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雲宗的理念是什麽?


    自劍聖觀雪入劍道,創立雪雲以來,雪雲宗便隻有一個理念。


    天若攔路,亦可斬之。


    正因這個理念,雪雲宗的弟子向來一言不合便拔劍相向,劍下流過的血足以染紅整條渭水。


    雪雲之強,強在無所畏懼。


    當然,這隻是他們自己認為的,事實上,修行界普遍認為雪雲宗行事強勢至極,各大宗門也對雪雲宗的霸道頗有微詞,隻不過礙於雪雲宗一門兩合道的實力不敢多加妄語而已。


    即便是太玄山,在雪雲宗未曾觸到底線的時候,也不願意和雪雲宗多加糾纏。


    風起認可雪雲之念,行的也必定是雪雲之道。


    觀世七政皺了皺眉,“世子生於王族世家,學的是道藏藏書,本以為即便世子走的不是王道,也應該是仁道才對,沒想到世子竟選擇了霸道。”


    風起並不認同這句話,搖頭說道:“站得正,坐得直,於心無愧,於人無愧,我行的素來是正道。”


    觀世七政說道:“可雪雲宗行的便是霸道。”


    風起更加不認同,認真反駁道:“若雪雲行的是霸道,渭水內便不會流如此多的血。”


    這是說的雪雲宗風雷峰入世,捕殺禍亂百姓的妖獸一事,昔日渭水妖禍波及周邊五郡,風雷峰弟子聞訊而動,以雷霆之勢血染渭水河畔三百裏,將出水妖獸盡數斬滅,一場妖禍未起便息。


    觀世七政說道:“罪惡滔天自有律法處置,若不是雪雲宗攪局,或許神朝能平定妖禍也未曾可知。”


    這是說的廣南王昔年想借渭水肅清幽州一事,事實上,若非風雷峰的劍太快,廣南王真能平定廣南十七州郡的妖禍,大軍已然集結,隻等傷情傳至便要揮師渭水,順帶著還能把幽州妖匪平息,對神朝來看,怎麽都是一個長久之計。


    那時逍遙閣的規模還不像現在這般大,行軍之間的傳訊皆通過軍中紅鷹進行,廣南王在南陵苦等三日,等來了雪雲宗平定妖禍的消息。


    據說當時廣南王氣得連砸三套行軍桌椅,罵了好些天的娘。


    風起突然覺得有些想笑。


    因為前不久他和風揚曾做過相似的辯論,在那家小有名氣的湯食館,當時他所處的位置,正是此時觀世七政的位置。


    “大局......先生可曾想過,若你手無縛雞之力,當時又生存在渭水旁的五郡之地,你是希望妖禍亂世,引來大軍圍剿,造福後人......還是希望有人仗劍直行,平定妖禍,救民於水火之中?”


    觀世七政說道:“想要去除痼疾,不經曆點傷痛怎能做到?”


    風起覺得此言好生虛偽,於是隻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觀世七政不死心,追問道:“世子不這麽認為?”


    風起說道:“那我們又有什麽資格決定忍受傷痛的人選究竟是誰呢?”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隨意決定他人的苦難,不管是力可通神還是權勢滔天。


    觀世七政沒有說話,場間有風緩緩飄過。


    風起覺得有些奇怪,因為觀世七政眼裏透露出的並不是折服,甚至連思索之色都沒有。


    他的眼神很是玩味,似乎還有些悵然。


    風起說道:“看來先生挺滿意我的答案。”


    觀世七政笑了笑,說道:“燕北之地對於人族太過重要,因為不確定的事情太多,所以每任燕北王我都會親自過來看看。”


    風起注意到他說的是人族而不是神朝,心想看來稷宮不滿皇室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但這似乎極沒有道理,細想一下,稷宮和皇室唯一的分歧便在於當年皇室強行撤走了望海關幸存的大儒。


    可這畢竟是想著未來的國祚,稷宮就算有所不滿也定然可以理解才是。


    風起笑著搖了搖頭,“先生還有其他的問題嗎?若沒有的話,我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便要翻身上馬。


    觀世七政伸手點出一指。


    風起的手落在馬鞍上,卻怎麽也沒辦法用力。


    無法借力,自然不可能翻身上馬。


    風起挑了挑眉,“先生還有事?”


    觀世七政說道:“我北上向來有三問,如今一問方至,世子如何能走?”


    風起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把手收了回來,問道“不知先生第二問打算問什麽?”


    觀世七政說道:“第一問問的是道,第二問,我想問問你對命運的看法。”


    風起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意思,說道:“命運?”


    觀世七政說道:“人各有命,如同世子,生來便是燕北世子,未來或可成就燕北之主,但世子既往天道,想來是與燕北王位無關,這其中,擁有,經曆,然後放棄,不就如同命運一般?”


    風起說道:“哦?難道先生竟然相信命運一說?”


    觀世七政說道:“年輕時自是不信,但活了這麽些年,看到的事,經曆過的事多了許多,對這二字便愈發惶恐起來。”


    風起說道:“先生請看,我可算得上年輕?”


    觀世七政微怔。


    風起緊接著說道:“先生年輕的時候都不相信,我現在正值青春年少,自然也是不信的......我既不信命運,又談何對它有什麽看法呢?”


    觀世七政想了想,說道:“此言有理,那便等到你閱盡滄桑的時候再問吧。”


    風起說道:“還請先生出第三問。”


    觀世七政輕笑了聲,“第三問和第二問息息相關,你既沒能回答第二問,自然也回答不了第三問。”


    風起心想和老一輩的讀書人聊天真是麻煩,“那晚輩可能離開了?”


    觀世七政笑了笑,“世子請便。”


    風起說道:“先生不同我一同返回武陽?”


    觀世七政說道:“時機未到。”


    風起怔了下,然後翻身上馬,對觀世七政行了一禮,策馬而去,帶起一陣清風。


    觀世七政看著風起的背影,沉默不語。


    有人從路旁叢林走出,問道:“先生久不出世,為何今日會因為這個小子離開雲墓?”


    觀世七政看了他一眼,“天象自風家兄弟而變,這些年來心中始終難安,總要親自看一眼才好。”


    那人又問道:“先生可曾看出些什麽?”


    觀世七政搖了搖頭,“我隻能確定,他並非風家之人。”


    風家世子,並非風家之人。


    不論誰看都覺得這是個很離譜的說法,若是讓雲晚煙知道了,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事。


    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怎麽就不是風家之人了?


    那人也有些疑惑,問道:“先生的意思是......風家世子被人掉包了?”


    觀世七政笑著搖了搖頭,“真相自會揭曉,他此去武陽,若能見到竇驍童的話,竇驍童也許會親自告訴他也說不定。”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竟有些啞然失笑。


    那人看著他臉上的笑,心想看來先生今天的心情還不錯。


    有風吹過。


    那人的衣衫獵獵作響。


    一隻袖管隨風飄動。


    “先生,現在我們去哪兒?回雲墓?”


    “好久不曾出世,雲墓那邊一時半刻出不了問題,去一趟太玄山吧。”


    “……”


    “有什麽問題?”


    “太玄山那位雖然支持我們的理念,但他並不喜歡你,若是被發現了……”


    “放心,不會被發現的,我們又不進太玄山五淵。”


    “可是……”


    “沒什麽可是,放心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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