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事促成嶽峰離開古城,一是潔瑜出了點小事故,下樓梯的時候滑了一腳,現在在醫院保胎;二是轉手的酒吧有一些手續上的未盡事宜,需要他盡快回去簽些東西。


    算起來,大概要離開個三五天。


    嶽峰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帶季棠棠同行,一來那裏是秦家的盤踞地,帶回去了冒險;二是舟車勞頓的,不想她太累;三是讓毛哥給罵的:“一天不見能死啊,就三五天,你非帶她跑來跑去的啊?”


    句句在理,但心裏頭怪舍不得的,臨行前的晚上,跟她交代了很多事情,定時吃飯吃藥,多加衣服,不要吹風,偶爾曬曬太陽,氣人的是她聽的心不在焉的,中間還打了個嗬欠,嶽峰一指頭戳她腦門上:“聽見了沒?”


    季棠棠頭一抬,深情無限:“聽見了,爹。”


    嶽峰那口血啊,險些噴房梁上去,凳子一踢回房,出門的時候,還聽到她在後頭上氣不接下氣的笑。


    晚上睡覺的時候,暗暗賭咒發狠,臨走前再也不跟她說話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二天要趕早上路,天還沒亮嶽峰就起來了,收拾好了之後進廚房吃飯,意外的是季棠棠也在,嶽峰言而有信,不睬她也就算了,眼睛上翻下翻左翻右翻的,就是不看她,毛哥看出有點不對,滿心的沒好氣,故意衝上來兩手捧住他臉左看右看,大叫:“呦,峰子,一晚上咋睡成斜眼兒了?這可怎麽開車啊?”


    原以為毛嫂給準備的就是稀飯雞蛋油條,誰知道端過來香氣四溢,居然是一碗餃子,毛嫂說:“丫頭五點不到就爬起來做了,十八個餃子,都是她一個褶一個褶捏出來了,從頭到尾沒讓我上手,說是心意。”


    嶽峰愣了一下,心底裏密簇簇的帶著欣喜的暖意慢慢包上來,季棠棠在邊上歎氣:“那有什麽用啊,人家看都不看你呢,心裏哇涼哇涼的,碎了都。”


    嶽峰斜她:“裝!再裝!”


    季棠棠歪著腦袋笑眯眯的:“終於肯看我了啊?”


    嶽峰繃不住就笑了,一把撈過來狠狠在她腮幫子上親了一口,對麵的毛哥敲著碗表示抗議:“哎哎,大清早的,少兒不宜啊。”


    “滾你,臉上褶子比餃子還多,再裝少兒老子啐死你。”


    毛哥沒轍:“棠……拉姆,你不得幫你毛哥說句話啊?”


    季棠棠護短:“嶽峰說什麽就是什麽!”


    毛哥那個堵啊,關鍵時刻,終於頓悟啥叫外人啥叫自己人了,他求救似的捧著碗看毛嫂:“媳婦,峰子媳婦兒欺負人,作為我的媳婦,你就沒什麽要表示的?”


    當然有,毛嫂桌子下頭很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腳:“半老頭子了,跟年輕人較什麽勁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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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幫人,隻有神棍睡得死沒爬起來,臨開車的時候,嶽峰看見毛嫂把季棠棠拉在角落裏說話,過一會她過來,嶽峰衝著毛嫂的方向努努嘴:“嫂子跟你說什麽呢?”


    季棠棠很嚴肅:“嫂子說,男人不能太寵了,寵壞了就不好了。”


    嶽峰哦了一聲,調子拉的長長的,又問:“那我媳婦兒怎麽說的?”


    季棠棠伸手在嶽峰頭上刷刷刷一頓亂搓,把他腦袋搓的跟個鳥巢之後慢條斯理開口:“我說了,我自己的男人,我寵著,我驕傲。”


    說完了,還“驕傲”地一昂頭:“我不寵著誰寵著啊,是吧。”


    嶽峰對這個回答非常讚許,但是下一刻,他的眼神就要殺人了:“給你五秒鍾,速度把爺的發型給恢複了!”


    季棠棠很狗腿:“好嘞!”


    她趴著車窗口探身進來,車前屜裏摸出把梳子,幫著嶽峰左梳梳又梳梳,梳好了還拚命去掰車邊上的後視鏡:“來,爺看看效果,還滿意嗎?”


    嶽峰直接笑噴了,他從車窗裏探身出來把她抱了個結實,下巴在她耳後蹭了蹭:“棠棠聽話啊,過幾天我就回來。”


    “嗯。”


    “別亂跑啊。”


    “不亂跑,跑了也會跑回來的。”


    這答案真心欠揍,嶽峰想擰她兩記,想了想又吩咐她:“不能幹壞事啊。”


    “這個……我考慮考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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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當晚就“出事”了。


    當時,嶽峰的車到西昌,剛在酒店住下,毛哥一個電話j過來,火燒火燎的:“峰子不好了,棠棠又鬼上身了!”


    嶽峰真心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質,估計在一起這麽久都讓她嚇出來了,居然沒有“眼前一黑”、“手臂一抖”、“喉頭一甜”、“兩腿一蹬”什麽的,他說:“你慢慢講,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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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情況是這樣的。


    當時是晚上八點多,吃好晚飯之後,毛嫂帶著娃兒出門溜達,毛哥、季棠棠和神棍擱客廳裏看電視,《甄執貳


    正演到“拖出去,賞一丈紅”的時候,季棠棠就抽了,身子一歪栽到地上。


    毛哥和神棍都慌了,一左一右拽著胳膊拉起來,正要去掐人中的時候,她眼睛一翻坐起來了。


    坐起來了之後就盯著神棍笑,神棍被笑得雞皮疙瘩出了一身,有一種即將要被賞一丈紅的不祥預感。


    “好久不見。”


    神棍懵圈了:“咱倆……見過?你……你貴姓?”


    “姓盛,盛澤惠。”


    盛澤惠?這名兒怪熟的啊,毛哥突然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盛家奶奶嗎?


    壞了,這又是上身了吧,老實說,經曆過雁子那一次,毛哥怕倒是不怕,就是覺得怪}人的。


    這必然是被神棍這貨整天念叨念叨給念叨來的啊,毛哥暗叫糟糕:上次是把季棠棠摁浴缸裏給救回來的,因為雁子是被淹死的,這次完了,誰知道盛家老太婆是咋死的啊,萬一救不回來,這棠棠算是峰子的女朋友呢還是神棍的女朋友呢?


    神棍激動了,有點語無倫次的:“你你……盛澤惠?”


    他蹭蹭蹭擠開毛哥,看那情形不是想握手就是想擁抱,季棠棠眼疾手快,一巴掌把他推了個跟頭。


    “盛家的事,我不同意你把它寫出來,一個字都不能寫。”


    神棍沒反應過來:“寫什麽?”


    沒人再回答他了,因為季棠棠忽然臉色一變,又軟軟癱下去了……


    以上,就是毛哥給嶽峰敘述的,季棠棠再次被“鬼附身”的全過程。


    毛哥非常慶幸:“這次真是來得快也去的快啊,萬幸啊,不過峰子,我尋思著,要麽找個大師什麽的給棠棠驅一驅吧,這丫頭體質偏陰吧,怎麽老被鬼附身呢?就算這鬼是出來遛個彎就走,咱也經不住來來去去這麽折騰啊……”


    嶽峰打斷他:“棠棠還好嗎?”


    “屋裏歇著呢,說是有點累,頭暈,傷元氣……”


    嶽峰幾乎是吼起來的:“讓她給老子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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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峰劈頭蓋臉把季棠棠一通臭罵:“你玩兒上癮是吧,你演技好是吧,老子一不在你就翻天是吧?”


    季棠棠蔫蔫的:“我有理由的。”


    “你還有柴油呢。”


    她嘀咕了一句什麽,嶽峰沒聽清:“說什麽?大聲點!”


    “柴油是真沒有……”


    嶽峰哭笑不得,他一笑,季棠棠就委屈了。


    “那我也是沒辦法,神棍整天說要把他寫的東西出書,你想我也不可能讓他把盛家這一段給投出去的,勸他肯定不聽,偷偷把他稿子都燒了吧也太過分了點,想來想去,隻有這個法子了,我還特意挑的毛嫂和她兒子不在的時候呢……”


    說的也在理,神棍這人,還真沒法循正常途徑跟他溝通。


    嶽峰沉默了一會,問她:“還有事瞞著我嗎?”


    “沒有了沒有了。”明知道嶽峰看不見,季棠棠還是把腦袋搖的撥浪鼓一樣。


    “還有什麽想做的事瞞著我嗎?”


    想做的事,他問的可真有技巧。


    兩人都沉默了,聽筒裏偶爾傳來因為電流不穩而產生的噝噝聲。


    “嶽峰?”


    “嗯。”


    “我想聯係石嘉信,關於思思,還有一道怨氣,始終沒有化解。”


    嶽峰心中歎息,卻沒有絲毫意外。


    季棠棠第一次跟他講起關於尤思的這個夢時,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


    嶽峰閉上眼睛,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尤思的臉,這個女孩子,他陪伴過她最後的時光,她那麽悲慘,可她有什麽錯呢?


    有的時候,世事冰涼冷硬的沒有道理。


    尤思值得更好的下一輩子,幹幹淨淨,從頭開始的下一輩子。


    “嶽峰?”


    “好。”


    “好?”


    “我會幫你聯係石嘉信,不管你準備做什麽,等我回到古城之後再開始,在邊上看著你,我會放心些。”


    又是沉默,手機真是奇怪而又偉大的發明,兩個人,明明距離那麽遠,隔著山、水、無數陌生的人流和路,但是他的呼吸,那麽真實,就在耳邊。


    “我想你了嶽峰,早點回來。”


    嶽峰笑起來:“真想我了?”


    “真想。”


    “那等我回去了,就結婚吧。”


    “……嗯。”


    “答應這麽爽快?”


    “嗯。”


    “不要點聘禮?比如車子房子金項鏈什麽的?”


    季棠棠說:“不要了。”


    “就把那個叫嶽峰的帥小夥兒,捆緊了紮實了給我寄過來吧,還有,裝包的時候保護好他的發型,他最寶貝他的發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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