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叔!”李根先鬆一口氣。


    鄭老板接著問道:“侄兒(賢侄),你自己買過米嗎?”


    李根答道:“不敢瞞叔,沒有親自去買過,不過新近米價奧聽人提過,如今普通中米該是一擔六元二角,一鬥該是兩角半分,不知林記米鋪的米該多錢?”


    這個世界當前時代,一擔為一百六十斤。


    一鬥則是五斤,三十二鬥合一擔。


    米價散賣相較於一擔整賣略貴一點。


    當世以金銀為貨幣流通。


    金銀比目前是一比五十,一個銀元半兩銀子,一兩黃金正好等值於一百銀元。


    往下算則是十個銀角子等於一銀元。


    古時候最常見的銅錢,到了當代,是一銀元兌換一百銅元。


    但就在幾年前,銅元由大順朝發行的紙質順幣代替,漸漸成為曆史。


    如今隻有西部內陸和東部少量鄉村還有銅元流通,東部城市地區基本已見不到。


    順幣麵值有半分、一分、兩分和五分四種,十分順幣兌換一個銀角子,一百分等於一銀元。


    李老板當前全部現金財產中的八分,就是由一張五分紙幣,兩張一分紙幣和兩張半分紙幣組成。


    “林記米鋪價格差不多,但價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還價。”


    鄭老板微笑:


    “你用銀錢小洋還價,他會再用銅元重新要價。”


    李根若有所思地點頭。


    這應該就是暗號了。


    一個銀元,含半兩銀子,等於十個銀角子,一百分或者說過去一百個銅元。


    按照古時候說法,就是一個銀角子等於半錢銀子。


    其實這世界往前倒幾十年,最初的銀幣叫銀錢,專門等值於一錢銀子。


    後來出了銀元,五個銀錢等於一個銀元,所以百姓們管前者叫“小洋”,管後者叫“大洋”。


    而眼下“小洋”銀錢已經廢除,隻有“大洋”一銀元和一角兩種銀幣。


    銅元也被順幣取代,隨銀錢一起退出曆史舞台。


    聽鄭老板詳細說明後,李根連忙道謝:“奧記下了,謝謝叔的指點。”


    “紫的事……”鄭老板再沉吟一下。


    要是換個情況,想他冒大風險賒賬,那多半要在人家生意裏占些份子。


    但一來同鄉之間趁人之危有些壞名聲,二來對方印坊還可能惹上不幹淨的東西,鄭老板終究還是放棄占份子的打算:


    “紫,奧賒給你便是,人在外地闖蕩不容易,總要互相幫助才是,不過你怎麽都要先給點定錢,才好不當真壞了奧廠裏規矩。”


    他忽然想到,眼前這個小老弟,在別的地方說不定能幫上忙。


    雖然隻是一個人,但多個人總歸多份力,說不定就能起關鍵作用。


    “那奧先付四分之一,四十個銀元。”李根答道:“還請叔別嫌少,奧還要去林記米鋪,總要留點錢才好。”


    鄭老板很大度地點點頭:“好,那就先四十個銀元,你找好人手後去廠裏提貨就行,奧會告訴他們。”


    李根另外一半心也徹底放下:“謝謝叔。”


    鄭老板貌似無意地說道:“你接下來先忙,等你忙完了,再進省城,奧帶你跟其他關中鄉裏人聚一聚,認識一下,都是鄉黨,大家要團結。”


    李根心領神會但不點破,麵上一片誠摯,看著由衷而發:


    “有您帶領大家,奧及(我們)一定能在東海立哈(站穩腳跟),闖出一片天!”


    鄭老板笑著連連擺手:“這個奧可不敢當,東海這裏的關中商會,奧還隻是個副會長。”


    李根不說什麽您肯定能成正會長之類的話。


    他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但麵上崇拜、敬重、感激之色更濃。


    鄭老板雖不至於就此拿他當自家子侄看待,但神色又更親近一點。


    跟鄭老板再拉一會兒家常後,賓主盡歡的情況下,李根告辭離開。


    出門後,他活動一下脖頸:


    “雖然不一定是成功一半,但終歸是個好的開始。”


    沿著街邊溜達,李根拐去林記米鋪。


    途徑一個路口,還沒拐彎便聽見喝罵聲。


    李根在路口拐角停下看去。


    就見有婦人一邊拽一邊打,將個孩子拖出旁邊小巷:


    “叫你不要招那個瘋子你偏不聽!你知道他為什麽瘋瘋癲癲?那是惹上過不幹淨東西的!”


    婦人罵聲和孩子哭聲遠去。


    這裏是西大街菜市口,好像是有個瘋子。


    根據融合記憶,李根想起這邊的傳聞:


    河口鎮北邊深山裏,有座破廟。


    傳說有年輕男女私奔至此,女子受傷,男子離開去為之找藥,結果卻一去不回。


    最終女子傷痛病苦,哀嚎三天三夜方死。


    死後因為怨氣、恨意太大,最終化為詭物。


    自那以後,凡是去了破廟的人,都再沒回來過。


    隻有一個人從破廟生還,但回到鎮上已經瘋瘋癲癲。


    聽說那瘋子家中早年也曾有些產業,可如今全都敗了。


    如今常待在西大街菜市口附近一個小巷裏。


    李根壓製住自己的好奇心。


    雖然破廟那裏可能有神詭工廠的潛在員工,但首先還是應該提防印刷廠裏孩子的娘親。


    畢竟後者可能主動殺上門。


    至少自己先去黑市看看,預備下對付小峰母親的手段後,如果有富餘,再考慮其他詭物。


    正這麽想著,不等他走出去,忽然隱約瞅見另一邊,有人快步走進那條巷口。


    這次輪到李根感覺對方看著麵熟,像是在哪裏見過。


    仔細回憶之後,他神情嚴肅起來。


    巧了嘛這不是。


    高仔在官署見到的人,來自劉家。


    李老板此刻也想起來,自己像是之前跟劉家打交道的時候,見過剛才那人。


    或許我這也是被迫害妄想症?


    李老板心中自嘲,但牽扯到劉家這個大債主,他精神難免敏感。


    左右看看附近沒其他人,他悄悄踱步到巷口,然後隱蔽朝裏望。


    巷子裏兩個人。


    一個披頭散發滿身肮髒,躺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含混不清。


    另一個黑衣青年,正是李根在劉家見過的人,站在箱子裏。


    他神情嚴肅注視地上瘋子,蹲下身,悄悄問道:


    “你在廟裏都看見什麽?”


    躺在地上的瘋子,茫然翻身坐起。


    黑衣青年沒有徹底擋住他。


    於是瘋子的麵孔出現在李根視野內。


    ……一張布滿傷痕的臉頰。


    一道道傷口在他臉上縱橫交錯,傷口早已結痂,但顏色烏黑。


    李根下意識抬手,懸停於自己麵孔前。


    他突然感覺,瘋子臉上那一道道傷口並非被誰割開,而是對方自己雙手十指抓的……


    黑衣青年似也嚇了一跳,身形險些朝後倒。


    瘋子自己若無所覺,隻是呆呆望著麵前黑衣青年。


    “看見……什麽……看見……什麽……看見什麽?”


    他口中喃喃自語:“霧……全是霧……白茫茫……全是霧……”


    忽然,這瘋子驚叫狂吼:“血!都是血!全是血!沒有路!隻有血!”


    他雙手亂揮,差點把黑衣青年推倒。


    黑衣青年掙紮站起。


    那瘋子卻又不叫了,滿是傷疤的臉上露出癡迷之色:


    “美……好美……”


    李根看了看附近,不見其他人。


    於是摘下自己右眼上的眼罩。


    通過閃動藍輝的右眼,他分明看見,那瘋子臉上道道黑色傷疤裏,似乎有詭異的黑氣冒出。


    不見詭物附身,應該是瘋子當初被詭物傷害後,殘餘的一點痕跡。


    黑衣青年看著瘋子,沉默片刻後,轉身離開。


    李根重新戴好眼罩,向一旁避開。


    黑衣青年似是心事重重,出了巷子,便一路不停遠離。


    隻是這方向看著,叫李根又開始犯嘀咕。


    ……對方似乎也是朝林記米鋪而去。


    放在今天以前,李根不會多想。


    但聯係到鄭老板提及林記米鋪與黑市的關係,李根留上了心。


    他隨後跟上,果然遠遠瞅見那黑衣青年進了林記米鋪。


    李根稍等了片刻,也來到米鋪外。


    “這位先生,買米?”


    有米鋪夥計笑眯眯迎上來。


    李根朝店內走:“我買的多,請你們老板出來一見。”


    “您裏麵請。”夥計當即引李根入內落座並奉茶招待。


    房間內不見方才黑衣青年。


    米鋪老板這時迎出來:“不知先生要買多少米?”


    李根端著茶杯:“咱們先把價格說好,我一斤米出一個銀錢。”


    聽李根開價,米鋪老板麵色不改,目光閃了閃:“十九個銅元,您看可以嗎?”


    你接下來回答他,十九個銅元不行,必須二十一個銅元,他就知道你是我介紹去的……鄭老板的話在李根耳邊回響。


    他依言回答米鋪老板。


    “好,就按您說的辦。”米鋪老板微笑點頭:“這邊請,我帶您去看貨。”


    李根隨米鋪老板從後門離開,穿過後巷。


    “老板,這個您需要嗎?”


    米鋪老板一邊走,一邊取出個黑布袋,上麵三個洞。


    李根毫不猶豫接過這個黑麵罩:“要。”


    他微微偏頭,避讓米鋪老板視線,摘下自己的眼罩。


    有意控製下,他右眼此刻不再發出藍光。


    戴好黑布麵罩,李根雙眼和嘴通過那三個洞露出來。


    依著米鋪老板的指點,李根一路繼續向下,順著小路台階,抵達河邊。


    這裏停著幾艘小船。


    每艘船上隻有一個船夫,雖然聚在一起,但所有人沉默,不發一言。


    李根將米鋪老板給自己的木牌交給一個船夫,船夫便即示意李根上傳,同時解繩啟航。


    河道內,小船飄飄蕩蕩,將李根送到下遊河對岸,在一片山林間短暫停靠。


    待李根上岸後,小船便即回返。


    來時沒見送那黑衣青年的船回鎮上,是往返走不同路線嗎?


    我是走鄭老板的路子來黑市,那黑衣青年可能是劉家的路子……


    李根一邊想著,一邊轉頭望去。


    身後一條僻靜小路,通往山間。


    他拾階而上,走了良久,方才在山林間看見一座已經有些破敗的道觀。


    步入道觀正殿,繞到塑像身後,李根抬手敲擊,間隔三長兩短。


    靜候片刻,塑像下猛地傳出一聲響。


    一道暗門開啟,出現在李根麵前。


    李根看看左右,通過暗門向下。


    內裏別有乾坤,道路漫長。


    慢慢地,下方深處有人聲傳來,並漸漸嘈雜。


    伴隨光亮出現,李根來到一座地宮內。


    雖在地下,但通風良好並不覺得憋悶。


    東海省省城內外,已經漸漸普及煤氣燈。


    不過這座地宮中,還是以大量燭火來照明。


    火光下,人頭攢動,有買家有賣家。


    賣家貼著地宮牆壁,分隔出一個個小欄,各自向買家兜售貨物。


    李根身處其中,有種前世逛夜市或者小商品市場的感覺。


    隻是,大家基本上都帶著麵罩。


    地宮門口,有人無聲站立守衛,見李根下來,都微微點頭,但不言語。


    李根回以點頭致意後,便向前走去。


    左右看看,屬實琳琅滿目。


    舊時代的鎧甲、弓弩,雖顯陳舊,但一個個品相完好。


    除此之外,更有當今時代最新款的後裝線膛槍。


    連同最新款的全金屬定裝子彈。


    李根甚至還聽見有人叫賣炸藥,不過比較粗糙,並非目前大威力新型黃炸藥。


    也難怪,那畢竟是最嚴格的管製品,河口鎮級別的黑市裏,還有些難搞。


    此外,這裏還有殘破的念珠、拂塵、桃木劍等法器。


    大部分東西,一聽價錢,李根人就麻了。


    這時眼角餘光忽然有抹黑色閃過。


    轉頭看去,果然重新發現那個身形熟悉的黑衣青年。


    對方也帶著麵罩,在一處攤位前停步。


    “各位看清楚了,這可是上清雲頂觀得道仙長親手畫的符籙,百邪不侵!”


    攤主同樣遮起臉,抱著個透明的玻璃壺,壺中泡著一張符紙,紙上筆走龍蛇布滿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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