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付出總有回報時,在投了九百九十九份還多的簡曆之後,終於同時有三家公司提出要東野承歡前去麵試。


    他喜難自禁,抱起晶晶轉啊轉,直到把晶晶轉暈在懷裏下不來。


    晶晶頭腦暈暈的,攀住他的身子不敢動,內心裏說不出的激動喜悅,把他的肩膀弄濕了一大片……


    初麵還算順利,三家公司對東野承歡的‘印象’都還不錯,並約定二番麵試日期。不得不說,這已算是天大的好消息,雖然還隻是一個影兒,晶晶已經滿心歡喜雀躍,及至喜極而泣。


    晶晶做了四個菜,最拿手的。


    又買了一瓶預祝用的含酒精的飲用液。


    這飲用液教東野承歡感到些許意外,些許怯懼;身體深處某邪惡的期待蠢蠢而伺,但更多的,還是冷靜——這是他的特質,遇事不到成功一刻,便仍需冷靜以待的心理素質。


    晶晶是一個矛盾一體的女孩,既感性,也同時擁有感性的對立麵,此番慶祝並非是看到了成功,而是因為看到了成功的希望。為著這希望,她以為,素常五毒不沾的這對男女,適時也該學著旁人小小抿上一抿,酌上一酌,然後……再說然後……


    看著杯中的液麵慢慢升高,東野承歡隻默默看著晶晶的臉上的幸福表情,白裏透紅,與任何一個女子都不相同。他並不阻止,也不言語。


    晶晶又為自己倒了小半杯,放下那修了美人肩的瓶子,想了一下,雙手提起兩隻塑料小杯,撤回眼前比量了一下液麵的高低,又往自己的杯中添了幾許,把其中一隻遞給她的男朋友。


    東野承歡接了,端在手裏,也不說話,深望著晶晶,唇角微抿。


    “預祝我們歡歡麵試順利,馬到成功,歡歡加油!”那隻握著小杯子的柔荑伸過來與他的杯子碰了一下。


    從來都是‘你、我’這麽著,今日‘歡歡’兩個字聽入耳中,東野承歡皮肉略略一緊,還有些麻酥酥的,一直麻到心尖。他忽感不妙,一種樂極恐生悲的不妙感,怕是晶晶被希望的光輝照昏了頭,連帶著想要幹……要幹,傻事?


    他期待,但他更知道,希望過高,一旦化為泡影,那‘傻事’做了,便如覆水難收,會對她失落的心造成傷害,而無論深與淺,總是一種傷害。


    有狼嗥聲聲,就在東野承歡的體軀之內,已四處遊竄。


    一隻溫柔卻有力的大手,把那隻執杯的小手按在了晶晶姑娘的唇邊。


    “別喝”他費力地說,茫然不知為什麽要說出這兩個字而不是別的。


    隻一個眨眼,晶晶讀懂了他眼中那份茫然的語言,讀出了那語言中的憂慮,和畏怯,和深深隱藏在茫然背後的狂烈與熱切……她隻在這一個瞬間,便深深迷上了那雙眸瞳裏麵的哲理一般難懂的茫然。


    “就一小口”晶晶用好看的兩根指頭相捏,捏出一條小縫隙,覺得不夠又張大了一點點,白晳的臉蛋*子未醉先酡。


    他知道,她的心已經壓抑得太久,今日得了希望,莫還要剝奪她喜悅的權力,是殘忍了些。


    他放下杯,也放開了按在手上的手。


    那飲用液熱辣而奔放,如熾火湧入喉中,再入腹間,直衝七竅而嗆!


    一息間化做喜悅的淚水,又滴入空空的杯中。


    她,是一顆可憐的白菜,在希望的喜悅中,想念著豬的鼻孔……


    一隻白玉也似的小手又伸向那坐在桌上的美人瓶,卻被一隻大手攔住,“夾菜給我吃”一個聲音發出請求,輔以深情的雙眼。


    姑娘,是一個柔順的姑娘。提起筷來夾起一片肥瘦適中的肉片,一手虛托,徐柔送到情郎微啟的雙唇間。


    一頓下午餐,兩隻手,四隻筷,互送到對方口中;


    原來,淚也可以是甜的,能吃出百般滋味……


    晶晶不勝酒力,並非巧計,真的這姑娘不勝酒力,她還從來就不知道——那半杯酒就衝開了她心中的馬廄,野馬無韁,撒歡奔騰,勢不可擋。


    她撐得好辛苦,忍得好辛苦,等得好辛苦;


    白菜,想念豬……


    東野承歡的唇,沒有沾那杯,卻沾了酒……


    這一刻,小白菜的身子發熱變燙,於是就變成了豬。而那隻一身腱子肌的豬,此刻卻幻化成了一顆大白菜,任由那隻美妙的小豬拱他的唇。


    他隻抱緊她,聽憑那兩隻小手恣意輕薄,任意探索。他閉著眼睛,咬牙承受,苦苦忍受,忍受野惡狼群在體軀中近乎瘋狂的撕咬!忍受著烈火,一次又一次狂烈焚燒著最後一道羸弱而又單薄的名喚‘理智’的城牆。


    “我要~,給我……給~我……”晶晶醉意朦朧間急惱,總也撕扯不掉他身上淩亂的衣衫。


    終於,功夫不負苦心的小手,一隻小手如願不如願地,鑽進了三指寬的皮帶下麵……


    “愛人


    我在相遇的地方等你


    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們相遇的癡情樹下


    那一抹白裙


    ……”晶晶的手機響了,是那首她最喜歡的歌。


    晶晶已經分辨不出是鈴是歌,她醉了,醉在自己裏麵。東野承歡逃出含在晶晶小嘴裏又齒間的下唇,扭頭看向桌麵上正震鈴著的手機,是青青。


    “你你你你!”青青連串吐出幾個你字,惶惶道:“我口幹舌燥,心裏發慌,還老想尿尿!研討會都開不下去了……”電話裏似乎羞不能言,就期艾了起來:“你!……是不是,幹了什麽壞事啊!?”


    “你馬上過來!”電話裏呼吸粗重,也不多言就掛了。


    簡短的幾個字當頭把青青的腦瓜子激得嗡嗡的,瞬即腦中歪起汙念:怎麽是他接的電話?電話裏怎麽有晶晶‘哼哼嘰嘰’的聲音?難道她、他……正?!


    幹麽要我過去?他該不會是想……想!


    “幹麽要我過去!你是我的誰啊!說叫我過去我就過去啊!姑奶奶今天就不過去!……幹我什麽事兒!”


    ……車行途中,車速比尋常稍快。青青的心裏亂糟糟,慌成一片。


    暮色漸濃,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一座公寓樓下的敞院中。車上下來一位美女,曲線標誌,五觀秀美,表情誇張……是的,表情誇張。


    眼前的一幕教她激靈靈一個寒戰,一時驚愕難言:一個衣衫已經被扯亂到幾乎不成樣子的男子,左手緊緊摟住一位衣衫勉強還能入眼的女孩的柔細的腰身,右手把女孩的頭按在頸邊。女孩的頭埋進他的胸口亂拱著,隻露出一小片紅紅的臉頰。女孩的右手伸進男子淩亂的襯衣裏麵,似在探險,但看不見;女孩的左手齊肘沒入那隻寬寬的腰帶扣下麵,像一隻不安分的小貓。


    一道電流‘嗚!’地從青青的發梢直貫徹到她的腳指甲蓋兒還未來得及剪掉的部分。雙腿驀地一軟,將將彎曲失衡之際好歹挺住了沒撲跌下去。


    目光兩相抵觸,一觸而分錯了開去。難為情的場麵,極尷尬的氣氛,夕陽羞到滿臉通紅也躲到晚霞後麵,恐怕明天早上才敢假扮成朝陽模樣露麵見人。而相距數步之遠的男女麵對麵杵在原地,青青走過來不是,不走過來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兒;東野承歡更是一臉的想鑽老鼠洞表情,而且還一副大壩即將潰於內的尊容,走過去不是,原地等著她過來又不像話。


    他實在不舍得再製止住晶晶的手,即沒了那勇氣,也沒那狠心,更不敢輕舉妄動;與狼共舞,兩相之間隻隔了一條廉價的皮革腰帶。


    青青究竟不能眼睜睜再任這般難堪情形繼續下去,心下一橫,兩隻大眼睜不睜閉不閉就這般走過去,啟齒之難且不必提,幾乎是憑著直覺一把抓住那隻沒入腰帶下的手臂用力一提,生生將那歡活小手給強拽了出來。東野承歡咬牙閉目身子一抖,生命力就此兵敗山倒,霎如殘雲遭遇狂風,陣陣傾泄無蹤,雙腿一軟,將將坐跌了下去。


    東野承歡腳下踉蹌了一小步,晶晶已在青青懷裏。


    出於維護女孩子的自尊與矜持,青青不得不擺出一副此時應該有的臉色,狠是咬牙橫了東野承歡一大眼,目光不期然就落在了那副猶遮似掩的八塊腹肌上。


    東野承歡羞愧難當低下頭去,仍不知該以何顏相對。


    拉開車門,把半醒人事的晶晶塞進副駕鎖入安全帶,青青仍很敬業地回頭使動淩厲杏目,再剜那衣衫淩亂不堪的男子一回,嘭地一下關上車門。


    再拉開車門,再嘭地一下……


    晶晶歪躺在座位上,左手無意識地探索到青青腿上,青青一顆心浮亂煩燥,習慣性拾起那隻小手,黏黏的,她撇了撇嘴,提到鼻前聞聞。氣味怪怪的。


    又聞了聞,還是怪怪的。


    忽地她“咦~!”地一下把那隻小手丟回到晶晶身上,趕緊抽紙擦手,更狠地瞪了那車窗外的男子一眼,一腳油門兒!


    黑色小轎車,……絕塵,似絕情。


    車行漸遠,青青的心海表麵漸漸複於平靜,就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在暗底裏喟然歎了口氣:“……難為你了。”


    東野承歡默默整理衣服,望著拐出院子的車尾,忽然追在後麵對著車尾燈喊:“夜裏給她喝水!”


    記得……


    夜裏給她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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