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娟殿裏一片靜謐,平日裏也是這樣的,這與所謂的宮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在人們的普遍識海裏,皇宮就是繁華醉生夢死之地,理應是絲竹之聲琴弦之音不絕於耳。


    可偏偏這夢語殿下的寢宮卻安靜得像一個道場,殿下雖是一介女流,可她畢竟也是堂堂一國之君呀,怎會如此落寂?


    在大臣們的眼裏,夢語殿下永遠都是那麽神秘莫測,她的臉上好像永遠都掛著甜甜的微笑,可對於那些犯了事兒的大臣,不管權力有多大,她卻從不心慈手軟。


    “笑裏藏刀”這是大臣們私下給她貼的標簽。夢語殿下自是知道的,可她從不以公謀私,暗自報複。


    不過人們會很難以把這麽一個國色天香的絕世美人,同這個貶義的詞聯係到一起。


    夢語殿下真的太美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能滿足天下所有男人欲眼,令所有同齡女子無地自容的美。


    南宮大人抬頭瞥了一眼那白貓,夢語殿下依舊是莞爾一笑,那笑容似過眼雲煙,過後便不在留戀。


    “殿下,有事盡管吩咐!”南宮大人又重複了一遍。


    “不急!”


    夢語殿下終於開口了,她輕抿了一下那胭脂薄唇,突然問道:“昨夜那豬狐妖在城裏作亂,損失多少?”


    “滿城幾乎半數人口盡喪於此亂!”南宮大人啞然道:“殿下,這樣的代價可不小呀,現在城裏人心惶惶,紛紛指責殿下隻顧皇宮安危,不管黎民死活!”


    南宮大人的聲音越壓越低,幾乎變成了嘀咕,“我看當務之急是解決叛軍的問題,至於那豬狐妖留下的創傷,日後可以減免賦稅彌補。”


    說著,南宮大人悄悄抬頭瞅了一眼夢語殿下的表情,發現並沒有震怒,便接著說道:“城裏的怨言隻是暫時的,隻要朝廷有所表示,百姓們自是無話可說的。”


    “不!”夢語殿下突然嚴肅道:“南宮叔叔,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黎民百姓就是承載我們的江河大海,若是他們憤怒了,我們的舟還能平穩行駛嗎?”


    “這……”南宮大人驚出了一身冷汗,慚愧道:“殿下所言甚是,可問題是現在叛軍的事兒刻不容緩呀!若是保住了這大周的天下還是殿下的,保不住又何來的江河大海呢?”


    “那保住了這江河大海的心還是我們的嗎?”夢語殿下反問了一句,她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有些牽強。


    南宮大人又吃了一驚,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的眉頭皺成一團,心裏上躥下跳的,似是捅了馬蜂窩。


    良久之後,南宮大人怯怯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齊頭並進!”


    夢語殿下鎮定道:“先把皇宮裏的儲糧全部發給城裏的百姓。”


    “全部發了?”南宮大人打斷道。


    “嗯,全部發下去。”夢語殿下肯定道。


    南宮大人一頭霧水,不可置信道:“把糧草的分給了百姓,叛軍攻城時守城的將士吃什麽?”


    “不用守!”


    夢語殿下又恢複了笑容,淡聲道:“倘若叛軍真的來攻,敞開城門讓他們進來便是。”


    “什麽……,敞,敞開城門!”南宮大人一臉茫然地看向夢語殿下,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殿下做事向來如此,看似玄乎沒有邏輯不按套路出牌,可每次處理下來又十拿九穩妥妥的。


    於是他便不再多疑,轉而應聲道:“老臣遵旨,這就讓治粟太尉去辦!”


    緊接著他又迫不及待地看向夢語殿下,等待她下一步的指示。


    夢語殿下繡眉微挑,纖細的玉指再次撫過白貓的頭,似是不屑地問道:“南宮叔叔,今日到你府上送信的那個少年是何來曆?”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南宮大人倒是並不感到吃驚,他知道大周的地盤上到處都是殿下的眼線,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太傅府呢?


    他微微聳動了一下肩,坦誠道:“回殿下,他是終南山派的弟子,之前宮裏舒妃娘娘鬧魂的事兒,他幫了很大的忙,也算與老臣有些交情!”


    “他回終南山了嗎?”夢語殿下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沒有!”南宮大人搖了搖頭,繼續道:“他說他最近就住在城裏的城隍廟,讓我有事兒可以去那兒尋他。”


    聞言,夢語殿下隻是神色稍微起伏了一下,心裏沒有任何波瀾。


    南宮大人卻追問道:“殿下,莫非此人有問題?要不要我派人把他監視起來?”


    “不必!”夢語殿下淡聲道:“我隻是看到此人斬殺豬狐妖時,運力不俗想必修為也不凡,興許以後對我們有用。”


    南宮大人哦了一聲,接著問道:“那殿下關於叛軍的事兒,究竟做何打算?殿下不明示,老臣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啊!”


    “我自有籌劃。”夢語殿下冷撇了一句,“南宮叔叔,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隻需替我去辦一件事就行。”


    “殿下請講,老臣誓死效勞!”南宮大人終於有了一種言歸正傳的感覺。


    夢語殿下放下手裏的白貓,那白貓似是突然從睡夢中醒來一般,“喵”的一聲便躥到了那玉石寶座的扶手上,隨後便石化成了扶手上的裝飾,似是雕刻上去的一樣。


    南宮大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心裏雖有些震驚,但卻默然不語。


    緊接著,夢語殿下從那雪白的袖袍裏伸出嬌嫩的玉手,輕輕拍了兩下。霎時,房間裏綠光的交匯處突然走出一個黑衣少年,似是從光的縫隙裏鑽出來一般。


    那黑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上去格外淩厲,手裏拿著一把雪白透亮的長劍,卻是一臉嚴肅的樣子,好像從來沒有笑過似的,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少年板著臉走過來,對著夢語殿下行了一個劍禮,神色淡漠道:“參見殿下!”


    “獨孤城!”夢語殿下看向少年,淡聲道:“跟隨南宮大人出宮去,替我殺一個人。”“殺”字壓得很重,而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神色變化。


    “是!”那個被叫做獨孤城的少年應了一聲,他的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冷峻得讓人有些心生寒意。


    “殿下要殺誰?”南宮大人突然問了一句。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夢語殿下挑眉道:“讓他先在你府上住下,隨後等我的通知吧!”


    “是,老臣遵命!”南宮大人應承了一聲,也沒有再多問。


    夢語殿下輕輕一揮手,道:“下去吧,告訴大臣們今日殿下身體不適,朝會取消!”


    “是!”南宮大人同獨孤城對著夢語殿下深深一禮,然後便徐徐退了出去。


    倆人出了這道門,便是一片漆黑的嬋娟殿內殿,南宮大人輕車熟路,摸黑在前徑直朝


    著殿外走去,獨孤城憑著敏銳的洞察力緊隨其後。


    夢語殿下的寢宮很少有人能來,至於寢宮裏的那間暗室更是鮮有人知道,南宮大人雖與


    夢語殿下最為親切,算是她的心腹之臣,可他也不知道殿下為何不讓在自己的寢宮掌燈。


    關於夢語殿下,在皇宮裏一直都是一個謎一般的存在。她很少上朝總是稱病,處理起事


    情來卻一點兒也不含糊。


    一個看似嬌嫩的女子對朝堂的洞察力,對所有未知事情的敏銳嗅覺,遠超那些為官大半


    輩子的老臣。這既讓大臣們肅然起敬,也讓他們感到惶恐不安。


    這樣的君主實在是可敬也可怕,好多人腦袋搬家隻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兒,因為他們沒


    有什麽事兒能瞞得過這個看似乳臭未幹的年輕女君主。


    特別是夢語殿下喜歡殺值令官的事兒,傳出去更是雷人,被提拔為值令官的宮女也就意


    味著可以多吃幾頓飽飯,然而洗白脖子等著換個地方接著吃了。


    南宮大人帶著獨孤城走出了嬋娟殿,門口候著的那群竊竊私語的宮女見來,慌忙低頭不


    語,一直等到南宮大人走出了外殿大門。


    殿外,南宮大人指了一下自己的轎子,囑咐道:“你先去那兒等我,我去趟大殿,安排


    妥了就來。”


    獨孤城嗯了一聲,便徑直朝前走去,他的神色依舊很淡漠,那把雪白的長劍在陽光下顯


    得格外耀眼。


    南宮大人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可真是個怪人!”


    說著他便朝著皇宮大殿走去,他現在有兩件事要去辦,第一是傳達殿下今日不朝的命令;


    第二是找治粟督蔚傳達放糧的政令。


    關於這些大事,夢語殿下向來隻找南宮大人商榷,說是商榷其實隻不過是招呼一聲,南


    宮大人倒也不計較這些,他是打心底裏佩服這個“小殿下”的。


    半晌後,南宮大人趕回了嬋娟殿門口,他遠遠地瞅了一眼站在他轎子旁的獨孤城,似一


    座厚重的大山立在那兒。


    走近後,轎夫們紛紛俯首行禮,恭請南宮大人入轎,隻有那獨孤城依舊神情淡漠,就連


    眼皮兒都不眨一下。


    南宮大人撫了一下他的肩,打趣道:“獨孤城,好一座獨孤城啊!巍峨不動屹立不倒!”


    聞言,獨孤城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南宮大人好奇道:“你跟隨殿下多久了?”


    “回大人,很久了!”獨孤城終於應了一聲。或許是常年沉默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一種


    獨特的沙啞。


    “你是暗侍?”南宮大人又問了一句。


    “嗯!”獨孤城輕輕一點頭,眉頭也不皺一下,一種無語言表淡然讓人心畏。


    暗侍。


    大周最恐怖的殺手,除了諸仙神佛,基本上沒有人能從他的劍下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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