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方家兩兄弟離開,楊定奇才想起小寶來,夢珠道:“他飛進師哥天庭,師哥就暈倒了,快看看它在做什麽!”


    楊定奇不由怔住了,不會是飛進我天庭吃腦子去了吧?急忙叫道:“小寶……小寶……你在哪裏?快出來聊聊天。”哪有人回答,他隻好放棄,雖然不覺頭疼,卻也忐忑不安,隻能等靈力恢複一些再去找它。


    “師妹,不是蛇把師哥弄暈了,是師哥修為差勁,無法掌控神念,出力過猛暈倒了。對了,師妹是怎麽擺脫金沙幫的?師哥還以為再次醒來定然又被他們抓了回去。”


    夢珠簡單說了,楊定奇得知師妹藏在沙裏躲過金沙幫的人,不由連誇她聰明,說道:“師妹畢竟長大了些,一天比一天聰明,師哥是萬萬想不到這個辦法的。”


    見夢珠並無往日歡顏,不由說道:“咱們現在自由了,師妹應該高興才對,怎麽悶悶不樂的,還在生師哥的氣呢?”


    夢珠搖搖頭,眼淚卻已經掉下來了。


    楊定奇隱隱覺得不對,抓了她的手急切問道:“師妹難道受了什麽委屈?快告訴師哥,倘若金沙幫的人對師妹做了什麽,師哥殺進他們老窩,一個不留!”


    夢珠搖搖頭道:“沒有,我隻是想沙漠這麽大,恐怕咱們走不出去,上次我在一個地方走了兩天才發現迷路了。”


    楊定奇放心下來,幸好師妹被曬黑了,臉上還有黑卷皮,不然那金沙幫看到師妹花容月貌定然會做出非禮之舉,想到這裏還得感謝一番毒辣辣的太陽。


    “怪不得師妹被曬黑了,想師妹那兩天定然難熬,師哥隻曬了一個時辰便受不了,幸好被那沙蟒帶到了金沙幫,不然早被曬死了。師妹也是被沙蟒帶回去的吧?”


    夢珠點點頭道:“他們目的是讓我給他們取寶珠,我害怕,不肯進去,被他們推了進去,那蛇卻不咬我,也不噴毒,隻知躲避,還說我是它的同類,逼急了也會對我不客氣,我假裝中毒才混過去,他們就讓師哥進去了。”


    “師妹身體柔韌,怪不得小寶會把你看成同類,嗬嗬!”


    楊定奇見師妹依然鬱鬱寡歡,隻好幹笑兩聲,無話找話,問起她上次沙塵暴之後的事,夢珠慶幸道:“咱們運氣還好,師哥的夜霞遮天果然遮了天,要不我即便抓了師哥的腰帶也會被吹散了。”


    “啊,是你抓著師哥?卻不知師哥當時以為索命地鼠抓住了師哥,死活不讓逃走。”


    夢珠想起自己在沙土裏鑽,被那些人喚成了地鼠,不由羞道:“你才是索命地鼠!”


    “那天師哥讓你去玉關城,怎麽跑回來了?”


    夢珠不答,卻道:“那陽成子真可惡,差點害死咱們。”


    提到陽成子,他和金沙幫那些嘍囉不是一個等級,實在難以對付,楊定奇犯了愁,這家夥陰魂不散,倒似乎是隨時跟著兩人,便道:“師妹雖然跑錯了方向進了這片沙漠,卻也是躲開那家夥的最好辦法,咱們一直往北,等你姐姐閉關出來才回來,看他還能不能找到咱們。”


    夢珠道:“嗯,咱們邊走邊修煉,到時定然打他個落花流水!”


    楊定奇聽師妹這樣說,再想到那寶珠中的各種秘籍,大概隨便取來一種修煉一番都能把陽成子打得落花流水,豪氣頓生,加快了步子。


    天亮後果然熱浪滾滾,隻在熱浪中行了一個時辰,楊定奇的豪氣蕩然無存。


    看前路漫漫,和夢珠麵麵相覷,想法雷同:“倘若沒水,恐怕堅持不到沙漠外麵。”


    憑借夢珠護盾奔出數十裏實在口渴,找到一個低凹處挖了起來,卻哪裏能挖出水來,隻挖出一些潮濕的沙子。


    兩人幹脆不走了,在此處休養到黑夜。


    楊定奇想起沙蟒,如果有條沙蟒,藏在沙蟒嘴裏,能輕鬆離開沙漠。


    到得夜間,決定不再休息,繼續前行,楊定奇法力早已空空,隻能徒步而行。尋思還不如吃了黑晶恢複體力,待天熱時也有個防禦,總靠夢珠可要累壞了她。


    第二天太陽出來,似乎有人取了它掛在了兩人頭頂,即便有夢珠護盾依然覺得炎熱,沙地上的溫度也越來越高。


    楊定奇尋思,果然被那方家兄弟說中,估計到了午後,便會有兩隻被烤幹的乳豬出現在這片沙漠中。


    夢珠見師哥汗流浹背,盡力施展護盾,帶了他快速奔跑,連續奔跑幾個時辰,她不得不隔一會兒吃一顆黑晶,卻也趕不上消耗。


    楊定奇看這情形,兩人堅持不過明天,正好看到零零落落有幾株趴在沙地上的駱駝刺便不走了,又挖掘起來,挖出一個大坑,在側麵挖洞,用帳篷支撐沙土,躲在裏麵。


    即便如此,楊定奇內傷還沒有完全複原,體力趕不上消耗,隻覺口幹舌燥,連汗都不出了,昏昏欲睡。


    夢珠為他輸送了一些靈光,見師哥身體越來越虛弱,欲哭無淚,隻能努力想辦法。


    觀察半天,發現那駱駝刺根係發達,根係周圍隱隱有些濕潤,她向地下打入一道靈光,略微感知,大喜,顧不得師哥在麵前,立刻又幹起了地鼠的買賣。


    隻見她給自己施展一個貼身護盾,一頭向沙中撞去,竟然鑽了半個身子進去,接著手腳並用,隻片刻便沒了影子,她鑽過的那洞迅速被流沙掩蓋。


    楊定奇看得都愣了:“師妹好手藝,竟然真有地鼠的本領!”卻也生怕她鑽得太深出了意外,連連喝叫她盡快出來。


    地下黑漆漆的,無法分辨方向,夢珠再出來時,已經在五六丈之外,她卻興奮地跳過來道:“下麵果然有水!”


    楊定奇見她渾身衣服被沙土磨蹭,已經衣不蔽體,鞋襪也不知去向,手腳紅紅的,嘴唇似乎也不小心磨破了,有血跡的痕跡,狼狽不堪,卻興致勃勃,在原地挖掘起來。


    幸好她還有靈力,奮力挖掘,此地方圓數丈逐漸下沉,等到她累得一動不想動之時,一個小水坑出現在地下五丈之處。


    看到水,楊定奇來了精神,衝夢珠連挑大拇指,卻見她背過身趴到沙堆上咳嗽起來,咳了半天才停止。


    咳嗽完,夢珠取出兩個儲水瓶,用幹淨衣服過濾一下,灌了個滿,兩人也解決了口渴問題。


    楊定奇又問道:“師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師哥?”


    夢珠搖搖頭道:“我隻是和那金沙幫的打鬥有了一點點內傷,一直喝不到水,好得慢一點,師哥不用擔心。”


    楊定奇半信半疑。


    此地有水,倒可以多停留一天,有這個方圓數十丈的大坑,休息也舒服一些。


    夢珠說起上次暈頭轉向找不著北的事,楊定奇道:“夜晚看啟明星,白天看太陽,如果沒有太陽看風向也能大概判斷,再細點就是看沙丘的橫豎,即便是風沙天也可以根據風向大致判斷。”當下給夢珠細細講了。


    星雲門任掌門大概知道楊定奇要流落荒漠,這方麵知識倒傳授的不少。


    夢珠聽到,默默記在心裏。


    兩人聊了一會兒,楊定奇實在疲憊,早早沉沉睡去。


    等他早晨醒來,卻發現把師妹又弄丟了。


    隻見所有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擺在兩個空間瓶中,那灌滿的兩個水壺也在其中。


    爬出沙坑四處看去,哪裏還有師妹的影子,不由大聲叫喚起來,叫了半天猛地想起師妹曾說從此各走各的,一時大驚失色,她不會是當真的吧?這兩日已經領教過沙漠,不帶任何東西穿行,簡直是自殺。


    再想到她昨晚問在沙漠中怎麽分辨方向,已經確定她獨自走了。


    見沙漠中的各種動物蜂擁而來,在沙坑周圍虎視眈眈,要搶奪這個水源。


    蛇,蠍子,沙鼠,蜥蜴……個頭都不大,楊定奇卻已經不在乎這個水源,帶了東西向北飛奔而出,奔出不遠,尋思夢珠知道自己要去北方,既然她躲著自己,定然是回頭走了,便回頭向南而行。


    夢珠確實是向南走了,不過,她飛跑一陣,跑到日上三竿已經跑不動了,蹲下來咳嗽,卻也太用力了些,把心肺都可能咳碎了,大口大口的鮮血噴了出來。


    她急忙打坐壓製,終於平複一些,繼續向前走去。


    “七日斷魂散!”那個柳於果然不是嚇唬人得,正好今天是第七天,發作起來了,看來也跑不遠了,不過,她有執念,終究想死在一棵樹旁邊。


    靈家弟子壽終安葬之後,墳頭會長出各種花樹來,那是他們修為的結晶,也代表人死了,其精神永古長存。


    對於這種人,靈家都會為他們在祠堂立神位、表功德。


    但有些修為低下或者品行不端的弟子墳頭不會長樹,其親屬便會去栽一棵,如果依然無法存活,那這個墳墓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所以靈家弟子對自己的言行都比較謹慎,免得最終落個連墳墓都沒有的下場,成為靈家承得堂中教育子弟的反麵素材。


    夢珠自認為自己長這麽大從未做過功德之事,修為也不是高深之輩,品德也不一定高尚,她死後更不會有人來這麽遠為她墳頭栽樹。


    如果有,也隻有姐姐。


    倘若姐姐得知她一無所成早早夭折,定然傷心,在家族中抬不起頭來,夢珠想到這些,自己心裏先受不了,覺得比死都難受。


    她必須為了不給姐姐丟人去做一個假現場,找到一棵樹,死在它下麵,等姐姐找到,一定以為那樹是她的修為結晶,也證明她不是修為低下品行不端之人,姐姐在家裏也能說得出口。


    但在沙漠中矮草或許偶爾還有,最難找的就是樹了,有樹的地方就有水,所以,她找到的希望非常渺茫,卻絕不能放棄,即便是爬,也得爬到樹跟前。


    她現在正在爬,已經無力奔跑,雖然太陽毒辣辣地照在背上,沙地上溫度也越來越高,她依然在爬,嘴裏的血被她咽了不知多少次,除了不覺得口渴,渾身難受。


    如同被人肚子裏灌了開水,放在火爐上烤,但這些都不算什麽,找不到樹才是最難受的事。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看見了一棵樹,雖然不是花樹,卻也是樹,她精神倍增,因此還起身跑出幾步,雖然又摔倒了,卻更近了些。


    那樹越來越近,終於爬到它跟前,手腳膝蓋都磨破了,滴著血,她並不覺疼痛,反而有些興奮,抬頭看向此樹。


    這樹也太老了些,除了一根一人多高的幹裂樹幹,什麽都沒有,如果夢珠前幾年來,或許它還活著。


    它似乎是專門立在這裏等夢珠奮力爬來失望的。


    夢珠剛剛升起的希望被樹的慘狀給擊了個粉碎,張著小嘴幹咳幾下,卻把胸腹中的氣全咳了出去,隻覺一陣窒息襲來,她張大嘴努力地呼吸著,卻似乎喉頭堵了東西,怎麽也喘不上氣來,直到她雙眼翻白手腳亂舞之時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哭了片刻,生怕哭沒了最後的力氣,在樹下用雙手奮力挖了起來,她不想死在曠野,要入土為安,此地無土,隻好進沙裏求安。


    挖地數尺,精力皆無,整個人隨著沙子滑進沙坑。


    如果沙坑裏沒有高溫,她早已暈厥,沒有暈厥卻不是好事,隻能忍耐著高溫等死。


    她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已經沒有了,一旦姐姐找到她的遺骸,不忍去想。


    垂死之時,也隻能想想師哥了,她已經把他當作自己的第二位親人,不願意看到他受苦,不願意看到他落淚,隻想讓他快快樂樂,順風順水地生活下去,第一個願望已經破滅,希望這個願望在她死後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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