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雋心頭一緊,猛然睜眼,隻有白朦朦一片。


    她很害怕,怕待看清四周,發現自己仍在朝陽殿,沒有死,也沒有活。袁雋眼神空洞而驚懼,雙唇微張,發不出一點聲音,但聽有人喊了一句:“再去迎迎孫院正!”便艱難轉了轉頭,隻見一道模糊身影,碰倒了置架、屏風,踉蹌著奔出。


    是燕洄。


    袁雋落下淚,視線隨之被清洗幹淨,但雙眼卻因不堪酸澀又閉上了。意識慢慢回歸,六感也清晰起來,袁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手牢牢握住,冰冷,顫抖,好似那手的主人比正躺在床榻上亟待孫院正診脈的自己更加脆弱。袁雋心下了然,再次睜開眼,就見著蕭淩形容狼狽,雙目通紅、眼圈青黑地守著,幹裂的嘴唇翕張,但無聲,應是在叫著:


    “禕然。”


    “蕭諾一,你怎麽成這副鬼樣子了?”袁雋粗啞著嗓子勉強說笑。


    蕭淩如釋重負,笑得似劫後餘生,好一會兒才不服輸地頂了回來:“你有力氣先照照自己的樣子。”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安平,你先別說話歇歇勁兒,等孫院正來了,便是有哪裏仍不舒服,才好仔仔細細地告訴他。”太子唐彧急急打斷兩人鬥嘴。


    袁雋稍稍抬起身,蕭淩連忙將她扶住,快速在身後墊好頭枕靠枕,袁雋這才看清唐彧,雖不似蕭淩的狼狽,卻也滿臉焦急關切之色,見她似還要行禮,佯裝生氣地開口責備道:“這都什麽樣了?躺著!躺回去!”


    袁雋知道唐彧的關懷全然是發自真心的。她的這位表兄是興慶宮裏的異類,身居大楚太子高位,卻盼天家和睦、兄友弟恭,並時時毫無原則地待人以誠,並不是個合格儲君。袁雋前世與唐彧還算親近,大抵也有燕洄的原因,但在清楚獲知了一些殘忍事實後,袁雋實在無法不心存芥蒂,隻能機械地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唐彧怔楞不已。安平喚他“太子殿下”,怎麽才一年多沒見,“太子哥哥”變成“太子殿下”了?


    蕭淩見場麵有些尷尬,開口解釋道:“禕然,你昏睡兩天了,聖上已先率眾返京。孫院正說你不宜挪動,太子殿下便自請留了下來,這兩日照料你的諸般事宜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見袁雋神色仍十分淺淡,隻好又說,“那個……落霞煎藥去了,可要喚她回來?”


    袁雋未及回答,營帳門簾已被掀開,孫院正和落霞先後疾跑了進來。孫院正毫不客氣地從蕭淩手裏提溜出袁雋的腕子,來來回回地診,反反複複地歎,讓營帳裏除袁雋之外的人都十分心慌。燕洄止步帳外,隻一手緊緊攥著門簾,隔著好些“阻礙”往帳內望,忽又覺得哪裏不妥,終於黯然離去。袁雋趁著眾人的注意力全在孫院正身上,便向著營帳口遙遙看了過去,見燕洄離去的身形不似有異,遂忍著心口的疼,不無怨念地想:明明被獵靈貫穿的是兩個人,為何隻有自己痛著回來?難道,還是我欠了他嗎?


    再開口時,卻隻是道:“我並無大礙,早些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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