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當兒,黑皮給九條打了個電話,約了晚上的飯局,九條建議定在自己開的夜總會裏,要求所有人必須到,一是為了給嶽峰接風洗塵,二是要幫嶽峰鼓起新生活的勇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何苦單戀一棵苗。


    黑皮把飯局精神傳達給嶽峰的時候,嶽峰差點沒暈過去:“爺沒那麽脆弱好吧,闔著你們都篤定我這趟分手會尋死是不是?你們怎麽沒開個賭局呢?”


    黑皮的臉色不對勁了,嶽峰心裏咯噔一聲:“真開了?”


    黑皮支支吾吾:“開……開了,一賠三……”


    “你就說你買爺死還是活吧?”


    黑皮心虛的瞄了嶽峰一眼。


    “買爺死是吧?”


    黑皮繼續保持沉默。


    嶽峰氣壞了:“爺先把你給弄死!”


    ————————————————————


    嶽峰心裏這口氣一直憋到晚上,進了九條的夜總會,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九條自知理虧,飯局開始前推了潔瑜出來當和事老。


    潔瑜在女生中算是高個子,一米七的身高,才九十六斤,臉小小的,頭發剪的很短,乍看上去有點像年輕時的梁詠琪,她到嶽峰麵前就九十度鞠躬大禮:“哥,別氣了,買你掛掉的人都是嫉妒你——你說你如果生還的話,不得繼續找女朋友啊,有你在,美女哪會瞥他們一眼啊對吧,買你掛的人其實都在反麵論證你的帥!”


    嶽峰哭笑不得,頓了頓問潔瑜:“你男朋友沒帶過來?”


    “哪敢帶啊,”潔瑜吐舌頭,“九條哥什麽來頭啊,你看這夜總會的架勢,待會開飯少不得又招美女作陪,我男朋友是中學老師,簡單的很,他要來了,保不準以為是黑社會聚餐呢。”


    嶽峰笑著罵她:“我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個形象是吧?”


    “主要是九條哥,”潔瑜壓低了聲音,臉色有幾分無奈,“九條前兩天跟我提,說想讓人在酒吧裏帶粉……哥,咱當初說好了的,酒吧就是酒吧,不做這種事的。你要是答應他,我不做了。”


    嶽峰臉色沉下來:“他真這麽說了?”


    潔瑜點點頭,說著說著就委屈起來:“他說就是流動著,在裏頭偶爾做兩票,被抓到了也絕不會連累店裏。可是我不敢啊,那是毒品,警察問起來我不得哆嗦啊。哥,九條這兩年路越走越歪,多少人背後都說,他這夜總會,就是個嫖賭的窩。我覺得,以後你跟他,越少來往的越好。”


    嶽峰拍拍她手背:“我知道,他確實過了。不過你也明白的,早幾年我什麽都不懂,他算是帶我起步的,如今有了點家業就過河拆橋,這事我還是做不出來。不過你放心,這種犯法的事,我一分一毫都不會沾的。”


    潔瑜咬了咬嘴唇:“哥,你是不會沾,但架不住他要拉你下水啊,萬一他給你下個套子讓你鑽呢?他想做大網羅人手,信不過外人,你們這班兄弟,可不就是首選了?哥,你千萬把持住,這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兒……今晚上說是接風洗塵,少不得半路又要提生意的事,你掂量著。”


    潔瑜說的沒錯,一進包間,嶽峰就有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覺,往常哥幾個聚會,小打小鬧盡興而歸,但這次明顯的上檔次許多,正中一張超大圓桌,花台上鮮花盛放,空調溫度打的恰到好處,壁掛液晶屏裏mv的歌靡靡懶懶,烘托出一種微妙的曖昧氛圍。


    嶽峰先給九條打招呼:“潔瑜是女孩兒,你別太過了。”


    九條笑著拍拍他肩膀:“我心裏有數。”


    九條說到做到,前半程果然規規矩矩,喝酒吃菜,說些市政、股票、工商、稅收,喝到中途耳腦發熱,漸漸就有人脫略了形骸,跟從前一樣,潔瑜一貫的中途退場,臨出門時跟準備進來陪酒的小姐們走了個撞麵,心裏咯噔一聲,回頭去看嶽峰。


    嶽峰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放心。


    很快每人身邊又都添了一張椅子,一人一個美女作陪,有些心猿意馬的已經膩歪著摟抱在一起了,也有些不大玩這個的,隻是應景碰個杯,嶽峰現在是真沒心情,聽著耳邊男歡女愛的隻覺得煩躁,自顧自喝酒撿菜。


    九條一直注意看他動靜,頓了頓提醒他:“峰子,邊上的美女,特意給你挑的,你看,跟苗苗像不像。”


    嶽峰一愣,這才回頭去看坐在身邊的女孩,那女孩很是局促,雖然穿著高開叉的旗袍,但是明顯的生手和稚氣未脫,嶽峰忍不住問她:“你幾歲了啊?”


    “十七。”


    嶽峰看九條,那意思是:這麽小的也招?


    九條倒是滿不在乎:“十七怎麽了,做這行還不就是吃青春飯,下水下的早才能及時上岸,難不成還做到六十歲法定退休啊?”


    嶽峰沒說話,九條這兒的潛規則他大致知道,說是招的陪酒小姐,但是三繞兩繞的,很少不涉及皮肉生意的,這女孩兒可能是新來的,胸前別了個銘牌,起的算是藝名,叫寶來。


    九條說的沒錯,寶來長的是沒苗苗漂亮,但是眉目間確實是有幾分像的,嶽峰酒杯跟她碰了下:“你少喝點。”


    說完了,自顧自一飲而盡。


    九條笑的曖昧:“怎麽著,不對味?倒也是,新手嘛,過幾個月就不一樣了。”


    嶽峰自己喝酒:“九哥,你知道我這兒還惦記著苗苗呢,再漂亮的女孩我現在也沒興趣,別在這拉郎配了行麽?”


    九條盯了他一會,確認他說的實話,很有點悻悻:“我還說寶來不合你意,準備換棠棠過來呢,看來也不用叫了……”


    話沒說完,嶽峰這邊噗一聲,一口酒全噴了。


    黑皮急得跳腳:“哎呦祖宗,你這一噴,這桌子菜還能吃麽。”


    嶽峰定了定神,拿毛巾擦了擦嘴:“找服務員換一桌子,我付錢還不行嗎,值當的呢。”


    黑皮招呼服務員的當兒,嶽峰問九條:“棠棠也新來的?”


    “來了有一陣子了。”


    嶽峰想了想:“你把人叫來我看看。”


    人很快就到了,年紀不大,但明顯是比寶來入職早的,眼角眉梢的風塵氣已經出來了,身材很好,臉蛋兒長的也標致,進來了先從九條那繞一圈,九條捏了下她的手,笑的意味深長:“峰子點你進來的,還記得他嗎?”


    那女孩抬頭看嶽峰:“怎麽不記得,上次他不喝我敬的酒來著。”


    嶽峰莫名其妙:“我們見過?”


    “怎麽沒見過,上次敬你酒,你說你女朋友不讓你喝,直接把人給推開,胳膊磕椅子上,青了一大塊呢。”


    上次……


    嶽峰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應該是很久之前了。


    那女孩朝他笑:“今兒想起我了,你女朋友不管你了,可以跟人喝酒了?”


    說著眼波一轉,幫嶽峰斟了酒,雙手捧起了送到他嘴邊,席上的人拍手起哄,嶽峰伸手接過來:“喝可以,能答應件事嗎?”


    那女孩唇角勾了勾,伸手把酒拿起,預備他喝完了再斟:“什麽事?跟你出街?”


    她還真敢說,起哄聲更大了,黑皮怪叫:“他倒是想啊,九哥舍不得啊。”


    九條大笑:“還真舍不得,不過峰子要的,也忍痛割愛了。”


    嶽峰心裏咯噔一聲,九條今天,處處給他麵子,擺明了意在言外,看來潔瑜的提醒不是空穴來風,這麽想著,臉上卻不露什麽,隻是笑了笑:“沒這麽複雜。你把名字給改了吧,我聽著別扭。”


    那女孩明顯愣了,頓了頓皺眉頭:“我名字怎麽礙著你了?”


    嶽峰沒理她,一仰頭就喝幹了酒,然後杯口朝下,示意已經喝光了:“就是聽著不舒服。”


    那女孩也是有脾氣的,加上平時九條寵著,明顯就不高興了:“那憑什麽啊,你說改就改,你誰啊你!”


    說著把酒瓶往桌上一頓,哼一聲調頭就走。


    大家都不說話了,大部分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看戲表情,陪酒小姐鬧別扭,倒也不值當跟她生氣,關鍵是看嶽峰怎麽下台,九條看著嶽峰笑,嶽峰也笑了笑,很是無所謂地往椅子裏坐了坐。


    那女孩都快走到門口了,九條忽然就發火了,他把麵前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摜:“什麽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個角了!現在就敢衝我兄弟掉臉子,下一步是不是該騎我脖子上撒尿了!”


    這一下來的突然,氣氛一下子就僵了,幾個跟陪酒小姐正膩歪的也借著咳嗽做掩護各歸各位,那女孩被九條吼的一哆嗦,站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在我這兒,峰子說的,就相當於是我說的,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別說是改個名字,就算讓你把名字改成屁,你也得這麽放著!”


    那女孩是打心眼裏怕九條,眼淚都快出來了,她趕緊伸手去摘別在胸口的牌子,看得出手都在打顫,嶽峰知道九條是在借題發揮,但是事情走到這個地步他也後悔了,做這種工作的女孩子,多半都是生活所迫,本身已經挺可憐,他並不想難為她們:“別當真啊九哥,我就是跟她開個玩笑,你看你把人嚇的。”


    那女孩子走過來,把銘牌擱嶽峰桌上,囁嚅著不敢說話,嶽峰抽了張紙巾給她,話還是向著九條說的:“九哥,你說句話,不然這姑娘得嚇一晚上。”


    九條哈哈大笑:“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棠棠,峰子給你求情,你看你多大麵子,坐下吧。”


    那女孩被九條這麽冰火兩重天,先前的氣焰早沒了,擦著眼淚在嶽峰身邊坐下,嶽峰心裏也後悔,幫她夾了幾筷子菜:“吃點東西吧。”


    九條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他清清嗓子:“峰子,正好大夥都在,有件事……”


    嶽峰搶在九條之前說話:“九哥,我這玩笑開大發了,你看這姑娘都掉眼淚了,我帶她出去逛逛,給美女壓個驚。”


    九條眯著眼睛看嶽峰,有點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年輕人玩興大呢還是故意對今次的話題避而不談,不過他肯對別的姑娘上心也好,總比跟苗苗複合了做了秦家的女婿對他有利——秦家怎麽樣也是政府部門,在這個城市裏呼風喚雨的,那時候想拉嶽峰做左右手就難了,當下很是好脾氣地笑:“也好,咱哥們之間的話,什麽時候說都成。你剛回來,好好玩玩,棠棠這丫頭挺不錯,真看上了,好好處處,未必比苗苗差的。”


    嶽峰笑了笑,牽起那女孩的手往外走:“我試試。”


    他拉著那女孩往外走,一出門臉色就沉下來,那女孩斟酌他的臉色,也不敢多講話,隻是默默跟著,一直出了夜總會,她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嶽峰這才反應過來,他鬆開她手:“你衣服呢?”


    “在更衣室。”


    嶽峰皺了皺眉頭,實在不想回去,自己把外套脫了給她:“你先披上吧。”


    那女孩接過來慢慢裹上,局促地看著嶽峰,嶽峰沒注意她,皺著眉頭看手機上黑皮剛發過來的一條短信:“九哥有點不高興,這事你遲早得談。”


    嶽峰想回句什麽,撳了幾個字又按掉,抬頭看到那女孩巴巴看他:“你住哪,叫輛車送你回去。”


    “不去你那兒?”


    這話倒提醒嶽峰了,他掏出錢包,抽了500塊錢遞給她:“幫個忙,明兒九哥如果問起來,就說我跟你過的夜。”


    那女孩咬著嘴唇:“為什麽要這麽說啊,明明……沒一起過夜。”


    嶽峰有點煩她:“不肯是吧,那算了。”


    “不是不是,”那女孩趕緊搖頭,說的有點吞吐,“你不用給我錢,我照你說的做就是了。”


    這麽說倒是在嶽峰意料之外,他看了那女孩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棠棠。”


    這名字真心刺耳,嶽峰皺了皺眉頭:“我問你真名,這名字應該是進了店九哥給取的吧,你以前的名字叫什麽?”


    “蔣……蓉。”


    “那改叫蓉蓉唄,也挺好聽的。”


    蔣蓉嗯了一聲,頓了頓,鼓起勇氣問他:“你就這麽討厭棠棠這個名字?”


    嶽峰愣了一下,他想了想,不知不覺就笑了:“也不是,總之……”


    總之什麽,他沒再說了,蔣蓉也就沒再問。


    棠棠這個女孩兒,既然以後都見不到了,早些淡忘會更好吧,弄個人整天在他麵前提醒著這個名字,牽腸掛肚的,又做不了什麽,也沒什麽太大意義。


    說到底,回到熟悉的城市,做普通人該做的事情,就像今天,和朋友聚會、吃飯、談房子票子車子、認識新的女孩、打理新的生意,一切都靠譜、合理、更接地氣兒。


    ————————————————————


    車站裏的掛鍾顯示現在是晚上十點鍾。


    也不知道是暖氣太足還是接近春運車站裏人流太多散發更多熱量的原因,在這裏待得時間雖然長,居然並不覺得冷,季棠棠捧了大杯的珍珠奶茶蜷在一個座位裏,隔著四五排椅子看前麵的三個盛家人,時不時往嘴裏塞一顆花生米兒,嚼的咯嘣咯嘣的。


    一共三個盛家人,除了盛影,另外兩個是男的。


    季棠棠一路遠遠跟著他們,跟到了車站他們就沒挪過窩兒,三個人交流不多,隻在買票的時候,提到過幾個關鍵的詞:廣西桂林、八萬大山。


    廣西桂林,八萬大山。


    這樣的訊息與母親傳達給她的基本一致,盛家的藏身之處相當詭秘,按母親的說話,是在桂西北,八萬大山深處的溶洞裏,溶洞的入口是少數民族村寨,由石家把守。


    廣西的山勢及地理環境複雜,自古就是藏身的好去處,傳說明初生變,建文帝出逃,就是藏在上思的十萬大山深處,讓朱棣遍尋無索。


    上路以來,季棠棠不是沒有想過去尋找盛家的所在,但是無從下手。


    首先在於八萬大山,廣西有十萬大山,位於防城港上思縣;九萬大山,位於貴州高原邊緣處,但是有沒有八萬大山,當地人都說不清楚。所以八萬大山的存在與否,本來就是個模糊的概念,而且廣西人給山命名,所謂的九萬山十萬山,隻是為了方便區分,並非真的山高萬仞以大著稱,所謂的八萬大山,可能隻是一個小山包也未可知。


    其次是溶洞,中學地理時就學過,兩廣雲貴一帶喀斯特地貌普遍,很多山腹深處的溶洞少為人知,隱蔽性一貫都很強,譬如桂林陽朔附近的銀子岩溶洞,1999年才對外開放;湖北神農架境內的神龍洞,1931年當地獵戶進山打獵時偶爾發現,後來一直秘而不宣,直到1991年彌留之際才將此秘密告知政府,六十餘年間竟無一人發現——對比以上溶洞,盛家藏身之處隻會更加隱秘,讓她單憑一人之力去做如此浩大尋找,困難可想而知。


    但是這一次,機緣巧合,竟讓她在千裏之外的敦煌遇到了原本應該深藏八萬大山溶洞裏的盛家人……


    季棠棠開始動搖,她覺得雅丹魔鬼城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應該抓住眼前這個機會,跟著他們一路南下,她太想知道關於盛家的事情了,尤其是古城及筒子樓的事情發生之後。盛家究竟是正是邪,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如果真像嶽峰說的,盛家根本是在為惡,她為什麽要牽涉其中助紂為虐呢?


    心底有一個聲音催促她:快點快點,回旅館取行李,買票,跟上這幾個人……


    正要起身,忽然發現盛影她們有了異動,原本互不交流的,現在開始湊在一處低聲說著什麽,季棠棠不想錯過任何有關她們的訊息,她趕緊戴上墨鏡,裝作是在戳吸奶茶,鏡片之後的目光牢牢鎖住盛影……


    大概5秒鍾之後,目光成功輸送了過去,季棠棠籲了一口氣,她知道現在的自己肯定又是呆若木雞老僧入定的模樣,好在她用上了墨鏡奶茶這些道具,不出意外的話,別人注意到她異樣的可能性不大。


    盛影相對還算鎮定,她低著頭,把圍巾往上拉了又拉,壓低聲音說了句:“他怎麽會來?”


    邊上的男人也把衣領豎了起來:“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盛家也來了敦煌,不然他一定猜到是我們殺了他的女人,到時候鬧起來,不大好看。”


    另一個人冷笑:“他跟尤思約在車站見麵,一連兩天接不到人,在這找也是正常。我們隻要自己不亂,就不會有問題。”


    季棠棠心裏一跳。


    看來,是石家的人出現了。


    她順著盛家三位的目光搜尋著那個叫石嘉信的人,很快就鎖定了目標,是個大概二十七八歲的男人,瘦高,穿黑色呢大衣,雙手插在口袋裏,麵部表情很冷漠,不過長的不賴,季棠棠心說難得石家出了個能看的人物,配盛影那是綽綽有餘,難怪盛影不忌憚動手去搶。


    看來在筒子樓裏被殺的女孩是叫尤思,從盛影她們的對話來看,尤思應該是石嘉信的女朋友,季棠棠又仔細看了看石嘉信,心裏很同情他: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已經不在了吧?


    石嘉信站了一會,似乎看見了什麽,向著另一個方向過去,季棠棠對他的興趣不大,繼續看盛影她們,眼見石嘉信走了,幾個人明顯鬆了口氣,盛影語氣中帶了幾分得意:“尤思已經死了,石嘉信在外頭也沒什麽花頭了,我就不信他還不同意跟我的事。”


    坐在邊上的男人潑他冷水:“這件事也難說,真逼急了,石家也有說法,要知道,按照老一輩定的,石嘉信該娶的,是盛清屏的女兒。”


    盛影有些激動,語氣也愈發刻薄:“開什麽玩笑,盛清屏二十多年前就跟野男人私奔了,誰知道她有沒有死在外頭,就算她沒死,你敢打包票她生的一定是女兒?就算生的是女兒,這種養在外頭花花世界裏的,早就有相好的了吧,憑什麽看上他姓石的?”


    那男人說的不緊不慢的,好像存心不讓盛影好過:“我隻是想說,石家是占了理的。而且,石嘉信一貫的討厭你,他如果就是不想娶你,有的是辦法推脫,就看他做人是不是做絕了——最絕的是用盛清屏的女兒做借口,隻要他能找到盛清屏的女兒,那個女孩又願意嫁給他,石家就不會逼他娶你,你別忘了,盛清屏如果有女兒,掌的應該是路鈴……”


    噗的一聲,季棠棠一口奶茶全噴出來了,耳朵嗡嗡作響,視線又恢複到自己的座位周圍,她顧不上其它人詫異的目光,撐著腦袋低下頭去,腦子裏隻繞著一句話:媽,你當初離開真是太正確的決定了……


    正繞著,忽然發現自己麵前站了一個人。


    季棠棠慢慢坐直身子,視線平視處,她看到一件黑色呢大衣,那個人雙手插在口袋裏,袖子上全是滴滴拉拉的奶茶——剛才被她噴的。


    季棠棠不用抬頭,也知道他是誰了。


    石嘉信的聲音裏有幾分不悅:“小姐,對不起你總會說一聲吧?”


    季棠棠還是沒有抬頭,一想到如果不是親愛的母親當初做了正確的決定,她就要跟眼前這個男人了此殘生了,沒來由的惡感就立刻充斥了整個肝膽,她後悔噴的不是硫酸,不能把他胳膊噴穿幾個洞。


    還想讓她說對不起?下輩子吧。


    她慢慢站起身,雙手摸索著向前探,石嘉信愣了一下,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季棠棠隻當沒看見,繼續摸索,然後“好不容易”摸到了座椅的椅背,扶著椅背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外挪。


    邊上有人很是惋惜地為她總結了一句:“可惜了,原來眼睛是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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