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忽必烈站在城牆上,看著眼前這一棟棟樓房,縱橫的街道,然後順著眼睛看向遠方,青山綠水,草長鶯飛,他雙手撫緊緊的按在城牆上,突然大笑了起來。


    城牆上那麵高高的朔字旗被他的親衛取了下來,換上了一麵黑色昆夷的狼旗。


    一時意氣風發的忽必烈沒有來由的想一展胸中豪氣,於是對著這座城池裏正在歡慶的士兵們說道:“這座號稱北方邊塞最為堅硬的城市,十多年了,終於被我們啃下來了啊!接下來,我們就要如猛虎下山一樣,殺入中原腹地,拿下君奉城!”


    四周的士兵隨著一起大聲喊道:”拿下君奉城!拿下君奉城!”


    入城的騎兵,排成了長長的幾條線,沿著街道緩緩入城,他們想著去城裏收刮一下金銀財寶,這是昆夷自古以來的傳統,結果他們發現城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留下,連一隻雞一隻羊都沒有。百姓們都離開了,士兵們的怒火沒有地方發泄,一個個拿起了火把,點燃了民房,點燃了空無一人的軍帳,好在一些士兵搜到了一些布匹綢緞,他們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城外還駐紮有很多士兵,他們吃著從昆夷運來的牛羊,幻想著中原小娘子的秀臀翹乳。他們的大帥告訴他們,在雲州城休息幾天,然後再南下,讓他們都開心不已,在貧苦之地活了這麽久,終於可以過上繁榮富貴的生活了。


    雲城以北黃沙漫天,雲城以南青山綠水,這些遠道而來的昆夷蠻子此刻正在盡情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雖然塞外也有綠洲,但一眼望去的大地盡頭總是黃沙,新鮮的總是最好的。但是一把火之後,昔日裏塞北邊疆的一顆明珠,在昆夷蠻子的手裏僅僅隻需要幾天就變的與漠北並無二致,青翠與繁榮變成了蕭瑟的黃土。


    傍晚時分,雲州城的熊熊大火照亮了整個夜空,早已遠遠撤離了的百姓們在百裏之外都看到了那漫天的火光與滾滾濃煙,不少人留下了淚水,那是他們的家啊,那是他們從小生長和長大的地方啊,他們這些殘暴的蠻夷人侵占了他們的家園還將其一把火燒掉,毀滅這一個詞在他們的心裏紮根,總有那麽一天,他們會重新踏上故土,將這些昆夷人給重新趕回黃沙地,這是他們的此刻在心裏的念想。


    坐在馬背上的寒風環抱著小浪兒,小浪兒很聽話,沒有問過他的父親母親,一路上一言不發,寒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畢竟這些人生的苦難,需要這麽一個孩子承擔,確實太難受了些。


    劉浪突然回過頭望著寒風說道:“寒叔叔,我以後去哪兒啊?”


    寒風聽到了這句話,心裏一緊,把頭望向天空,不想讓他留下眼淚的樣子被小浪兒看到,怕勾起了他的情緒。


    “以後就跟著寒叔叔,寒叔叔在哪你就在哪,寒叔叔家裏還有兩個哥哥,我們都會都好好保護你。”


    小浪兒看到了身後漫天的火光,然後把頭轉了回去,看起來十分平靜。


    “寒叔叔,我也想習武。”


    當昆夷攻破雲州的消息飛速傳入中原的時候,正值早朝之際,趙羨坐在龍椅之上,看著手中握著的遠方八百裏加急傳回來的奏折,雙手不停的顫抖,就連嘴唇都被咬破了。


    “居然這麽快就被攻破了!”


    奏折上赫然寫著四個字:雲州已破。


    “作為北線防禦核心的雲州城竟然是被攻破了!他劉征是幹什麽吃的!”


    大將軍王錚走出來說道:“劉征已經戰死了,據前方傳回來的消息,昆夷在雲州城水源上流投擲毒藥,打算困死雲州城數萬人,劉將軍也別無他選,隻能為了掩護雲州百姓撤離,英勇殉國了。”


    聽聞這個消息之後,趙羨稍稍有些平複了自己的怒氣。


    “現在情況大家都知道了,也就這兩天,東麵二道的刺史,巡察使會與淮陽王、廣陽王、河間王三位一同進京,本來以為堅固的北方防線至少可以堅持等南方平定之後再去解決,看來如今要早做打算了。”


    趙羨揉著眉毛說道:“南方五道現在是什麽情況,是繼續打還是要降。”


    陳庭走上前來說道:“現在那邊還沒有什麽聲音,據潛伏在五道的碟子匯報,五道之前的行動目前都似乎沉溺下去了,沒有繼續動兵的計劃但也沒有投降的打算,估計是聽聞昆夷出兵的消息,想來個坐收漁利吧。”


    趙羨哼了一聲:“這群人倒想的好,還想著用我大朔吊起昆夷蠻子之後再來一個漁翁得利。胃口這麽大,也不怕崩了牙。”


    “而且探子傳來的消息裏有條信息很意外,西蜀道的蜀王趙建仿佛正在與南邵道大理王商量聯姻的事議,恐怕是鐵了心要反了。”


    趙羨一拍而起,“居然在國家生死之時,還在搞這些齷齪的事!就讓他們這群蛀蟲在逍遙幾日。”


    昆夷遼河邊垂釣的老者,提起酒壺往嘴裏倒了倒,最後一滴酒緩慢的流進了他的嘴裏。老人咂了咂嘴巴對著一旁的那個小孩說道:“沒酒了。”


    小孩回道:“羊爺爺,我去集市上給你打一壺吧。”


    “不用啦,現在水都攪渾了,釀出來的酒不好喝咯。”


    二人的身後,出現了一片廣闊的遊牧牧場,白色帳篷與各色經幡在藍天的映襯下,散發著格外的魅力。許多的遊牧人生活在這裏,他們都和往常一樣,做著平日裏做的事情。草原上牛羊成群,不少男子騎著駿馬,揮舞著彎刀,在草原上馳騁。這時候走過來一個中年男子,右手按住胸膛,向這個老人行禮,說道:“羊先生,該回去吃飯了。”


    老人站起身來,伸了伸胳膊,說道:“昆夷那邊來的人怎麽說?”


    中年男人虔誠地說道:“正如先生所料,昆夷使者過來宣布了大汗的旨意,千隻羊千隻牛和成年的駿馬都要收走,時間定在下個月,他們便會派人過來。”


    被稱作羊先生的老人盯著中年男人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喀喇沁的王,您準備好了嗎?”


    “此刻正值昆夷大軍南下,正與大朔在邊關上鏖戰,我們這種小部族也不會引起他們太大的關注,這時機千載難逢,我喀喇沁部再也不願意將我們養的牛羊駿馬獻給他們,這些都是我們喀喇沁的子民辛勤勞動得到的,他們一句話就想拿走,以後再也不可能了,這是屬於我們自己的,這片土地也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我們要建立一個我們自己的國家!”


    這個身披狼皮的中年漢子憨厚的笑了笑接著說道:”如果失敗了,我的孩子就麻煩羊先生了。“


    被叫做羊先生的老人,摸了摸身邊小孩子的腦袋,說道:“請王放心,小喀爾喀我很喜歡,我會一直帶在身邊的,請王不要有後顧之憂。但是在王準備正式行動之前,我得告訴王一件事情。”


    “先生請說。”


    羊先生一手摸著小喀爾喀頭頂的羊皮小帽,一邊向著部落裏走著,輕聲說道:“喀喇沁部落裏有被昆夷收買的人,他們都成為了昆夷的眼線,所以這次行動大王你需要小心提防,最好在行動前將他們都清理幹淨。”


    明明是一件很震驚的事情,但從羊老頭嘴裏說出來的感覺卻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他自個兒也許都還沒注意到當聽完他說的這番話之後的喀喇沁的王是一副多麽震驚的表情。


    震驚片刻的王說道:“喀喇沁部居然有昆夷的奸細!隻是現在時間所剩不多,要是想將他們一個一個找出來可能時間不夠了,也怕打草驚蛇。能否麻煩先生?”


    羊老人伸手打斷了喀喇沁王的話語,從衣服兜裏拿出一張羊皮紙,遞給震驚的喀喇沁王。


    喀喇沁王將紙條放進腰包,然後行禮說道:“請先生放心,我喀爾喀會一個不留的把他們都找出來,然後解決幹淨。喀爾喀,帶先生回去吃飯吧,我去辦點事。”


    明明是一個正統的遊牧族人,但在剛剛行禮的姿態上看,分明和一個土生土長的南人一摸一樣,真是奇了怪哉!


    留著小辮子的男孩牽著老人的衣角,走向部落裏最大的帳篷。


    還在河邊垂釣的魚竿,此刻居然自己動了,然後吊起一條魚來,魚竿自己將那條魚給放進了魚簍子裏。


    羊老人回頭看見魚簍裏的那一尾小魚,心中默念到:“老皇帝,我羊八胡欠你的,還你啦。”


    這個從石室學院走出來的男人,一轉眼都已到了遲暮之年,翰林院生活的那些日子,是這個老人這輩子最歡喜的時間。


    天下三榜皆出自他手,五年一次的兵器戰力譜,十年一次美人才俊榜,以及每二十年才公布一次三仙三聖八魁圖。


    一生見證了兩位皇帝的羊老頭,在十年的京城叛亂中,消失不見,沒想到再出現時竟是在塞外深處的一個遊牧部落裏。


    “世間的這潭水,我羊八胡再幫各位攪一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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