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青城山下不久,雪似落梅飛絮,又疾下了一場。點點揚花,片片鵝毛,草屋外的萬千青山已成了碧玉瓊瑤。


    王右丞闖進臥室,立即遭了小福女一個耳光。


    他流著兩道鼻血,在門外說:“昨夜你可豪放的很,今早又做什麽矜持模樣?!”


    小福女在屋內大喊:“昨晚吃多了酒才放浪形骸,你這小流氓沒占我便宜把。”不多時,她整齊了衣衫,洗手剔甲後才拉了王仙兒去吃早飯。


    王右丞戴了納戒,方跟了進來,將鰻魚團子讓給她們吃,自己隻抓了兩隻饅頭夾炒鹹菜絲吃。


    從竹海裏走出的另外一人身上也有濃重的月季花腐爛的香味,令他心生疑竇,便裝作不經意地問:“你桑蟲婆婆這麽大年紀,為何像個思春的姑娘,渾身熏著這麽重的月季花香?”


    小福女早檢查了身子,確信晚上沒與王右丞做出男女之事,此時正喂王仙兒吃鰻魚團子。聽他這麽問,笑著說:“說到思春,此屋裏正有一人沐浴在愛河裏,也不知道是哪位風流急先鋒。”


    王仙兒立即指著王右丞,卻見他眼中凶光一閃,立即垂下手囫圇吃飯。


    小福女又說:“那不是月季花的味道,是皮皮花。”


    “皮皮花?”王右丞從未聽過這稀奇的花名。


    正巧吳起端了一鍋熱騰騰的雞蛋湯進來,便說:“《仙草綱目》一書的《卷五.魂花目》有記載,皮皮花乃是陰間之花,其花冠、花莖可煉製丹藥,有驅散魂術的功效,又能修補修仙者受損的魂魄裂紋。其花有異香,若月季花。”


    小福女讚許地點點頭。


    吳起給三人各盛了一碗湯,繼續說:“大陸上本沒有皮皮花,200年前被神獸山的高仙在西秦皇陵裏找到一株,才帶回到北極島。因其長著7朵形狀各異的小花,擠在風裏像極了頑皮孩童的臉,才取名叫‘皮皮花’。後來,其被雜植在鬼道與巫道的十八層地獄道場之上,專愛吸食兩個道場裏的孤魂精氣。鬼道和巫道將其鏟除幹淨後,雜家學派才發現其對抵禦魔道妖邪的魂術有奇效,便將其收錄在《仙草綱目》裏,並種了許多在雜家門派裏。”


    王右丞聽罷,心裏起了疑:“又是200年前,時間上太巧合了,看來這花與神仙姐姐和麵具女人一夥的恩怨也有牽連。”


    他問小福女:“這皮皮花隻有雜家學派裏才有麽?”


    小福女道:“嗯呢,而且在我婆婆那裏栽的最多,熏地住在那邊的人全身都是這種香味。”


    “隻有桑蟲上師那才有這麽多皮皮花,那裏的人才會有這麽濃的香味麽?”王右丞急忙追問。如果真是這樣,昨夜從竹海裏出來的那人也是雜家學派的弟子了。


    “是啊!”小福女見他這麽在意,幹脆又說:“整70年前,我爹娘從北極島外做任務時被妖邪傷了魂魄,非要不斷食用以皮皮花煉製的丹藥才能續命。所以我婆婆才遍種這花,就是為了多煉幾枚藥丸而已。你可別多想了,她是為了救我爹娘的命,才不是因為癖好熏這種花香的。”


    “啪!”王右丞打翻了手裏的碗,滾燙的蛋湯潑了一桌子,他愣看著小福女,心裏不住重複:“明晴日誌裏的那對男女居然是她的父母,她娘就是‘下殿之七’!”


    “你...你...沒開玩笑吧,你今年才多大,活在70年前的人怎麽會是你父母?”他心存僥幸地問。


    小福女急忙起來收拾,不滿地說:“小喬兒的爸媽都活了幾百歲了,我娘早就是結丹期的高手,多活點年月不是很正常麽。”


    “她不是受了傷,魂魄受損麽?”王右丞很不甘心,真希望小福女在逗自己。


    小福女又給他裝了一碗湯才歎著氣說:“她和我爹爹這70年來幾乎都在沉睡,中間醒來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3年,可巧就生下了我。自我出生後,他們又昏迷不醒。我時常想去看他們,婆婆卻是不讓。哎......”


    “下殿之七也在沉睡!所以才有個被人偶寄生的雜家學派弟子跑到月山,是麵具女人故意安排的,就是要喚醒她!”王右丞完全想明白了,為什麽魏春來會多帶一個人過去。


    70年前的那個洞裏,不知麵具女人一夥對小福女爹娘用了什麽妖法,才讓其中一人短短六日內變成了花妖,還成為了他們隊伍中的一員?天底下真有這種妖術麽?


    王右丞十分不願小福女遭什麽不測,佯裝不在意地對小福女說:“要我說,既然你父母身體不好,你就聽桑蟲上師的話別去看他們了。日後他們魂魄的傷被治好了,再去也不遲。”


    小福女不置可否,默默吃著飯,廚房裏一時安靜極了。


    生活是一襲華麗的袍,上麵爬滿了虱子。


    王右丞感慨著抹了抹嘴,與小福女傳送去了北極神宮。


    在學宮大殿門口,臉腫成豬頭的白月蘭和蘇嫦正在點卯,見到王右丞紛紛說:“你未來媳婦下手可真狠,連醫仙館的藥一時都無法驅散她的火之靈力。”


    王右丞安慰了他們兩句,來到熟悉的最後一排,時不時偷瞄小福女幾眼,覺得她甚是可憐。


    當然也很同情已坐到高椅上的桑蟲上師,她還不知道自己費勁心力維持他們性命的兒子和兒媳,早在70年前就已經死了。


    桑蟲上師見所有人都到了,蒼老地說:“今日給你們講講魔道和妖的等級。”


    “魔道妖邪比較簡單,他們亦是人,不過是修煉的法門比較陰損而已。他們挑選靈童,往往會選擇靈根不純之人。說白了,就是靈根裏有黑色光點的孩子。這樣的人最易修煉他們的邪術,輕易會獲得更奇妙的靈根屬性。不過靈根純淨也無妨,隨著魔道的邪術修煉的越來越深,其靈根也會逐漸有黑色光點。”


    姑蘇蓉蓉抬手問道:“魔道諸部靈根不淨,是不是其骨子裏天生就是極惡的人。”


    桑蟲上師很喜歡她提問,笑著說:“有人天生是壞胚子,有人天生是良善之人。但個人善惡與其成長的經曆也有很大關係,很難對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定性,說他必是好人或者歹人。其實魔道裏也並非皆是奸惡之徒,我們正道也有一些宵小鼠輩。”


    姑蘇蓉蓉納罕地又問:“既然無關人性,為何正邪兩道如此涇渭分明呢。”


    桑蟲上師接著說:“魔道之‘惡’,並不始於人性,而是因他們修煉的方式太過惡毒。例如魔道人屠部,以殘殺修道者為主要修煉法門;而長樂未央部,以采擷少男少女精血為修道手段。諸如此類,魔道中人常年浸淫其中,其人性才越來越惡。久而久之,魔道裏的正義之士可就如鳳毛麟角了。”


    姑蘇蓉蓉還想提問,桑蟲卻沒再理她,繼續說:“魔道之人的靈力,分為‘常級’、‘龍級’、‘災級’三個階段,分別對應的了我們下階、中階和上階靈力。其中‘龍級’原叫‘鬼級’,因為食人鬼的出現,魔道後才改了名。其三階再往上,又與我們正道一致了,分別是靈力‘結丹期’、‘元嬰期’和‘元神期’。”


    “魔道中人,其修為越高,靈根則越黑,光點則越來越小。各位日後遇到天生靈根純黑,亦或是修煉到靈根全黑的魔道妖邪,可要多加小心。這些人往往天賦奇高,修為也端的可怕。”


    她說到這裏,王右丞心裏一寒,心道:“我吞噬了哥舒大叔的純黑靈根,這事若讓北極島的人知道,焉有我活命的機會!”


    桑蟲上師忽然一笑,讓白月蘭抱出一摞摞油印的冊子,說:“關於魔道各部的介紹、曆史以及其中厲害的修道者概要,我特刊印了內部小冊子。目前隻要300個北極幣一本,另有一本關於‘妖’的冊子,亦300個北極幣。兩冊一起,今天隻要500枚北極幣。待會大家把錢交給紀律委員即可。”


    她說完就走出了學堂,一些學生已在小聲議論了。


    “這北極學堂不是免費的義務教育麽?!怎麽還賣起講義來了,你婆婆就窮成這個樣子?!”王右丞摸著自己僅剩的兩張北極幣票子,心痛地對小福女說。


    四下裏不滿聲也越來越多,


    “簡直鑽進錢眼裏了!”


    “什麽嘛?!偽道學,真商人!”


    “昨夜門派裏又發了北極幣,原來是讓買講義的。摳錢摳到咱們這些學生手裏了!”


    “怪不得不讓我再提問!怕是說多了,賣不出去冊子,賺不到黑心錢來!”


    ......


    小福女聽了覺得刺耳,低下頭獨自哼歌,妄圖屏蔽這些聲音。


    不多時,白月蘭和蘇嫦一邊發冊子,一邊來收錢。眾人雖有不滿,但仍老實地把錢交了。有錢不夠的學員,其隊長都代為繳納。


    輪到最後一排時,王右丞苦著臉說:“月蘭妹妹,我能不買麽?末級弟子沒錢啊,我還被罰了半年月例呢!”


    白月蘭溫柔地笑說:“那我待會找小喬兒收去吧。”


    王右丞趕緊交了錢,心道:“真是被逼上梁山,妙手空空又要重出江湖了。顫抖吧,小肥羊們!”


    查發平可沒他這麽好的手藝,抱著王右丞的腿哭訴道:“老大,借我點錢吧。鬼道根本不給我發錢,小弟買不起講義!”


    他體內的茄色詛咒,也圍成了一個委屈的男孩模樣,可憐巴巴地瞅著王右丞。


    王右丞一腳踹開他道:“待會我去找石崇,看他收不收腰子。你割了一個賣,人有一個腰子就夠了!”


    查方平複又拽住他說:“老大,你若不幫我,我總覺得你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還是可憐可憐我,再苦些錢來吧。”


    二人糾纏的狼狽樣,引起許多人譏笑。


    東方誌信更是大喊:“堂堂大陸999名七人隊的隊長,居然對隊員如此吝嗇,可見他不配這個名次!”


    王右丞本不在乎別人怎麽看,畢竟東方誌信的錢是稷下給的,自己的錢則是純憑本事‘拿’來的。但他複眼瞧見查方平體內茄色的詛咒男孩對自己慢慢伸出了一隻手,嚇得立即磕巴道:“查大佬,有...有...話好好說啊,何必說出這麽...這麽絕的話來。”


    說罷他一溜煙跑到石崇旁邊,摸出在大靈山做琴師而得的一枚珠子,擦了擦上麵的血,悄聲說:“石兄,你瞧這個能換幾個錢?”


    石崇不料他這麽快就有生意找到自己,心花怒放地扯著他來到角落,二人攀談起來。


    市價700枚北極幣的珠子,因為上麵沾了王右丞解釋不清而且還擦不掉的血跡,應折價到400枚。但石崇給了王右丞800枚的高價,笑眯眯地說:“承蒙世兄看得起,日後有生意盡管來找弟弟。”


    王右丞感激地抱了抱他,才跑回座位將查方平的錢給交了。


    查方平感激涕零,抓著講義對東方誌信罵道:“呔!你個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我隊長頂天立地,已經給你爺爺交了錢!”


    他一向懦弱,敢為王右丞對身材若熊的東方誌信說出這種話,已耗盡了平生所有勇氣。落座時難免不穩,一跤跌在地上,講義刮在椅子上立時被扯爛成好幾段。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司馬巫掏出票子給查方平又買了一份,連車金鳳、鍾小樣和小福女的那份也一並交了。


    他一句話不說,從一個挎兜裏摸出四五隻殼上有五色斑點的蝸牛吃了起來。


    活生生蠕動的蝸牛,在他嘴裏被咬地磕吧作響,汁肉橫飛。


    鍾小樣立即拿出手帕給他抹嘴,關切地說:“好哥哥,別噎著了。”


    車金鳳和小福女本感激他仗義疏財,但瞧見他生吃蝸牛,惡心地說不出話來。


    查發平是生吃過毒蛤蟆的人,渾不在意,跑去要抱司馬巫,卻被鍾小樣攔下來。


    “你這個萬年掃把星,不要碰我哥哥!”


    查發平這才訕訕地退回座位。


    摩柯允穀在左眼裏說:“司馬巫是東齊平寧侯強暴異人鬼族妠哈喇部的王妃生下的野種,乃人與異族人的雜交種。他不吃擁有靈力的活物,就維持不住人的樣子,而且會發生非常可怕的變化。這些活蝸牛,就是微級的妖,想來是稷下發給司馬巫用來維持人樣的食物。”


    王右丞不無同情地看著司馬巫,心裏又想:“老子的隊員都他喵的是些奇葩!厄運體質之王,下殿之七的女兒,人麵蜘蛛大妖怪,異族人少年,加上我這個有吞噬劍氣的怪胎,隻有車金鳳還算個正常人。格老子的,我想過點正常人的生活都不能!”


    正想著,桑蟲上師從學堂後麵踱了進來。她見司馬巫正在吃活蝸牛,從他身後捏了一隻來到講台,舉起來給大家看。


    “下麵正好來講妖的等級。”


    “妖的等級是天生的,命中注定的。有的動物天生是妖,有的則一輩子是林中走獸。妖根據妖力大小,分為‘微級’、‘末級’、‘凡級’、‘精級’、‘梵天級’、‘大王級’六個等級。”


    “‘微級’妖一般做上等食材,我手裏這隻五彩蝸妖就是汁肉極其鮮美的妖。”說罷她伸出舌頭將蝸牛吞在了嘴裏,又笑眯眯地說:“可惜沒有帶芥末。”


    “‘末級’妖可馴化成工具來使用,比如納戒和千裏蝶,它們其實就是被神獸山馴化的‘末級’之妖。”


    “‘凡’級的妖與靈氣階的修道者差不多;‘精級’則對應靈力階;‘梵天級’可就是能與結丹期和元嬰期修道者抗衡的大妖了。而‘大王級’妖通過修煉妖丹和妖器,是最後能媲美元神期修仙者的妖中之王。”


    “妖的修煉期都特長,因為‘凡’級開始,它們都要同時修煉妖丹與妖器,又要時刻提防天譴。它們千年方成人形,又彼此互吃、互殺,古往今來能修煉到各自等級妖力頂點的妖特別之少。”


    王右丞想到了王仙兒,遂對自己七人隊的未來又充滿了無限期望。


    姑蘇蓉蓉聽罷,又想提問。


    桑蟲仍擺擺手,不讓她吱聲。她微微一笑,又說:“我所寫的《北極島野外妖物考查筆記》第十八次修訂本已經由北極當鋪刊印出售,目前首發價隻要400個北極幣。各位若有疑問,可以買此書去讀,定然能解答心中所有關於妖的疑惑,並且令你眼界開闊。另有插圖本,隻需800北極幣。”


    “啊?!怎麽又是要錢啊,難道課堂上不講了麽?”


    “這也太糊弄人了吧。”


    眾人嘴巴張地老大,不知今天是來聽課的,還是來花錢買知識的。


    又聽桑蟲蒼老地說:“明日休課。後天我會組織大家去北極島野外觀察各個等級的妖,活動費用每人688個北極幣。今天的課到此為止,各位回去找各自師傅拿學費去吧。”


    說罷她像個土財主一樣溜出了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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