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龍對世間奇異之事頗感興趣,贈石事件之後他就一直想去拜訪那位傳言中的“半仙”,雖然以前也曾耳聞過此人的一些事跡,但都不是什麽重大之事,夢龍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而這次自己親身經曆了和他有關的事,夢龍便覺得有必要去會一會那位“半仙”。


    半仙住在城北的紅杉林裏,他的住所是三間用籬笆圍起來的茅草屋,看似其貌不揚,但裏麵的格局和布置卻非常的別致和講究。三間茅草屋成等邊三角形排列,進了籬笆門是一處院子,院子兩邊各是一間茅屋,院子正對的前方也是一間茅屋,但是比兩側的茅屋要大,顯然這是主屋。


    主屋是半仙起居的地方,呈長方形,格局近似於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兩側的茅屋要小一些,呈圓形,左側茅屋是會客用的,叫做“納客屋”;右側的茅屋是半仙修煉用的,叫做“修真室”。


    夢龍和文哲提前預約了半仙,這天他們一起按約定來訪半仙。


    半仙見到夢龍博士和文哲先生一起到訪寒舍甚是高興,為了接待夢龍博士和文哲先生,他也幾天前就開始采集朝露,他想用珍貴的晨露加上紅石國特有的白茶來招待兩位貴客。


    夢龍和文哲見到半仙,跟他們心中想象的裝束和樣貌甚為接近——長發,銀須,身形偏瘦,黑色長褂,手持拂塵,顯然一副修道之士。


    半仙真名賈世空,修道五十載,如今已過花甲,雖有幾分仙風道骨,但相貌和眼神之中無不透露著金錢和欲望。


    他們促膝盤坐於“納客屋”。納客屋地麵為一片藍色海水,圓形牆壁上等列懸掛著“梅蘭竹菊”四副彩畫,圓形穹頂的天空藍與海水藍相呼應。屋子正中有一方桌,方桌靠裏側有一長頸細口青白色瓷瓶,瓶中插有三隻幹枯的蘆葦。


    賈道長取晨露在小磁爐上煮開,又用竹夾取白茶置於青白色瓷壺中,再將煮開的晨露倒入裝有白茶的瓷壺,蓋上蓋子。


    片刻之後,賈道長將泡好的晨露白茶斟入夢龍和文哲麵前的青白色小茶杯中,最後又給自己倒上。他放下茶壺,伸出右手請夢龍博士和文哲先生品茗。


    夢龍和文哲慢慢喝下口茶,確有幾分甘甜和沁入心脾之悅。


    夢龍放下茶杯,說道:“好茶。”


    文哲也點了點頭。


    賈道長自飲一杯,說道:“今日難得二位泰鬥光臨寒舍,豈敢怠慢。”


    “不敢,不敢,晚輩也是慕名而來,特向道長請教。”夢龍客氣的說。


    “豈敢豈敢,請教不敢當,切磋倒是說得過去。”賈道長說。


    “其實,今日前來也無他事,隻是久聞道長之名,前來拜訪。”文哲說。


    “慚愧慚愧,不過能讓你們二位親臨,我也是蓬蓽生輝啊。”賈道長說。


    “聽聞賈道長對失陽症頗有研究,願聞其詳。”夢龍說。


    賈道長笑了笑,喝了口茶,說道:“差矣,差矣,所謂失陽症即乃陰陽失衡所致,凡世間之人,十有八九皆有此病,說為病也不足為病,說不足為病,但也久為重疾,凡食人間煙火者,終將失陽而亡。”


    夢龍和文哲恍然大悟,但也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前些日子贈紅石之事道長可曾聽說?”夢龍說。


    “自然聽聞,文哲先生慷慨解囊,不惜贈之以罕見之物,實屬難得,這份憐憫之心,實在令人佩服。”賈道長說。


    “那位老人可為失陽重症?”文哲問道。


    “老人乃長期營養不良所致,加上已經年邁,自然失陽過重。”賈道長說。


    “那……心形紅石真的可以治療失陽之症嗎?”文哲又問。


    “世間動者為陰,靜者為陽,柔者為陰,烈者為陽,陰陽相生相克,相輔相成,相對而論。”賈道長捋了捋胡須,又說:“凡生命,皆為陰陽兩炁而生,生為陽,死為陰,乃陰陽大炁而論;男主陽,女主陰,乃陰陽小炁而論。”


    “道長所言有理。”文哲說。


    “心形紅石乃天地精華所孕,吸收萬物精血而成,難能可得,世間罕有,自然有助陽養息之功。”賈道長說道。


    “陰陽大道還請道長指點一二。”夢龍問道心切的說。


    “是啊,道長,還望授之以理。”文哲也急切的說道。


    “二位願意聽老道所言,很是欣喜,隻是……隻是……”賈道長欲言又止的說。


    “隻是什麽?您快說。”文哲急忙問道。


    “老道雖為修道之人,但也有愛財之心,這也可能是未成正果的原因吧。”賈道長直言道。


    “道無止境,學問無價,您盡管授道即可,至於錢財,自會奉上。”夢龍說道。


    “那就先謝過二位。”


    賈道長伸手示意夢龍和文哲又喝了口茶,自己也抿了一口,說道:“萬物之道,唯陰陽變化,動而成其靜,大而見其小,偏而望其全,失而求其得,愛而生其恨,惡而覺其善,治而任其亂,死而盼其生,如是等等皆為陰陽之道!陰生陽,陽生陰,陰陽相對相生。陰克陽,陽克陰,陰陽相克相生。陰生陰,陽生陽,陰陽相離相生。半陰生半陰,半陰生半陽,半陽生半陽,半陽生半陰,陰陽相伴相生。善與惡,對與錯,成與敗,矛與盾,合與分,上與下,牝與牡,圓與缺,美與醜,明與暗,貧與富,盲與見,如此等等亦為陰陽之道!相對既為陰亦為陽,相立既為陽亦為陰,對立亦為陰陽。”


    “萬物之成,皆為兩麵,有陰必有陽,有陽必有陰,可獨生可互生,則不單生。有戰爭、即有和平,有殺戮、即有佑助,有同性、即有異性,有同牝、即有同牡,有因、即有果,有痛苦、即有幸福,有生、即有死,有輪回、即有泯滅,有自然之道,亦有幹預之道,有立成之道,亦有破解之道。”賈道長又說。


    “見物之理,論物之道,對立而統一,統一而對立,見獨而論,是為小,見小而論,是為偏,見偏而論,是為謬,見謬而論,是為假。萬物有道,各循其律,無律不成,不破不生。”賈道長說罷又捋了捋銀須。


    “聽道長一席話,受益匪淺啊。”夢龍說。


    “哪裏哪裏,都是些個人見解,幸有二位側耳,實屬榮幸啊。”賈道長客套的說。


    “確實受教不少,大中有小,小中有大,辯證而論,有理有據,佩服佩服。”文哲說。


    “二位如感興趣,若不嫌棄,老道願與你們交個朋友,日後相互論道學習,共同增益。”賈道長說。


    “當然願意。”文哲又說。夢龍也點了點頭。


    “二位的大義,大氣,大節,乃社會之幸,人們之福啊。老道要是有你們的智慧和才華,便可早已得道成仙了。”賈道長說完,長笑了一聲。


    “人各有其長,自有其用,不必慕彼自慚。”夢龍說道。


    “有理,有理。”賈道長笑著說。


    “今日已打擾甚久,先聊至此,下次有機會,再來拜訪。”文哲看了看夢龍說道。


    “是啊,今日相聊甚歡,也學到了不少,改日再來叨擾。”夢龍朝文哲點了點頭說。


    賈道長若有所思,話到嘴邊,又停住了。


    夢龍掏出一張支票,用筆填上數字,輕輕地推放在蘆葦瓷瓶旁,和文哲起身準備離去,看到賈道長有話要說,便又問道:“道長,還有什麽話要說嗎?直言便是。”


    賈道長思忖了一會,說道:“也沒什麽,就是之前金老大也曾找過老道,收了他的錢財,按照他的安排,為他小病大瞧,騙取了別人的血如意。今日二位前來,說到贈石之事,老道覺得此事與金老大之事甚是相像,所以有意直言,還望二位日後多留心,以免被騙。”


    “血如意?血如意?你說的可是血如意!”文哲急忙問道。


    “是叫血如意,金老大安排我這麽說的。”賈道長如是。


    “那血如意何人所有?”文哲又追問道。


    “那日,前來的有三個人,金老大,金鵬先生和一個下屬,聽那下屬之言,像是金鵬先生擁有血如意,但是之後的事,老道就不清楚了。”賈道長想了想又說:“對了,我感覺那個下屬和前兩天陪老人過來瞧病的兒子也有幾分相像。”


    “您是說金老大的得力幹將金鵬先生嗎?”文哲再次問道。


    “是的,就是他。”賈道長說。


    “明白了,謝謝道長。我們就先告辭了。”文哲說罷,匆匆和夢龍朝門口走去。


    賈道長追至門口又說道:“還望二位見諒,老道隨有愛財之心,但除此俗根絕無鄙害之心。”


    “道長嚴重了,我們絕無此意,告辭,改日再來請教。”夢龍說完,便和文哲轉身離開了。


    賈道長看著他們走遠,消失在樹林中,這才轉身回了屋,但他意識到自己最後那番話,像是勾起了文哲先生的某些舊事或是誘發了什麽,雖然他也說不上來,但從文哲先生的表情和匆匆離去的身影,他強烈的感覺到之前金老大所說的血如意,絕非普通的紅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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