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


    天空像是被颶風吹了一整夜,幹淨得沒有一朵雲。隻剩下徹底純粹的藍色,張狂地渲染在頭頂上麵,像不經意間,千絲萬縷的藍,暈染開來的藍。


    這天上午的陽光和其他尋常夏天裏的陽光一樣好,或者更加好。炎熱讓每個人失去說話的欲望,張了張口就是幹燥的熱,像是要吐出火來。


    “梁念你快點,馬上就到啦!”李維維拖著紅色的碩大行李箱,在人行道凹凸不平的紅磚上發出刺耳的聲音,仿佛馬上就要碎裂開來。“我聽說,學校附近每兩年都要修路,這馬路沿每年都修,怎麽就越修越爛呢?”說著她站在陽光下用雙手挽起齊肩的長發,利落的紮起馬尾,順手將雙肩包肩帶上掛著的白色帽子套在頭上,將馬尾從後麵的鬆緊處的小孔中拽出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維維,這怎麽越走越遠啊?”梁念忽閃扇著手裏的黑色鴨舌帽,站在楊樹碩大的陰涼裏,齊耳的短發濕漉漉的貼在脖頸處,雙頰泛起紅來。“應該沒錯啊,我再打個電話”李維維把行李放在陽光處,躲進了陰涼裏,仰著頭一隻手使勁衝著臉扇著風,“哥,你到哪了,我們剛下車過了路口,有一個天天超市,你再不來我們兩個都要曬成魚幹了!”“我們等會吧,他說來接咱們兩個,你水呢,給我喝點,我要渴死了。”


    梁念笑著從黑色的背包裏翻出剩了半瓶的礦泉水,“我可不是魚幹,你才是魚幹。”李維維剛急著往嘴裏麵送水,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你不是魚幹?你看你都被曬成什麽鬼樣子了,來來來我也給你澆點水”李維維說著便將水倒在手裏,潑向梁念,“哈哈哈哈,別鬧別鬧!”兩個人嬉笑成一團,不過好精神沒堅持兩分鍾就又被曬得蔫了。


    “對了,來蒙校的是不是就咱們兩個啊?”李維維大喇喇坐在行李箱上啃著在天天超市買的奶油雪糕,“還有崔嘉和肖雪,不過不知道她們到沒到”梁念背靠在樹上,整了整係在腰間的灰色外套。李維維看著梁念,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說你除了黑色就是灰色,這衣服沒有別的顏色了,大夏天的,熱不熱?”梁念翻了個白眼,“我不像某些人穿的像個雞毛撣子”“我這叫時尚好不好?”看著粉色印著hellobaby的t恤和藍色的拉風牛仔褲,兩個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也是很納悶,你明明考得這麽好,就差了兩分就進一中了,那可是重點高中啊,你爸怎麽沒找人把你弄進去啊?”李維維好奇的衝著梁念瞪著眼睛,梁念含著嘴裏的冰棍,隻是看著遠處碧綠的楊樹和翻滾的熱浪,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寧做雞頭不做鳳尾”,話音還沒落聽到遠處有個模糊的人影,在轉角處招手,“維維,這邊!”


    梁念第一次踏入蒙校,就有一種久違無法解釋的熟悉感,那些高大的教學樓像是從小在自己的夢中反複出現反複描繪的顏色,帶了懵懂的衝撞在眼睛裏洋溢著模糊的柔光。人行道,屋頂天台,生鏽的柵欄環繞著的操場。


    “念念,好久沒見你了,叔叔阿姨沒一起來啊?”思緒被李學斌打斷,轉過頭是一張笑意洋洋的臉,高出李維維一個頭的李學斌頂著蓬鬆的深棕色卷發,拎著兩個女孩的行李包也沒有絲毫的氣喘,果然是男生,力氣就是比較大梁念心裏想著。“沒有,家裏麵有點忙,他們把我送到車站我就自己過來了,正好上車就遇見維維了。”李學斌笑著打趣到,“還是念念比較厲害,你看看這丫頭,來看我好幾次了,還是找不見”李維維一個刀眼飛過來,李學斌便漏出了我錯了我錯了的表情,梁念看著兩個兄妹,也忍不住笑出聲。


    李學斌是維維的表哥,比梁念大兩歲,比李維維大一歲,在他們三人一起的初中部裏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蒙校,原本超過了一中的分數線三十多分排名全縣第六,但還是選擇了排名一般的蒙校,當時在他們小鎮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全鎮的老師都對李學斌懷滿了希望,認為這個孩子一定能成為社會棟梁,甚至學校裏出了名嚴肅古板的政治老師,在他畢業時都主動和李學斌合照,並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等你為咱們學校爭光。


    在宿舍整理好了行李,三個人才去報到,因為提前三天都是可以報到的,所以人並不是很多,被通知後天晚上七點在教學樓高一一班教室班主任開會,不要遲到諸如此類的話之後,都已經是晚上了。三個人草草的吃好飯,李學斌就回到了男寢,兩個女孩子也拖著折騰了一天疲憊的身體爬上了4樓的宿舍。


    蒙校是縣城裏結合了小學,初中,高中為一體的少數民族學校,當然也有很多漢族的學生。宿舍樓在教學樓旁邊,兩棟樓中間是長長的甬道,宿舍樓一到四樓是學生宿舍,四樓到6樓是小學的教學樓。學生宿舍隻能從建築背麵的大門進,一到四樓長長的走廊被中間的玻璃鐵門隔成了左右兩部分,左邊是女生宿舍,右邊是男生宿舍,梁念和李維維的宿舍就在4樓最靠右的南麵那間,從宿舍門出來左手邊就是鐵門,上麵是模糊的毛玻璃,看不見人隻能看到模糊的黑影,梁念和李維維也為這種神奇的宿舍感歎不已。來的第一晚就聽到玻璃門那邊男生伋拉著拖鞋大聲吹著口哨的聲音,將穿著睡衣準備去水房的兩個女孩嚇得,抱著盆連臉都沒洗就跑回了宿舍。


    收拾完東西準備上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了,宿舍10點半就集體熄燈了,梁念小心翼翼的光著腳,踩著靠窗連接上下鋪的梯子,抹黑的向上爬,腳一滑,差點踩下去,手下意識的抓住能抓到的東西,胳膊就磕在鐵質的床腳上,倒吸了一口涼氣。李維維正睡在對麵下鋪,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在頭上就又睡了過去。梁念掛在梯子上麻了一會才爬到床上。躺在陌生觸感的床上,身下新領的白色床單發出了刺鼻的仿佛消毒水的味道,她揉了揉胳膊,翻了個身,將自己的背靠著冰冷的牆壁,“這新生活總算是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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