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看著她沾染上那些塵垢,他倒情願她餐風飲露,幕天席地,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靈那般幹淨純粹地活著。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反而有些埋怨陸之山多嘴,但事已至此,他也改變不了什麽了,為了避免惹惱花映雪,他隻好選擇妥協。


    “天馬上就要黑了,這樣吧,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吃的,你們留下來打掃和生火,待入夜之後,如非必要,大家就不要離開寺廟了。”


    慕清寒知道花映雪跟他們不一樣,她是“一頓不吃餓得慌”,可他們沒有帶幹糧,準備投宿的村子也被燒了,現成的食物肯定是找不著了。


    趁著天還沒黑,他便想去林子裏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打點野味回來給花映雪嚐嚐鮮。


    “我也要去!我若是留下來生火,沒準兒這廟會落得跟那村子一個下場,你們……應該不想冒這個險吧?所以,我就不在這兒幫倒忙了,慕清寒,咱們走!”


    一聽慕清寒說要去找吃的,花映雪眸光一亮,立馬精神抖擻。


    她之所以這麽興奮,倒也不全是因為她對吃的情有獨鍾,真正令她興致盎然的其實是“打獵”這件新鮮事兒。


    畢竟,比起打掃寺廟和拾柴生火這些繁雜的瑣事,在山林裏打獵顯然要有意思得多,要是她的運氣足夠好,能打到野兔之類的獵物,那可就有口福了。


    眼看著慕清寒和花映雪結伴離去,成惜和成霖的表情都有了細微的變化,不過,有陸之山在場,他們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故而很快便恢複了常態。


    這片山林遠離塵世、植被茂盛,不僅生長著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野果樹,而且還棲息著大量的鳥獸蟲蛇,隨處可見生靈活動的痕跡。


    不一會兒,花映雪和慕清寒就成功地捕捉到了兩隻野兔,並摘了一些可食用的野果,兩手不得空地回到了山神廟。


    與此同時,黑夜也正式降臨了。


    經過成惜他們的打掃收拾,廟裏總算是幹淨了不少,陸之山生了一堆火,眾人圍坐在火堆旁,烤著野兔,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起來。


    如今雖已是五月中旬,盛夏漸至,但深山之中的夏季本就來得遲些,加之夜涼如水,陰風陣陣,若是沒有個相對封閉的禦寒之所,還真是難熬。


    花映雪一行在山神廟裏一邊烤火取暖,一邊談天說地,眼前是越燃越旺的火堆,鼻邊是惹人垂涎的肉香,倒頗有幾分遊山玩水、浪跡江湖的樂趣。


    “說起來,那些村民皆是死於脖頸處的致命傷,可在跟蛇妖交手的過程中,我並未發現它有能造成此種傷痕的武器或招式,它到底是用什麽方法殺死他們的呢?”


    不知不覺間,話題又繞回到了今日在山村裏殺人作惡的那隻青蛇妖的身上。


    花映雪始終對村民脖子上的那道傷口耿耿於懷,同時也有些不確定那蛇妖究竟在不在屠殺花氏滿門的一眾妖魔之列。


    如果殺害村民的凶手另有其人,那就說明花映雪要找的仇人並非是蛇妖,蛇妖固然該死,但仇人亦不能放過,她必須把這件事查得一清二楚,以免中了真凶的詭計。


    “是蛇鱗,蛇妖的蛇鱗比刀刃還要鋒利,隻在瞬息之間,便能殺死所有的村民,那些鱗片上附著有它的妖力,手無寸鐵的村民根本躲不過妖力的追殺。”


    “當我趕到的時候,它已經開始動手了,我試過,可我阻止不了它,也救不了那些村民……”


    陸之山眼神黯然地看向了廟門外,山雨欲來,風卷殘雲,這場大雨很快就會衝刷掉那個村子存在的最後一點痕跡。


    他既覺得無奈,又感到羞愧,無奈於自己能力有限,全然不是那蛇妖的對手,羞愧於自己拚盡全力,卻一個人都沒能救下。


    “陸道友不必自責,沒人希望發生這樣的事,眼下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下次碰到那隻蛇妖時,竭盡所能地除掉它,絕不讓它再有機會傷害任何人。”


    見陸之山情緒低糜,表情沮喪,慕清寒便出言安慰了兩句,曾經的他何嚐沒有過類似的經曆,但這是身為捉妖師不得不邁的一道坎。


    學會接受自己無法挽救所有人的性命,無法戰勝所有的妖魔,無法將每一條人命都視若珍寶,以及偶爾會對死亡感到麻木不仁的事實。


    在心懷仁義的同時,不過於糾結自己做不到的事,在珍視生命的同時,不過分執著於不現實的盡善盡美的結局,這就是捉妖師該有心境。


    “可是……它為什麽要殺害那些村民呢?它既沒有吸取他們的精氣和魂魄,也沒有吞食他們的血肉和軀體,它的屠村行徑難道僅僅隻是為了滿足它的殺人欲望?”


    “而且,它早不殺,晚不殺,偏偏要在我們經過這裏的時候動手,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它早有預謀?”


    “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因我們而起,一切都是蛇妖的陰謀,那我們的確是有愧於那些死去的村民,不誅殺蛇妖為他們報仇,實在是說不過去……”


    花映雪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可具體是哪裏出了問題,她一時又說不上來。


    不管怎麽樣,村民的慘死是事實,蛇妖用攜帶有妖力的鱗片操控村民的屍體亦是事實,即便它不是屠村的凶手,它和凶手也必定是同夥,一樣不能免罪。


    整件事看似一目了然,實則疑點重重,花映雪有預感,他們很快就會再次跟蛇妖展開新一輪的較量,屆時,不是蛇妖死,便是他們亡,一切自會有個了斷。


    “師父說得有理,這方圓百裏之內,隻有那一個村子有人煙,蛇妖沒理由專程跑來這荒僻之地以殺人取樂,除非……它從一開始就已經計劃好了。”


    “如果它算準了我們會在那個村子裏借宿,並先一步殺光了村裏所有的人,那麽,因趕路而精疲力竭的我們定然會改變主意,換個地方歇腳。”


    “它是蛇妖,本就生長於山林之中,自是比我們更熟悉這裏的環境,所以,它知道在村子附近,唯有這座廢棄的山神廟可以遮風避雨。”


    “它是故意把我們引到廟裏來的……糟了!我們落入它的圈套了,大家提高警惕,隨時留意屋外的動靜!”


    慕清寒稍加分析,頓感不妙,剛好這時候外頭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鳴,緊接著便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和風吹草木的沙沙聲。


    密集的雨點敲擊在山神廟的瓦頂上,劈啪作響,愈來愈急,好似要將房頂擊穿一般,很快一些角落就滴滴答答地漏起了雨。


    從門口和窗戶灌入的冷風吹得破舊的門窗不住地摔打搖晃,發出陣陣吱呀呼砰之聲,火勢熊熊的火堆也迎著風扯起了半丈高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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