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幽鬼門還有一項作戰手段便是釋放出各自飼養的式鬼來阻礙敵人,隻是在見日之光的光輝麵前,僅有的幾頭中級式鬼都躲回陰暗的角落裏不敢出來,惶惶不可終日,更別提那些連中級程度都沒有達到的小鬼了。


    傳統的鬼道中人,便是以飼養的式鬼進行正麵攻擊,由無形體的靈鬼進行騷擾性攻擊,然後自身借助黑暗的環境施放種種黑暗類法術來牽製敵人。


    也就是說,他們更像是隱藏於黑暗之中的偷襲者,而非正麵戰場上廝殺的職業,更何況他們中最強的老者以及最強的手段紛紛被克製住,才導致警員們以零傷亡的代價生擒了這數十名幽鬼門徒。


    換句話說,這些人的思維還停留在古時候的冷兵器概念裏,似乎從來沒有接受過現代化戰爭的熏陶一般,對於熱武器全無防備心理,這才是他們徹底失敗的關鍵。


    不過無論什麽樣的借口,歸根結底,陳三石一方大獲全勝,徹底消滅了這夥盤踞在深山老林裏的邪惡勢力。


    以上這些便是章老歸納的緣由,隻是似乎沒有人去理會他所做的這些總結,因為所有人都被深入敵寨後的情形驚呆了。


    從外表上看,這似乎隻是一個遠離人世的小村落,過著簡單的自給自足生活。隻是進入到這村落裏麵,卻可以發現,在屈指可數的幾幢建築外麵,零零碎碎的散布著各種屍骨……這些屍骨裏,有的比較大,有一米多長,看上去像是比較大型的動物;有的卻小巧玲瓏,樣子是一個橢圓形,上麵有牙齒有鼻子還有凹進去的眼窩,這分明就是人類的頭蓋骨……


    “混,混蛋啊!”一名身體素質過硬、心理素質硬如磐石的特種兵部隊出身的警員,看到這滿地的屍骨,大量的頭蓋骨,忍不住哽咽著怒罵起來。


    頭蓋骨隨處可見,哪怕警員們再小心翼翼,總會一不小心就踩碎一個。除此之外,警員們再無法分別,地麵上橫七豎八的這些骸骨,哪些是人類的,哪些是牲畜的。


    幾名沒有被麻醉的幽鬼門徒,看到警員們小心翼翼的捧起一顆顆頭蓋骨,好生珍藏的樣子,不由得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笑道:“你們這些巫人就是自甘墮落,成天和這些凡人為伍,難怪當初巫門要被道門壓的喘不過氣來。雖然你們巫醫門的人不知從哪弄來這幾十件法寶,不過和我們高貴的幽鬼門比起來,你們還是太肮髒了,即使是法寶在你們手裏也是蒙塵。”


    “草泥馬!”一旁押著他們的警員,聽到如此反人類的話語,忍不住反手就給那個說風涼話的幽鬼門徒一個耳光。“麻痹的,就憑這一地的罪證,不用押回苗州,現在在這裏就能把你們全部槍斃了!”


    “別激動。”鄭局攔住這名暴跳如雷的警員,一臉沉重的說道,“抓捕他們,是希望釣出他們身後的大魚,這些小角色可不是我們行動的最終目的,到時候,任憑你如何發泄,我都不會阻攔。”


    “是的長官!”那名警員瞬間立正敬禮,回頭死死的瞪了那名嘴裏嚷著反人類話語的幽鬼門徒一臉,似乎要把他的相貌深深的刻印在心底裏麵。


    那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似乎也被這飽含了超越種族的憎恨的眼神給嚇了一跳,接下去都老老實實的,再沒說一句話。


    這一片地兒並不大,除了三五幢幾層樓高的磚瓦建築外,便隻有一些極其簡陋的牲畜蓬,裏麵養了幾頭瘦的不成樣子的豬牛羊。


    隻是這些幽鬼門的人,似乎真的對生命一點尊敬也沒有一般,連個亂葬崗之類的拋屍地點都沒有,就活生生的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把生物給祭煉成了屍骸。


    “按理說屍體腐爛變質到徹底變成一具骨架,需要一段很漫長的時間吧,隻是為什麽這裏全是骨架,卻沒有一具屍體呢?”陳三石強忍著嘔心的感覺問道。


    “鬼道裏一般都拿血肉去喂養式鬼,隻有蘊涵著精氣神的血肉,才能最大程度的提高式鬼的實力與等階,在他們的眼裏,生物的血肉都是拿來提升實力的營養品。而生物的骨架則可以拿來修煉各種禦骨係法術,比如骨牢骨匕之類,生物的精氣神被吸收吞噬後,剩下的一小部分則無法回歸大自然,被留在了骨骼之內,這種滿含靈力與怨念的骨骼是他們最好的施法道具……”陶老無視眾人麵部的複雜表情,自顧自的說道,“幸運的是,我們的槍械射程比他們要遠的多和快的多,使他們根本沒有時間拿這一地的骨骼來對付我們……”


    一路下來,一幕幕血腥驚人的畫麵在眾人麵前展開,光是這滿地的骨骼碎末便已經搞的陳三石心底發酸,幹澀欲嘔,他沒有跟著警員們進到幽鬼門徒們祭祀和修煉的住宅裏去,那裏麵肯定蘊藏了更多反人類、血腥殘暴,能徹底顛覆人類價值觀的東西存在——他立馬走到緩坡的另一頭,迎著聚陰陣匯集而來的陣陣陰風,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勉強平複下心底的騷動。


    自從身體得到異能的進化後以來,他很少再有這種簡單的負麵反應了。尤其像是頭痛、失眠這些年輕人經常會犯的一些小毛病,對於陳三石來說卻是已經許久未曾發生過了。一度他甚至還認為,自己以後還會不會有那些負麵的情緒。


    但是現在看來,情況卻並非他想的那麽簡單。異能雖然強化了他的身體和心理素質,講的通俗點就是讓他神經變的大條多了,但是他畢竟還是一個人類,哪怕是至人、神人,都還是屬於人的範疇。見著眼前如此赤果裸的****證,視人命如草芥的行為,這一切絕不是在現代社會熏陶下成長的年輕人可以接受的。


    也許幽鬼門的人在那幾幢磚瓦房裏留下了某些遺產,法寶或是培育成型的鬼寵之類,但這都不是陳三石的任務或是他想要的。雖然在這次行動之前,他也有把這看做一次類似於遊戲裏的新手試煉任務的念頭,純粹是當自己出來見見世麵,練練還沒能掌握熟練的技能。但是無論麵對的襲擊是多麽輕微,遇到的抵抗是多麽軟弱,但都無法否認,這是一場人類內部的戰鬥。雖然他是屬於勝利者的一方,但是麵對此情此景,他卻完全提不起一絲做為勝利者的自豪。


    他想到“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八個字,雖然用在幽鬼門上麵不太合適,可是這些人孜孜不倦了幾千年流傳下來的使命,便是要重現上古時的輝煌,讓巫神的光輝撒滿人間。可是這現實嗎?就憑現代科技的力量,一枚造價千萬的導彈就可以徹底把這片幽鬼門的痕跡從地球上抹去了。


    陳三石也不知道自己對於這些人是個什麽樣的心理,他們視人命如草芥,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窮凶極惡,可是他們又是封建愚昧的犧牲品,為了一個終生不能實現的莫須有理想,把人生大好的時光蹉跎在這深山老林裏麵。


    一個人靜靜的在緩坡的另一頭站立了許久,聚陰陣匯聚的陰風吹拂在他身上,自然被他體內的異能禦在外麵,感受不到那滲人的心寒之後,所謂的陰風在他的感覺裏就和空調的製冷效果差不多。


    過了一會兒,陶老走到他的身邊,隨意的說道:“今天,感覺如何?”


    “人力有時而窮。”陳三石突然想到這句不知在什麽地方看到過的所謂哲學語句。


    “即使你天賦異稟,手握絕世靈器,可是對於這方世界、蒼生來說,依然不過是滾滾長江裏的一個生命罷了,頂多是稀缺一點的白鰭豚。江水不會因為你的翻滾而停緩向東流逝的節奏,即使在其他生命體看來,你已經是無與倫比的存在了,但是和一方天地比起來,終究還是……”陶老唏噓的說著。


    “如果說是社會製度、意識形態、信仰理念這些東西不同,巴以衝突什麽的,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像這種,完全不融入人類社會,純粹把自己當做高人一等的高級物種的思想,竟然能夠流傳數千年之久並且生根發芽?”陳三石憤憤不平。


    “這個世界無比美妙,充斥著無限的未知,即使是人類已經邁入了第三次工業革命的高潮階段,但依然有數不清的謎底在等待著揭曉,就如同我們體內的能量,它實實在在的存在,科學儀器也可以探測出來,可是該如何對其進行定位呢?這算是生物能嗎?和火能、原子能、太陽能比起來呢?憑借現在人類的科技可以飛上天空、飛出地球、飛向宇宙,那更久遠的時候,在巫道佛之前的時代,人類從鴻蒙中誕生之時,是否真有能夠開天辟地的大能存在?古時候典籍裏有聖人、道士的存在,為什麽千百年下來,所有門派的道統都在衰微?為什麽偏偏是猴子的某一支進化成了人類,而不是猩猩、狒狒?”陶老一口氣問道,好像又是在自問一般。


    陳三石默然,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那麽深層次的問題。他隻不過是見識到幽鬼門拿普通人不當人的行為而感到難以接受罷了,對於人類的起源、異能的過往、科學技術的未來,這些壓根沒有考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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