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被歐陽慧茹肆無忌憚的打量視線盯的渾身不自在,捏緊手裏的繡帕,抬頭朝她略帶討好的一笑,這一抬頭,便被座上的豔麗女子驚的心頭狂跳。


    這是太子妃?太子妃何曾有這樣的雍容氣質?再定睛一看,那五官,確確實實是太子妃無疑。沒想到去掉那些眼花繚亂的濃重裝扮,太子妃的真容竟是這樣的豔麗奪目!吳氏暗暗心驚的同時,頭一次對歐陽慧茹升起劇烈的防備意識。


    歐陽慧茹並不知道她對原主扮相的改動給別人造成的視覺衝擊,見吳氏表情僵硬的盯著自己,再沒有動作,便覺得有些無趣。


    “這個時候來找本宮所為何事?”


    有事說事,沒事走人,她還沒用飯,正餓著呢!歐陽慧茹眉頭一蹙,臉上明顯露出不耐的神色。


    吳氏見歐陽慧茹還是同以往一樣,藏不住情緒,內裏稍微安穩了些,連忙恭順的回話,“啟稟太子妃,方才婢妾陪太子用膳的時候,聽太子說您已經可以出門了,想來,頭上的傷已經大好,婢妾特來探望,順便將毓慶宮的宮務交還給您。”


    你去找太子,太子不理不睬,還嗬斥於你,轉身便來陪我用膳,你還不嫉妒?連宮務也交給我管理,你還不發飆?掀桌、怒斥、趕人吧!讓太子好好看看你這太子妃的威風!容貌再美又如何?就憑這蠻橫霸道的脾性,太子一輩子也看不上你!


    吳氏心中冷冷嘲諷著,麵上表情卻更加謙卑,隻一雙眸子不停轉動,偶爾閃過算計的精光。


    表情雖好,眼睛卻藏不住情緒,演技還需磨礪!歐陽慧茹偏頭,默默對吳氏的這番表演品評一番,心中甚覺無趣。


    吳氏的伎倆,她一眼就能看穿。這番話看似恭謙,卻字字句句都帶著尖刺,直指歐陽慧茹最是不能被人碰觸的傷口。若是以往,歐陽慧茹早就暴起,將吳氏教訓一番,讓吳氏抹黑她的奸計得逞。隻可惜,現在對著歐陽青,這些話卻沒有絲毫威力。她對完顏z,莫說愛慕,哪怕連好感,也是沒有半點的,別人要爭要搶,她絕不阻攔,還會雙手奉上。


    隻是,她雖然不稀罕完顏z,卻痛恨別人給她添堵。給她添堵的人,她一定加倍讓此人不痛快!


    唇角一勾,歐陽慧茹笑的邪氣,“這幾日辛苦吳側妃了。隻是,你來交接宮務,怎得沒帶賬冊和庫房鑰匙過來?”


    吳氏此來隻為刺激歐陽慧茹,讓她再多病上幾天,根本沒有交還宮務的心。


    本以為就憑她開頭那句,歐陽慧茹定會將她狠狠修理一頓,然後掃地出門,交還宮務的事被她這樣一鬧,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她事後再帶著傷去太子那裏哭訴一番,太子大怒,長期剝奪歐陽慧茹管理宮務的權利也是極有可能的。


    日子久了,這毓慶宮自然成了她的天下,待往後歐陽慧茹要回宮務,權利早已被她架空,歐陽慧茹也隻能做個徒有虛名的正妃罷了。


    不想,歐陽慧茹不但不惱,還笑盈盈的問她怎麽沒帶賬冊,這出人意料的反應讓吳氏一時轉不過彎來,愣在當場。


    見吳氏怔楞,歐陽慧茹慵懶的靠坐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回神。


    秦嬤嬤卻沒有她那樣好的耐心,見主子今日的言談處置非常得當,失去的權利眼見著又要回到自家手中,便有些心急,忍不住開口催促,“太子妃問話,側妃怎得不回答?”


    吳氏被秦嬤嬤喚回心神,眼珠一轉,連忙回話,“啟稟太子妃,婢妾聽聞太子妃身體大安,急著來探望,走的匆忙便把賬冊和鑰匙忘在了臥房。不若,婢妾明日再帶著賬冊過來吧?”


    現下,把這事拖一拖,晚上待太子去她殿中安寢時,她枕頭風一吹,管理宮務的權利,絕輪不到太子最厭惡的歐陽慧茹來掌。


    想使‘拖字訣’?不好意思,不能如你的意了!姐的小命岌岌可危,這毓慶宮,還是掌握在姐自己手中更讓人放心些!


    歐陽慧茹打定了拿下毓慶宮的主意,自然不容對方輕易離開,伸手攔住正欲行禮告退的吳氏,溫聲道:“不忙,既然你誠心交接,叫上一個宮女回寢殿拿也是一樣的。”說完,她指著吳氏身後一名一等宮女道:“你,回去幫側妃拿賬冊過來。”


    那宮女被歐陽慧茹身上散發的雍容貴氣壓迫,反射性的跪下應諾,起身後才意識到不對,猶豫的朝吳氏看去。


    吳氏心頭發緊,不自覺的上前一步道:“賬冊那樣重要的東西,婢妾平日都好生收著,她們不知道地方,不若婢妾自己回去拿吧?”如今,隻能趕快從這殿中脫身,去找太子求助了。


    “她們不知道地方,你告訴她們就是。連拿個東西都要你這個側妃親自跑一趟,要她們何用?”歐陽慧茹似笑非笑的詰問,而後指著那宮女厲聲嗬斥,“怎麽還站著?還不快去?”


    宮女被她突然轉變的嚴厲語氣嚇了一跳,身子一抖,急忙誠惶誠恐的快步退下了,連吳氏的眼色也忘了去看。


    “嗬……吳氏,你還道這些宮女不知地方,看她那樣兒可不是一清二楚麽?連問都沒問便去了。”歐陽慧茹似笑非笑的瞥吳氏一眼,直瞥的吳氏麵紅耳赤,心頭慌亂。


    太子大婚三月,她麵對太子妃時看似委曲求全,暗中卻一直占盡優勢,何曾被逼迫的這樣狼狽過?這滋味,難受至極!


    吳氏正憋屈的緊,不想,歐陽慧茹還不打算放過她,朝她招手道:“那宮女往來還需費些時間,你且過來伺候本宮用膳吧。”


    理所當然的下達命令,她自顧拿起銀筷,準備進食。


    伺候正妃本就是側妃的日常工作,原來的歐陽慧茹不喜吳氏在她麵前晃悠,以往有這樣的權利也不知道善用,白白便宜了吳氏。如今內裏換了芯子,歐陽青上輩子是嬌生慣養的官二代,長大了又混跡人吃人的演藝圈,以勢壓人這招早被她修煉的爐火純青,碰見自動往她槍口上撞的吳氏,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吳氏雖然心裏極不情願,但是身份矮人一截,她溫柔嫻淑的好名聲也不容她忤逆正妃,隻得上前幾步,站在歐陽慧茹身旁給她布菜。


    歐陽慧茹不偏食,不論吳氏給她夾來什麽,她都一一嚐過,細細品味,姿態極是優雅,表情甚是愜意。


    待到賬冊取來,她也沒有停下用膳的意思,隻隨意揮手,讓那宮女站在一邊等候,自己則繼續慢條斯理的用餐,一頓飯整整用了一個時辰,方才意猶未盡的放下碗筷。


    漱口三次,抬手,優雅的用絹布擦拭嘴角,又靠著椅背歇息了一盞茶功夫,歐陽慧茹這才朝身旁站到雙腿發軟的吳氏看去,“好了,賬冊取來了,咱們把宮務交接一下吧。”


    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吳氏頭一次在歐陽慧茹跟前吃了這麽大一虧,心裏既惶惑又怨恨,但為了不出醜人前,隻得硬撐著不讓身形搖晃,艱難的挪動酸軟的腿腳取來賬冊,雙手捧著,遞給太子妃查驗。


    吳氏管理宮務隻短短幾日,又有忠心耿耿的秦嬤嬤在一旁看著,交接時並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


    歐陽慧茹前世極為強幹,手裏管理著幾個公司和一個基金會,這些賬冊她隻是略略一翻,心裏很快便有了底。


    覺得把吳氏折騰夠了,留著也沒啥大用,歐陽慧茹玉臂輕揮,終於放身心俱疲的吳氏離開。


    瞥見吳氏離開前那怨恨不甘的眼神,歐陽慧茹捏著手裏一疊賬冊,無所謂的聳肩:你再怨恨也沒用,這毓慶宮是姐的戰略據點,絕不能讓你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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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慶宮是歐陽慧茹今後長期的落腳地,為安全起見,門戶一定要把牢了。因此,當晚,她再次拿出賬冊,將所有往來賬目從頭至尾都細看一遍,有不明白的地方用丹朱一一標示出來,叫秦嬤嬤給她詳細講解。


    雖然她的問題,有些很淺顯,有些甚至涉及到常識,但原來的歐陽慧茹是丞相唯一存活下來的子嗣,從小嬌縱著長大,完全不通俗務,又才同太子新婚三個月不到,對這些宮務很是生疏,因此,秦嬤嬤不疑有他,講解起來極為用心,對越來越知道進取的太子妃既感到心疼,又感到欣慰。


    兩人對著賬冊,一個專心講解,一個認真聆聽,一旁有小雨不時掌燈磨墨,房內氣氛極為溫馨和諧。


    但這溫馨和諧的氣氛維持不到兩刻鍾,便被突如其來的完顏z給打破了。


    他擰眉,黑沉著一張臉進門,不待歐陽慧茹反應,劈頭便厲聲質問道:“聽清荷(吳氏的名字)說你把毓慶宮賬冊要去了?你舊傷未愈,又是新人,毓慶宮的宮務,你想把持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


    不怪完顏z如此氣急敗壞,以前的歐陽慧茹剛執掌毓慶宮兩月,就把毓慶宮弄的烏煙瘴氣,亂作一團,若不是她突然受傷,由吳氏接管宮務後好生整頓了幾日,這毓慶宮裏還不知要亂成什麽光景。總之一句話,以前的歐陽慧茹不愧為本劇第一女炮灰,脾氣爛不說,還很沒腦子,整一個廢柴。


    但以前的歐陽慧茹可不是如今的歐陽慧茹,‘廢柴’這兩個字,絕對和她沾不上邊。


    見太子不問緣由,一來就氣勢洶洶,咄咄逼人,她霎時也來了脾氣,將賬冊‘啪’的一聲合上,整整齊齊疊成一摞,當著太子的麵便鎖進了自己的紫檀木箱籠裏,光明正大的據為己有,然後才不緊不慢的朝太子款款一拜,緩聲問道,“敢問太子,這毓慶宮裏,誰是女主人?”


    太子被她一係列的挑釁動作氣的臉色發青,又被她突然的提問弄的怔楞,好半晌後才不情不願的答道:“自然是太子妃。”


    “那毓慶宮的掌宮之權,按宮規,該給誰管理?”歐陽慧茹再問。


    “歸太子妃管理,隻是,太子妃有那個能耐嗎?”太子冷笑。


    歐陽慧茹也跟著嫣然一笑,“臣妾有沒有那個能耐,太子容臣妾管上一段時間便知。若到時太子不滿意,臣妾自去請太後老人家裁奪,到時,她老人家說給誰管,就給誰管。”


    歐陽慧茹的父親幾次救過太後和世宗皇帝的性命,世宗自持身份,不管太子家務,但太後會管。太後是歐陽慧茹在這宮裏最大的靠山,這件事,她早從劇本裏便得知了。抬出太後,不管太子到時滿不滿意,這掌宮之權絕落不到旁人手裏。


    太子顯然也知道歐陽慧茹話裏話外的含義,第二次被這個女人噎的啞口無言,他這才意識到歐陽慧茹今日的不同。


    暗自將歐陽慧茹打量一番,太子心裏有些微的驚豔。但,再美的皮囊,對他來說也及不上劉文清的一根頭發,更何況這美麗皮囊下還有著一副令人難以忍受的粗劣脾氣。


    這莫不是歐陽慧茹為了吸引自己注意,故意耍的手段吧?欲擒故縱?


    想到這裏,太子不屑的冷笑一聲,“哼!好,這宮務就暫且交由你管理。若你再將毓慶宮弄的烏煙瘴氣,孤一定將實情上稟父皇,屆時,皇祖母出麵也保不了你!”


    太子撇下狠話,甩袖離去,快速走到門邊又猛然刹住腳步,回頭厲聲告誡道:“你為著江映月與孤大鬧撞傷的事,孤已經在毓慶宮封了口,隻說你偶感風寒,需要休息。屆時,你去給皇祖母請安時切莫失言,不然,被有心人傳進父皇耳裏,懷疑孤覬覦他的女人,你和孤都討不了好,知道嗎?”


    “臣妾知道,殿下慢走。”巴不得他快走,歐陽慧茹連忙應諾,屈膝恭送他離開。


    太子冷哼一聲,麵色不虞的走了。


    盯著他遠去的背影,歐陽慧茹心中若有所悟:看來,世宗完顏不破一定是個極為厲害,疑心極為深重的皇帝,且他對這皇宮有著絕對的統治權,不然,完顏z在宮裏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一步。隻是,開疆辟土,稱霸中原,這般厲害的開國帝王為何會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還差點失了江山?當真令人費解!


    果然是個被劇情大神籠罩的詭異世界啊!如此看來,我能不能鬥得過江映月還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裏,歐陽慧茹心情沉重起來。


    但她向來心誌極為堅定,很快就拋開這種自我懷疑的負麵情緒,訕笑著轉頭,迎上秦嬤嬤和小雨憐惜的眼神,無所謂的擺手道:“你們為何這樣看我?覺得我很可憐?為了不再這樣可憐,我日後隻爭權勢和利益,旁的都不會去想,你們也要早些看開才是。”


    這兩人在劇本中是太子妃的心腹,對太子妃忠心耿耿,日後是她的得力助手。是以,歐陽慧茹見機就給兩人洗腦,不然,這兩人擰不過彎來,日日慫恿她去宮鬥爭寵,她煩也要被煩死。


    秦嬤嬤和小雨被她這一番看破紅塵的言論說得心裏酸澀地不行,堪堪就要掉下淚來。搜腸刮肚的想著怎麽安慰她,卻又覺得她這種想法沒哪裏不對,若想要在宮裏過的好,男人的寵愛是靠不住的,隻能靠權勢,於是,俱都心有戚戚焉的點頭,對冷酷無情的太子更加看不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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