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愛她,從始至終。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麽開始注意到她的。


    可能是他下課睡覺的時候她偷偷用書給他擋了陽光,可能是他打籃球的時候她總是來看他,可能是他的兄弟說那個女孩子好像喜歡你,也可能是她衝他笑著說,你衣服扣子開了哦。


    她是個看起來就讓人很舒服的女孩子,不是很驚豔,但有種從骨子裏透出來幹淨。


    她總是淺淺的笑著,天大的事她也這樣笑著,溫暖卻也拒人千裏之外。


    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在意她的喜怒哀樂。


    她本不該和他有任何交集的。


    她在做值日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手,她看了一眼剛想著拿紙擦一下就好了,就看見他在旁邊給她遞了個創口貼過來,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他愣了一下。


    “看我幹嘛?”他看著她,覺得有些好笑。


    “那我幫你吧。”


    說著他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幫她纏好。


    她沒有拒絕,隻是看著他。


    後來她也想,是不是當初拒絕了,就不會有機會愛上他。


    該愛上的人總是會愛上,老天爺有一百種方法讓人們相遇。


    “疼嗎?”他問她搖搖頭。


    他又笑了,“女孩子,疼就要說出來。”


    她又愣住了,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第一次有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她覺得他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隨手給的溫柔,她就當作了光。


    可能這件事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但從那時候起她就開始注意他,不遠不近。


    有時候下課他趴在桌子上睡覺,陽光照下來,把他的睫毛拉的更長,她覺得好看極了,但還是拿出本書替他擋著。


    有時候他去打籃球,她就去看也不給他送水,他有別人給他送,她隻是看著他,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下來,衣服時隱時現的露出他的肌肉,睫毛笑的彎彎的,在太陽下麵,她總覺得他在發光。


    他穿襯衫上麵的兩顆扣子總是不係,露出好看的鎖骨,有時候她就會笑著告訴他,你衣服扣子開了哦。


    她不想讓別的女孩子看到,這是她偷偷的小心思,雖然他並沒有幾次是乖乖的把扣子扣回去。


    男孩子們的話題裏總是少不了女孩子,哪個好看,哪個腰細,哪個胸大,哪個屁股大。


    “她好像喜歡你。”他兄弟過對他的肩膀說。


    “嗯...長的還行,”他遠遠的打量了她一下。


    “床上體驗應該不錯,哈哈哈哈......”


    “收了她,給哥幾個分享分享。”


    “咋不分享你的?”


    “哈哈哈哈換著玩?”


    “哈哈哈。”


    他和她表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可能是學校生活太無聊了,也可能是她太幹淨了就想把她染上自己的顏色。


    早上,他走進教室,看到她在座位上自己看著書,也沒多想就走過去,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說,“做我女朋友吧。”


    她嚇了一跳,書都被捏皺了一個角。


    千言萬語的情話,都抵不過少女羞紅的臉。


    她不敢抬頭看他,紅著臉小聲說,“我能再聽一遍嗎.....?”


    “做我女朋友吧。”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試圖看到那深處是不是真的住著她。


    “好。”


    她還是抿著嘴笑了,然後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連忙把緊盯的目光移開,剛好看到了他好看的鎖骨,她伸手輕輕把他的扣子係好。


    “終於肯親手幫我係了?”他笑了。


    “以前沒有資格,現在有了。”


    她抬起頭也笑著,眼裏全是他。


    她紅的像個蘋果,可愛的讓人想咬一口。


    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就起身回自己的座位了。


    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一個吻,她就以為是一輩子了。


    她不再堅強了。


    有句話這樣講,“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


    她的開心她的不開心都想說給他聽,她不再能一直都笑著了,委屈的時候也想抱著他哭。


    他隻覺得她吵鬧。


    印象中他記得她不是吵鬧的人。


    每次她係他的扣子,他回頭就解開,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什麽,他覺得那影響了他的桃花運。


    她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其實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她不會無理取鬧,不會生氣,會在他不開心的時候抱抱他,親親他。


    他仍然覺得她煩,莫名的,看見她笑著包容他的一切的時候,他就快要惱羞成怒。


    後來他也想,那可能源於自己的愧疚。


    他不愛她。


    他無數次這樣和朋友說。


    他的朋友也無數次的問他為什麽不分開,他隻是說,還沒睡到,睡到了再分,劃算。


    他並不想睡她,沒有理由的,就是不想,這世上總有很多常理解釋不清楚的事。


    他就這樣和她耗著。


    那天她哭了,聲嘶力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一樣。


    原因隻是他拍她肩膀的時候沒注意,可能稍稍用力了一點。


    突然就崩潰了。


    他覺得無奈,不知道怎麽哄,也不想哄,他覺得好麻煩。


    “不至於吧?”他不想聽她哭了。


    “疼。”她盡量忍著不再哭了,聲音還是抖的。


    “我沒用力。”


    她沒說話,隻覺得委屈,眼淚又開始要溢出來。


    “對不起。”他歎了口氣、覺得她無理取鬧,他不想繼續下去了,他覺得累。


    不管誰對誰錯,道歉總能終止問題。


    “沒關係....”


    她擦了擦眼淚,突然淺淺的笑了一下,她想起了某一天,有一個男孩子在她麵前告訴她,女孩子,疼了就要說出來。


    哀莫大於心死,心死莫過於一笑。


    這句話她突然懂了。


    她可能突然懂了,突然放下了,突然釋懷了。


    她其實一點也不快樂,她看著他和別的女孩子談笑風生,她看著他對自己的滿不在乎,他看著他對自己的冷漠,她看著他把不愛寫在臉上。


    她一點都不快樂。


    可能女孩子就是這樣,他衝她一笑,她就覺得他還是那個低下頭親她額頭的男孩子,她就覺得還是有希望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再試一試總會有結果的,他沒有說分手,他是愛她的。


    她想這樣騙自己。


    他其實從來沒有討厭過她,他也會抽出一點時間來陪她,也會和她一起上學放學,也會給她帶早餐,也會寵溺的摸她的頭發對她笑。


    但他也隻給了她這些,隻給了她若即若離,虛無縹緲的溫柔,而不是未來。


    他也會問自己,為什麽不愛她,他喜歡燈火酒綠紙醉金迷,可她偏偏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他覺得愛情隻是遊戲,女人是用來玩的,但她卻好認真,認真的讓他生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生氣。


    後來才知道其實是怕,怕自己愛她,怕自己因為她改變,就用力推開她。


    她又開始慢慢堅強起來了。


    她不再和他說她的快樂或者難過了,她也還是那樣笑著,踮起腳揉揉他的頭發,或者係好他上衣的兩顆扣子。


    她也沒有再哭了,隻是偶爾會覺得很難過,悲傷都流於空氣,窒息的要命。


    他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手裏抱著幾本書,看著窗外。


    他懶得理她,盯著自己的影子發呆。


    “我們分手吧,”


    她還是看著窗外,說的雲淡風輕,“我放過你了。”


    他有些氣,她提的分手什麽叫她放過自己了?


    但他沒說出來,他知道他沒資格,他隻是氣她原來一直知道自己不愛她。


    “好。”他說不上自己是什麽心情,明明終於釋懷了,但是他高興不起來,想發火。


    “我再愛你兩年,我隻能再堅持這麽久了,”她轉過頭,笑著。


    “兩年,如果你想好了,就回來找我吧。”


    他覺得這是廢話,他不可能回去找她,她也不可能等他兩年。


    他沒說話,轉身走了,想了想今天的夜場會有哪些漂亮的女孩子。


    他沒有再找過她,兩年之前如此,兩年之後也如此,就像他曾經以為的那樣,他不可能回去找她。


    他們再沒有交集了,仿佛他們之間所有有關聯的東西都戛然而止了。


    他還是有意無意的在心裏計算著兩年的時間,不知道抱著什麽心理,像賭一樣。


    所以在兩年後的那個晚上收到她的消息的時候,心還是沉了一下。


    “我不再等你了。”


    五個字他想了想,刪了又打,打了又刪,最後隻打了一個“好”,點擊發送。


    紅色感歎號。


    他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有點可悲。他覺得腦袋很亂,把手機扔到一邊,關上燈躺在床上想今天早點睡覺。


    他盯著窗外,看了一夜星星。


    老人們常說,夢見一個好久不見的人,就是那個人快要忘記你了。


    他最近總是夢到她。


    她總是這樣安靜,來的時候是,走的時候也是。


    他再也找不到她了,她換掉了所有的聯係方式。


    不找了,他知道她開始新的生活了。他想了想覺得自己就是賤,像個傻逼。


    人間的感情大都這樣,沒有那麽多的轟轟烈烈,也沒有那麽多的生離死別,最後都隻是平平淡淡的走散了。


    他最近總是睡不安穩。


    他拿了幾罐酒,想今天能睡個好覺。


    一罐接著一罐,對於隻是想助眠的作用來說,量多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他不停的想,如果當初他沒有幼稚的推開她,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他想不通,越想越難受。


    喝了一半的酒扔在那裏,一片狼藉。他踉踉蹌蹌的回到房間,躺倒在床上。


    他現在隻想睡過去。


    很多過去的事情,我們再也沒辦法印證了,他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裏,深吸一口氣。


    有些遺憾,窮極一生,也隻能是遺憾。他以為自己快要忘記她了,他甚至都記不起她的樣子了。


    夢半醒的時候,他看見了一片昏黃的光,他靠在學校走廊的窗戶邊,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站著個女孩。


    女孩可能注意到了有人在看她,轉過頭,看著他笑了起來,陽光映襯著她的臉,暖暖的,甜甜的。


    “你回來了呀。”或許在那一瞬間,他心動了。


    後來夢醒了、一切也該結束了。


    關於你,我終究是愛而不得。


    他是故事中的我,而我是故事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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