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送走克善姐弟倆,皇後又問了問永d在上書房讀書的情況,留了他用過午膳就差宮女送他回阿哥所。


    “嬤嬤,你看這端王世子是怎麽回事?怎麽病了一場,前後判若兩人?”皇後看著十二離去的背影,麵容憂慮中夾雜著困惑。


    容嬤嬤躬身上前,沉吟:“這事兒確實玄乎。克善世子今兒進坤寧宮,奴才都不敢認了。不過奴才小時聽老人說過,說是有些人突然得了老天厚愛,老天爺就會讓他大病一場,這大病就是在給他洗煉俗根,俗根洗淨了,病也就好了,這人也突然清明了,日後都有大作為,大造化。這就是俗話說的‘開心竅’。奴才那時還不信,如今見了克善世子,約莫想起來,倒真應驗了那些話。”


    “哦?竟還有這種說法?”皇後轉頭看向回話的容嬤嬤,眼裏閃過驚訝:“不過克善的情況倒真是與這市井傳說合上了。”


    容嬤嬤笑著點頭:“可不是嘛。俗話說得好,空穴不來風。既有這樣的說詞,估摸以前也出過類似的事兒。”


    “那就好。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這克善開了心竅,讓他做十二的伴讀,倒是十二的福氣了。”皇後稍稍放下心來,語氣鬆快不少。


    “一定,一定!今日奴才見這克善世子,真真是好氣度,好容貌。剛才奴才打聽了,他在養心殿裏萬歲爺麵前也是進退得宜,萬歲爺喜歡的很,拉了他說了一個時辰話才放出來。他得了萬歲爺青眼,於咱們十二阿哥真是大大有益!”容嬤嬤見自家主子心情好些了,立馬寬慰幾句。


    “倒也是。皇上向來看重風儀才貌,克善討得他喜歡並不難,隻是,他那姐姐……”想起新月哭哭啼啼的作態,皇後止住了話頭,眉又皺了起來。


    “人無百樣好,總有那麽幾樣不如人意的地方。新月格格雖然上不得台麵,但到底是女流之輩,影響不大。有克善世子看著,娘娘您再給她相看個得力的夫家嫁出去,就萬事大吉了。日後他姐弟倆還不感恩戴德,對十二阿哥盡心竭力?”


    “說的也是。”皇後恍然一笑,繼而又哀愁:“唉,都怪本宮這個做母親的沒用,討不了萬歲爺的歡心,連累了十二。”


    “娘娘,您別說了,會好的。”容嬤嬤看著皇後憔悴的容顏,趕緊上來揉揉她肩膀,話音哽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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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善木著一張小臉,身後跟著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的新月,在一名小太監的帶領下走出宮門,到得神武門口。


    “呀,世子,格格,你們終於出來了!”雲娃和莽古泰帶著一名馭夫,駕著一輛馬車,在神武門口從巳時等到未時,正百無聊賴之際,見姐弟倆出來了,忙興匆匆迎上前。


    “宮門口禁止喧嘩。雲娃聲量放小點兒!上車。”不滿的撇一眼咋咋呼呼的雲娃,克善手一揮,示意身後的新月先上車。


    “是!雲娃錯了,世子恕罪!”克善一個眼神過來,雲娃立馬噤聲,肩膀抖了抖,低下頭忙去扶新月上車。


    莽古泰見狀也收起了激動的表情,彎腰去抱世子。


    “我自己來。”克善皺眉推拒。他堂堂林氏總裁,上個馬車還要人抱?雖然身量小了,可人小,心不小,自尊還在。


    “世子能行嗎?還是讓奴才抱吧。”莽古泰看著世子表情嚴肅的小臉,嘴角翹了翹,心裏暗笑。


    “行了。你去前麵招呼馬車吧。”克善瞟他一眼,待新月進車廂後,右手一撐,雙腳躍起,輕巧的上了馬車。


    “是。”莽古泰見到他輕靈的動作,眼裏滑過訝異,在克善冰冷的注視下,隻一瞬就恢複過來,聽話的跑到前麵和車夫坐到一起。


    眾人各自坐定,馬車緩緩向將軍府駛去。


    車廂裏,克善盤腿一人坐在一邊,垂眸,麵無表情。新月挨著雲娃坐在他對麵,時不時抬眼看看他的表情,又馬上轉開,表情怯怯。


    “格格這是怎麽了?怎麽眼睛紅紅的?是不是宮裏受了委屈?”雲娃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詭異,又見自家格格楚楚可憐的表情,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


    “不是不是,雲娃,我很好。”新月如同受了驚般,連忙擺手否認。隻是,如果她眼眶不要立刻溢出淚珠,也許更有說服力點。


    “格格!您怎麽這樣?您就是太善良了!受了委屈總也不說,一個人悶在心裏!”雲娃的聲音拔高,傳出車廂,前麵的莽古泰也坐不住了,掀了車簾往裏看。


    “簾子放下!新月,雲娃,給我閉嘴!這是大街上,有事回去說。”克善沉聲嗬斥,太陽穴一突一突的劇烈跳動。然後眼神如電的看向大膽私自撩開車簾的莽古泰。


    莽古泰在克善看來的時候就感覺自己被盯住的手刺痛一下,他心驚的放下簾子,轉身坐好,再不敢動了。身旁的車夫輕蔑的掃視他一眼。


    車廂內空氣凝滯,沉沉的壓迫感不斷從板著臉的克善身上發散出來,新月止住了淚,和雲娃緊緊挨在一起,環抱住曲起的雙腿,臉色煞白,像兩隻待宰的鵪鶉。


    “馭夫,給我說說這路兩邊大宅府的來曆。”世界清靜了,克善也不理兩人,將車窗微微撩開一條縫,注視著繁華的街道和街道兩邊時不時出現的一座座華貴府邸,向正在趕車的馭夫提出要求。


    一路上街道繁華,治安整肅,看來,將軍府坐落在達官貴人聚居之地。在這樣的地方居住,一定要先弄清楚環境,行事也需謹慎,否則,一個行差踏錯就有可能引火上身。


    “奴才遵命。”車夫麻利的應一聲,對這個威嚴的小世子態度恭敬的不行。在車夫聲情並茂的講解下,幾人很快抵達將軍府。


    馬車停住,克善撥開莽古泰伸過來攙扶的手,徑自跳下車轅,轉身看見府門前的陣仗,臉青了一下。


    “新月,克善,你們終於回來了。”將軍府的主子們帶著一眾仆役齊齊站在府門前亮相,頻頻引頸探看,還沒等姐弟倆站穩,人群中當先跑出三人,激動的迎過來。


    努達海和他一雙兒女,珞琳、驥遠就是當先跑出來的三人。珞琳、驥遠一馬跑到姐弟倆麵前,一人擒住一個,死命的搖了搖,表情興高采烈。努達海雖然激動,但自持身份,奔到近前,勉強放下欲抱住新月的手,眼神灼灼的看向她。


    “珞琳,驥遠,可否放開我們姐弟倆,進府再敘?將軍,請。”好不容易掙開驥遠鐵鉗般的手,克善看向仍灼灼盯著新月的努達海,眸光閃了閃。擺這樣大的陣勢迎接,卻不行禮,上來就抱作一團,這到底是在清朝還是在現代?


    “將軍不走?”伸出手,克善再次開口邀請,隻是,話裏的溫度冷的}人。


    “啊,世子請!格格請!”冷氣襲來,努達海驚醒,連忙上前引路,表情有些僵硬。


    克善也不客氣,當先走在前麵,路過麵容憂慮的雁姬時,微微點頭。雁姬連忙收起表情,得體的一笑。克善眸光又變了變,加快步伐。


    “額娘,您覺不覺得克善變了?和我們都不親近了,我在他麵前都不敢講話!”看著領頭,背著手行色匆匆的小身影,珞琳和驥遠對視一下,挽住雁姬的手,撅嘴抱怨。


    雁姬從努達海失態的舉止中回過神來,無奈的點點女兒的額頭說道:“克善是世子,未來的端郡王,本就身份高貴。在這府裏,他是主,我們是奴,保持威嚴是應該的,過於親密反倒不好。你們倆以後在他麵前注意了。”說完又轉過身來,朝跟在身後的仆婦命令道:“你們也是,都聽見了嗎?”


    眾仆婦齊聲稱是。驥遠和珞琳見狀也不情不願的點頭,扶著雁姬走進府去。


    克善不好接觸,新月卻是個好想與的!還好還好!這是兄妹兩的共同心聲。


    “努達海將軍,進宮一趟罷了,不用叫這麽多人迎接。不知道的,還當我們從龍潭虎穴回來。還有,不拘小節是好,但到底尊卑有別,男女有別。像今日府門口這種做派往後不可再有,不然讓禦史參你一本‘男女不防,尊卑不分’就不好了。據我所知,曹禦史,王禦史分別居於貴府東西側麵,兩牆之隔,府上各人還需謹慎行事。當然,若您治家有方,關起府門,你等愛怎樣行事都可,我和新月不會介意。本世子身體未愈,有些乏了,告辭。”克善穿過將軍府正廳,不管身後亦步亦趨的努達海和老太君,嘴裏冷冷的告誡一番,徑直往自己院落去了。


    新月跟在弟弟身後,本來低著頭走路,聽見他這語氣冷肅的一段話,怔楞的止住步子,表情驚愕:“克善,你這說的什麽話?豈可……”


    “新月禁言!立刻跟我進來,我有話問你。”克善頭也不回,果斷截住新月後續的話。


    “格格,快走吧,世子好像生氣了。”雲娃最近著實怕了克善,見此情形,立馬過來,暗地拉拉新月衣擺。


    新月看看麵色錯愕的努達海和老太君,羞愧的低頭,愴然欲泣的跟進克善院子。


    “這克善世子是什麽態度?吃我將軍府,住我將軍府,還要擺出一副主子的派頭。努達海,合著你給為娘帶了兩尊菩薩回來供著?”老太君被克善一番話噎的喘氣不能,憋了半天的氣全向兒子噴去。


    “額娘,克善世子說的沒錯,是兒子托大了。今天門口的事若真的被禦史看去,參兒子一本,皇上怪罪下來,兒子難免吃一頓掛落,剛得的軍功也白掙了。”克善是新月的弟弟,愛屋及烏,在努達海眼裏,說什麽都是對的,做什麽也是為自己好。


    “唉~~本來以為是兩個好想與的,拿捏住了他們,給他他拉府謀些好處。怎知道這個克善一場大病,性格變成這樣。今後有他在,這將軍府還有你我說話的地兒?我不管,你快些想個辦法將這兩尊大佛送走!”老太君想起克善就心裏發怵。


    “額娘!照顧新月姐弟是皇上下的旨意,是咱們的責任和榮幸,您怎麽能盡想著好處?!您以後再別說這樣的話,總之,隻要有我在,誰也別想送新月走。”努達海什麽都能忍受,除了失去新月。雖然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未挑明,他已經隱隱將新月視為自己的所有物,聽見老娘的抱怨,立馬就火了,大大咧咧怒吼一通,也不等老太太反應,怒氣衝衝的走了。


    “額娘,您想多了。克善世子那話中意思是讓我們都守守規矩,不要讓外人看了去。他也是為了將軍府好,並無喧賓奪主的意思。等世子14歲,到了開府的年齡,自然會出去另立門戶。咱們隻需好好照顧他兩年,待他日後重振了端王府,也能念著咱們他他拉府的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後麵跟來的雁姬見老太君被努達海吼的傷了心,連忙上前,又是攙扶,又是寬慰。隻是那掌心被捏紅的四個半月印痕卻充分說明了她此刻不安的心情。


    “恩。但願事事如媳婦所言。”老太君拍拍雁姬的手,重重歎口氣,身子更顯佝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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