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他孫子專心吃著餅幹,八名特種兵勞累了一天,也覺得餓了,紛紛拿出幹糧充饑,唯有宋浩然,細細摩挲錢包裏的照片,漆黑的眼眸被深不見底的思念充斥。


    “少將,吃點東西吧,及時補充體力。不然就沒有力氣找龔黎昕了。”一名部將拍拍他的肩膀,小聲勸道。


    “嗯。”宋浩然頷首低應,合上錢包,珍而重之的收進貼身的衣兜裏,拿出一袋壓縮餅幹機械性的嚼著。


    看看跟丟了魂似地少將,幾名與他關係較親密的下屬對視一眼,無奈的搖頭。


    那少年一把一把往嘴裏塞著餅幹,連嚼都沒嚼就大口咽下,差點沒被噎著。他爺爺立刻上前給他拍背,好不容易讓他緩過氣來。


    “你們是來找照片上那人的嗎?”少年拍了拍胸口,喘著粗氣問道。


    “是的,沒找到他我們不會回去,你們暫時在這裏躲兩天,我們會聯絡大部隊來接你們。對了,這附近除了你們,還有其他幸存者嗎?”一名特種兵見宋少將沒有答話的意思,替他問道。


    “見過,不過都死光了。他們膽子太大了,前麵是死亡三角區,讓他們別去偏要去,死了活該!”少年語氣輕蔑,仿佛對自己窩在防空洞裏等死的策略很得意。


    眾人靜默,不再搭理他。這孩子說話有股子涼薄冷血的味兒,性格自私自利,膽小懦弱,令他們尤為不喜。宋浩然抬頭瞥了他一眼,視線銳利如刀,冷颼颼的。這孩子的作態讓他想起了龔香怡,他心頭不自覺湧上一股戾氣。


    少年被宋浩然盯的瑟縮了一下,立刻閉嘴。又過了幾分鍾,他硬著頭皮開口,“你那照片給我也看看吧,我爺爺沒見過,興許我見過。”


    宋浩然垂頭沉吟,最終把照片遞了過去。隻要有一絲線索,他都不會放棄。


    少年接過照片,湊近燈光打量,宋浩然微眯雙目,緊緊鎖定他的動作和表情。過了半分鍾,少年抬起頭來,朝宋浩然看去,遺憾的開口,“這個人我見過,就在末世爆發那天,那天我正巧來這兒給爺爺送生活費。不過,他已經死了,被一群喪屍給吃了,就在巷子口前麵那個轉角。當時他朝我喊救命,但是喪屍太多,我沒敢過去。對不起!”


    少年說著說著紅了眼眶,羞愧的低下頭去。他爺爺表情訝異,見孫子難過,連忙伸手去拍撫他脊背安慰,而後歉意的朝宋浩然看去,眼裏流露出幾絲同情。


    宋浩然麵無表情的盯著爺孫倆,半天沒接話,洞裏氣氛逐漸沉鬱。


    少年暗自咬了咬牙,抹去眼角的淚水,輕聲說道,“大哥哥,你不要傷心了。末世就是這樣,也許是這一刻,也許是下一刻,人隨時都會麵對死亡,你們想開點。他死了,你們怎麽辦?是不是要撤退了?能不能帶上我和爺爺?”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這個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天知道宋浩然一行走了以後,軍隊會不會來接他們,與其在絕望中等待,不如緊緊巴住眼前的人。


    “你看見他的時候,他穿的是什麽衣服?”宋浩然閉了閉眼,語氣極為平靜的問道,但漆黑的瞳仁裏卻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少年眼神微閃,暗自捏緊衣角,故作鎮定的說道,“他當時受了重傷,渾身是血,又被一群喪屍圍著,我沒看清楚。”


    “嗬~”將少年心虛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宋浩然冷笑一聲,忽然揪起他的衣襟,將他狠狠拉到自己麵前,另一隻手快速從腰間拔出手槍,大力抵住他的太陽穴,語氣森寒,滿帶煞氣,“你有本事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你說得對,末世嘛,隨時都會有人死,你猜猜,下一刻你會不會死?”


    少年感覺到太陽穴的重壓和槍管的冰冷,腿腳一顫,竟被嚇得失禁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大家還來不及反應,少年已經落到失去狼的宋浩然手裏,命懸一線。老人驚的差點昏厥過去,其餘八人連忙上前攔阻。


    隻可惜,暴怒中的宋浩然手勁奇大,任人怎麽拉扯都不肯放開。一眾部將們不敢硬來,怕手槍走火,隻得不停規勸。


    宋浩然眼睛腥紅的盯著手裏的人,對下屬的話聽而不聞。很明顯,龔黎昕就是他的逆鱗,誰也不能碰觸。他不管對方是不是未成年的孩子,未成年的孩子就有任性的權利?未成年的孩子為了自己活下去就能隨意犧牲別人的性命?這是什麽道理?他的黎昕也同樣流落在外,正遭受著饑餓和恐懼,如果他真的信了,又有誰去救他?!


    想到這裏,宋浩然表情猙獰,扣著扳機的指尖動了動。


    “這,這是什麽情況?”千鈞一發之際,一名中年男人一手拎著紙袋,一手拿著把沾滿血跡的刀進來了,看見忽然多出的九人,表情驚訝,又見其中一人竟拿槍比著趙景的頭,頓時悚然一驚,結結巴巴的問道。


    “大海,快救救小景呀!”七旬老人連忙朝男人喊道。


    “大海哥,快救我!”少年聲音顫抖,涕淚橫流。


    “這位兄弟,有話好好說,小景還是個孩子!看你這身穿著,應該是個軍人吧?軍人就是這樣的嗎?拿槍指著平民的頭?”男人連忙上前,試圖拉開宋浩然的手。


    宋浩然瞥了他一眼,毫無溫度的目光令對方心頭一窒,呐呐難言。宋浩然咬了咬牙,複又朝趙景看去,一字一句沉聲開口,“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我不敢了,我說謊的,我全都是在說謊。我根本沒見過他,我隻是想讓你們快點帶我出去,我一秒也不想在這裏呆了。他沒死,他肯定沒死!”少年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語無倫次的說道。


    宋浩然緊了緊槍柄,銳利如刀的視線深深剜了少年一眼,終於鬆開青筋暴凸的手,將他狠狠丟了出去。老人連忙摟住滾到一邊的孫子,往角落裏躲去,離宋浩然遠遠的。雖然是孫子欺騙在先,但這人也太狠了,怎麽能用槍比著一個孩子的頭?!


    其餘人俱都鬆了口氣,忖道:還好,少將最後找回了狼,沒把人給斃了。


    宋浩然雖然脾氣暴躁,但一直恪守著軍人的職責,從來沒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做過什麽。如此狠辣無情的一麵,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


    宋浩然握著槍,一個人麵無表情的坐在角落。其他人靜若寒蟬,半點不敢發出聲響,就怕驚擾了他。防空洞裏靜謐的落針可聞,連空氣都凝滯了,令人倍感壓抑。就在這當口,洞裏響起一陣清脆的‘滴滴’聲。


    “少將,好像是你的通訊器響了。”一名特種兵見宋浩然沒有反應,小心翼翼的開口提醒。


    “嗯?”宋浩然猛然回神,迅速從腰間抽·出通訊器,按下通話鍵。


    “喂,是宋大哥嗎?”少年清脆婉轉的嗓音清晰的從話筒裏傳來,宋浩然表情一怔,眉頭一展,竟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宋大哥,你在嗎?”沒有得到回應,少年很有耐心的再問了一遍。


    “在!宋大哥在!”費了天大的力氣,宋浩然才壓下聲音中的哽咽和顫抖,堅毅的雙目湧上一層淚意,眼眶也微微泛紅。


    聽見少將溫柔無比的聲音,感覺到他身上的堅冰瞬間融化,散發出濃濃暖意,同來的部將們心中一動,俱都直起身,豎起耳朵,仔細辨認話筒裏的餘音。


    “宋大哥,我好想你!”少年的嗓音軟軟糯糯,滿帶毫不掩飾的眷戀,由話筒徑直送到耳邊,刮撓著宋浩然的耳膜。宋浩然高懸的心髒緩緩落回胸腔,一陣陣悸動酥麻傳遍全身,令他止不住的微笑起來,表情溫柔萬分。


    “我也想你!”宋浩然低笑起來。


    洞裏的溫度節節攀升,部將們相互對視,臉上俱都露出慶幸的表情。是龔黎昕!這個電話來得太及時了,再晚上那麽幾秒,少將就要瘋了。


    “宋大哥,你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裏?”話筒裏,龔黎昕關切的問道。


    “我很好,沒有受傷,你好嗎?現在在哪裏?”宋浩然斂了笑意,眼裏露出一絲焦慮,害怕聽見不好的消息。


    “我很好,現在和林大哥在一起。你在哪裏?我來接你!”少年話音剛落,那頭又傳來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嚴肅的開口,“浩然,報一下你們的位置,我們坐直升飛機過來接你。”


    宋浩然報出所在地,末了嚴正警告林文博道,“派人來接就好,不要讓黎昕過來,很危險!”


    那頭沉默了一陣,林文博的嗓音再次響起,“剛剛看了地圖,你們那裏不適合飛機降落,最好找一個空曠的平地。中淩大廈旁有一個室外網球館你們知道嗎?去那裏等我們!”


    “那個地方我知道!”聽見話筒的餘音,名叫大海的男人激動的開口。角落裏的爺孫倆也緩過神來,滿帶期望的朝宋浩然看去,再也不覺得他可怕了。


    宋浩然朝大海略略頷首,轉而對著話筒說道,“知道了,就在那裏接頭。”


    “飛機一個小時後到,你們做好準備。”林文博慎重交待。


    宋浩然低應,正想掛斷電話,龔黎昕脆生生的嗓音再次傳來,“宋大哥,不要怕,我很快就來接你,注意安全!”


    宋浩然心頭先是一陣酥麻,繼而悚然一驚,連聲對著話筒嗬斥龔黎昕不準來。回應他的是一陣沉悶的‘嘟嘟’聲,氣的他一拳朝地麵砸去。


    “少將,別氣了,黎昕多有情有義呀!這麽危險還來接你。”一名部下連忙安慰,見少將表情明顯柔和下來,再接再厲道,“咱們提前去網球場,把那裏清理幹淨,直升機一降落,立刻就登機,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宋浩然頷首,沉聲道,“走吧,現在就去網球場!”想著很快就能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他有些迫不及待。


    大海在前麵帶路,宋浩然在他身邊保護,爺孫倆被其餘八人夾在中間,匍匐在車底,朝網球場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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