做,就不做了!”


    沈鹿竹隻是想逗逗褚義的:“可是……褚義,哪天我要是把你給賣了,你該不會還幫我數錢吧!我逗你的呀!”


    褚義有些好笑,好像無論沈鹿竹做什麽,他都覺得有趣:“不累了?”


    “累的,要不咱們不做銅錢燒紙了吧,太累了!”


    “好!”


    有個對你絕對信任,你說什麽,他都說好的相公是什麽體驗?沈鹿竹現在就能回答這個問題,那就是,開玩笑是絕對開不起來的!


    好吧,還是來談正事吧:“我是說真的,白天你要做棺材,我要擺攤,晚上好不容易閑下來了,現在又要做銅錢燒紙,一是咱們紙錢的買賣越來越好了,以後說不定每天賣出去的會更多,倒時隻靠咱們倆,怕是供不上,二是總這麽沒日沒夜的操勞,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所以,以後做銅錢燒紙的活兒,就請別人幫咱們做吧,按做好的成品數量給工錢,這樣雖然每刀燒紙,咱們掙的少了些,可咱們也能輕省些,有時間了也能去做點別的事是不是?”


    褚義認真想了想,覺得妻子考慮的很對:“阿竹說的有道理,再過段時間就是中元節了,倒時需要做的量肯定更多,請人做是更好些!”


    褚義記得原先褚家鋪子還在的時候,每年四節前,家裏都是要多囤一些冥幣紙錢的,就是準備到節前賣的!


    冥幣燒紙這種東西平時賣出的量,並不會太大。賣冥幣的這些鋪子,主要是靠清明節、中元節、寒衣節和春節這幾個,重要的祭祀節日掙錢的,不管是什麽家庭,什麽出身,四節都是要祭祀祖先和過世的親人的,每年四節前,冥幣紙錢的銷量就會成倍的往上翻!


    沈鹿竹之前是知道一些的,每年四節沈家也都會準備祭祀祖先,確實考慮過倒時要提前準備一些,眼下聽褚義一說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覺得找誰做比較合適,這銅錢燒紙模具是最關鍵的,隻看過燒紙或許還不是那麽好仿造,若是見了模具就簡單多了,所以一定得是信得過的人家才行!我覺得褚平就不錯,堂爺爺一家人都很好,褚平又與你交好,平日裏也總是幫忙的!”


    “他平日雖懶散些,但人品絕對沒有問題!”


    “還有人選嗎?最好有兩到三家,咱們到時候需要的可能會很多。”沈鹿竹大概估算了一下,附近大概七八個村子,都有人來買過紙錢,一個村子大概一百多戶人家,那就是七八百戶,就算隻有一半的人來買,每戶買兩刀,那要做的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一家是肯定不行的。


    “趙成也可以,還有嶽母那。”


    沈鹿竹不知道阿娘那邊會不會做,打算過幾天回去問問再說:“我娘家那邊,改天回去問問看,正好之前還說請趙成和褚平吃酒來著,不如明天就把他們請來吃酒,順便問問他們的想法,怎麽樣?”


    “也好,那我明早先去和他們說聲。”


    緊接著夫妻二人又討起了工錢該給多少合適,這就有些難到沈鹿竹了,給的若是多了,銅錢燒紙就和普通燒紙掙的一樣了,那折騰著做這個就沒有了意義,可給的少了,又怕人家掙的少了,覺得沒有意思不想做,左思右想都沒能定下個數目!


    最後還是褚義,他說原料、技術和模具都是自己家提供,請的人家隻需要操作就好,做買賣就算是親戚朋友,也沒有虧了自己,成全別人的!就暫定了一刀五文錢的價格,等著明天再跟趙成和褚平商量一下,之後再定死!


    第二天一早,褚義給家裏劈好柴,挑好水,就出門去找褚平和趙成了。沈鹿竹這天下午沒有出攤,帶著褚禮出去買了不少食材和酒,又去地裏掐了些菜,回到褚家,就在灶房就開始準備。


    沈鹿竹一早就和褚家三位長輩說了,晚上要請朋友們吃酒的事兒,說好晚飯由她來準備,倒時會準備兩份出來,一份端去堂屋給褚家其他人食用,另一份就擺在她和褚義的房裏,褚禮也跟著他們在房裏吃。


    沈鹿竹許久沒有按照自己的想法,上灶做菜了,平日裏褚阿奶總是嫌她不懂節省,端午節和大堂嫂一起準備晚飯,也主要是聽堂嫂的安排,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沈鹿竹準備做頓好的,好好解解饞!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被切成大塊焯水,鍋裏少許油和糖炒出糖色,放入五花肉煸炒,再加水和香料燉至軟爛,濃油赤醬,想起撲鼻!


    魚肉去鱗改刀,兩麵煎至金黃,掃上蔥絲香菜,再澆上濃稠的醬汁!


    雞肉剁成小塊焯水,再和麻椒、幹辣椒一起爆炒,麻辣鹹香,讓人食指大動!


    再拌上一個涼拌時蔬,最後再來一大碗蛋花湯,四菜一湯,剛剛備齊,褚平和趙成就結伴到了褚家院子,沈鹿竹也不耽擱,褚義剛請了兩人到屋裏坐下,這邊就開始擺桌上菜了!


    一桌人吃的噴香,酒過三巡,褚義停了筷,和兩位好友說起了想請他們幫忙做工的事:“進貨、原料和模具還有售賣這些,都由我們來做,隻需要定時來取,做好了再送回來就可以了!”


    褚義還詳細地給兩人講了模具怎麽用,若是像之前他和沈鹿竹一樣,兩個人合作該怎麽做,怎麽才能避免出現損耗,又怎麽才能做得快些。按平時他們兩人做的經驗,一刀燒紙差不多要用模具裁剪十次,再仔細去掉被裁掉的部分,然後重新整理打包,熟練後,一個時辰差不多能做五刀左右!


    褚義他們不僅中元節前要囤貨,之後的寒衣節和除夕,還有清明節前,都是要囤的,再加上平時賣的,基本上這就是個全年都可以做的零活!


    唯一隻有一點,這個模具不能給別人拿去看,隻能自己家做活的人用!


    其他的該說的都說完了,褚義最後說了暫定的價格:“暫時定的是一刀五文錢,你們可以回去商量商量,看看想不想做,盡快給我回個信!”


    褚義話音剛落,褚平就說話了:“堂兄我做!隻是你光用說的,我還是沒太明白那模具到底咋用的,回頭要是能讓我看一下就好了!”


    “你一個人怕是不成,不和家裏商量一下?”褚義怕褚平頭腦一熱,啥都沒考慮就應了,雖然自己是希望他能做的,但還是和家裏商量過再定的好!


    “誒呀堂兄,你還不知道我家,我隻要肯做正事,咋會有不同意的,再說跟著堂兄幹活,我也樂意啊!”


    “那好,不過還是要和堂爺爺他們說清楚了!”


    相比褚平沒心沒肺的性子,趙成考慮的就多了,倒不是怕昔日的同窗,多年好友的褚義坑自己,而是怕褚義為了照顧自己,吃了虧!


    趙成家人口多,耕地卻不多,但也夠一家子的吃食,農閑時打打零工,日子也還可以,頭幾年他小叔迷上了賭博,把家底都給偷空了,最後被討債的打死了,才算了事!


    他阿爺受了刺激,從此便重病臥床,阿奶更是整日以淚洗麵,自那以後,趙成家的日子便過的有些艱難!趙成和褚義同年,頭年春天剛娶了妻子,眼下正懷著孕,趙成怕褚義知道自己日子艱難,特意照顧他!


    要知道靠山村雖然還算富裕,村裏人的日子基本都還不錯,但是莊稼人,除了像褚家或者沈家這種有點手藝的,一年到頭就隻能靠著地裏的產出過日子,年末打了糧交了稅後,靠著賣點餘糧,或者農閑的時候出去打短工,才能掙到銀子!


    像這種不用出門的,又不耽誤農活的活計,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按照褚義說的,熟練後一個時辰能做五刀的話,一刀五文,每天就算隻做一個時辰,一個月那就是七八百文的收入,農閑時到鎮上打零工,一個月也才六、七百文的收入,那一天可是要做四、五個時辰的!


    趙成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問清楚的好:“阿義,這活確實不錯,隻是你們為何自己不做,請人做還要另外掏一份工錢?”


    多年的好友,褚義是了解趙成的,剛才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就知道他心中有顧慮,他確實是想借著這事,拉趙成一把,但就像他和沈鹿竹說的,再怎樣,也不能虧著自己,更何況他們自己也還沒成事呢:“我和阿竹這是自己的私活,這麽大的量幹不過來,才想了這麽個辦法!”


    聽見這話,趙成雖是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也難怪這麽大的事,褚家的長輩沒有一個出麵的,總算放了心:“那我也沒什麽問題,算我一個!”


    褚平挪了凳子過去,攬過趙成的肩膀笑道:“成哥,這就對了嘛!不要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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