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司禦軒的院落,落日餘暉照進房間裏,一片金黃。


    司禦軒回來時,聽到屋子裏傳來了小孩子的嬉笑聲,他微微攏眉,推開門,就瞧見謝斐懷中抱著一個小女孩,她把小女孩逗的咯咯直笑。


    而另一邊的陰影之下,坐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不說話,也沒有表情,氣質有些陰沉。


    這孩子怎麽感和他小時候有些相似,無論的五官樣貌還是氣質上,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他不由多看了兩眼,直到四目相對,岑岑扯了下嘴,撇開頭,端是一副高冷的模樣。


    司禦軒也犯不著和一個小孩子計較,收回視線,審視的目光看著謝斐。


    謝斐看到他回來,把苗苗放下,讓她和岑岑去外麵玩。


    司禦軒臉色不好看,甚至是有些陰沉。


    謝斐給他倒了杯水:“把孩子接過來,老夫人同意了的。”


    “那你打算,讓我替你養?”


    他也是一個男人,被人設計成婚也便罷了,竟然還要替別人養孩子?這女人當真是欺他無能?


    司禦軒沒接她的茶杯,謝斐捧了一會,就放了下去。


    “我可以把你的毒徹底治好,腿也可以,和常人無異,甚至可以習武,就是希望你可以讓我們有個棲身之所。”


    她眨巴著眼睛,聲音適當的帶了點委屈:“不行嗎?”


    謝斐做出發誓的動作:“他們就是兩個小孩子,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打擾你的,以後你要是找到了心儀的姑娘,我一定主動和離給你們騰位置,絕對絕對不會影響你和新夫人的幸福生活的,也不會讓我的孩子占了你孩子的份額的。”


    司禦軒皺了皺眉,“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有?”


    院子裏,不斷的傳來苗苗的嬉笑聲,他聽的有些煩躁。


    “隨你。”


    男人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謝斐呼了口氣,心中暗自誹腹,我怎麽不知道?我還知道你那兩個小魔王精會弑母行凶,幸好那人不是我!


    ——


    翌日,謝斐還沒蘇醒,房門就被人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直接鑽進了她的被窩。


    窩在她懷裏,拱來拱去:“娘親,娘親,快醒醒。”


    謝斐想不醒,都難了。


    緩緩睜開眼,一張粉嫩的小臉蛋就出現在眼前,她伸出手在苗苗的臉上捏了捏:“苗苗,你怎麽醒這麽早?”


    “娘親你快點起床,去管管哥哥,哥哥拿著那位司叔叔做的袖箭去花園裏玩啦,他不帶苗苗。”


    謝斐瞬間睜開眼,睡意盡散。


    “哥哥最壞啦。”


    謝斐急忙坐起身,捏了捏眉心,這岑岑從哪裏拿了袖箭啊!


    司禦軒也不說把這些東西放好了。


    謝斐急忙穿上衣服,就帶著苗苗往花園裏奔去。


    找了些地方,終於,在湖邊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他躲在湖邊的草裏,撅著屁股,手中的袖箭,卻對著不遠處的一個丫鬟。


    謝斐心頭狠狠一跳。


    夭壽啊!


    她來不及阻止,袖箭已經發射,眼看著寒芒就要穿透丫鬟的腦袋,謝斐下意識的閉上了眼。


    預料中的尖叫聲並沒有傳來,謝斐先是睜開了一隻眼,再接著,發現司禦軒就站在丫鬟的身前,他手中,就握著那枚袖箭。


    而那名丫鬟,早就被嚇的蹲在地上,目露驚恐之色。


    司禦軒低頭瞥了她一眼:“還不走?”


    “多,多謝二公子。”


    看到小丫鬟沒事,謝斐長長的鬆了口氣。


    急忙過去,把岑岑從草叢裏扒拉了出來,聲音嚴肅:“岑岑,你怎麽能把兵器對準人呢?若不是你司叔叔,你今天就殺人了!”


    “你怎麽敢!”


    謝斐真的被他嚇到了。


    岑岑看著手中的袖箭:“這裏麵還有一支箭,娘親,你說射誰比較好。”


    謝斐:“……”


    苗苗這時忽然開口:“哥哥,你的手受傷了。”


    謝斐這才注意到,他掌心的傷口,重新滲出了血,有一道傷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劃傷的,不用說,都知道是袖箭。


    新傷疊舊傷。


    謝斐冷著臉,問他:“疼不疼?”


    “不疼。”


    “過來,娘親先將你手上的髒汙清洗一下。”


    掌心除了血跡,還混著泥土,謝斐帶著岑岑去了湖邊,傷口似乎劃的很深,血珠一滴一滴的落。


    這時,一個陰影罩了下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充滿了危險:“我的袖箭一直放在書房,你亂進我書房了?”


    謝斐抬頭,剛想訓斥他擋住了光線,眼中猝不及防的闖入男人受傷的手,伴隨著他將袖箭遞到岑岑的麵前,血跡滴落……


    他攤開手心,袖箭威力大,他徒手接住,掌心的傷口,深可見骨!


    謝斐張了張嘴,臉上有些尷尬,她說不會讓小孩打擾到他,現在好像,有些打臉了啊!


    “抱,抱歉。”


    “你先稍等下,我先把岑岑手上的傷口清洗一下。”


    和司禦軒相比,她自然更心疼的是自己的兒子。


    她低下頭,司禦軒手中的血還依舊在落,伴隨著岑岑手上的血……兩人的血,在湖裏,竟是其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瞳孔狠狠一顫,手中動作都是一頓。


    不可置信的盯著兩人的血……


    怎麽可能。


    岑岑和司禦軒,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血跡怎麽可能會融合?


    可事實就是如此,血液融合,這兩人,是父子關係!


    謝斐被嚇的直接蹲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父女三人。


    此時細細想來,苗苗和岑岑的壞,好像……好像也可以理解了!


    畢竟,基因在那!


    一個大反派,最後不得好死,他的兩個孩子,弑母,草菅人命,是朝廷奸佞!


    最後,也落了個被毒死的下場!


    不可謂不慘!


    天——


    她,她竟然是反派的母親?!


    那她的結局,不就是死在這兩個孩子手上?


    謝斐隻覺得腦袋嗡嗡的,好像有二百五十隻猴子在裏麵敲鑼打鼓。


    她就是個二百五!


    她早該想到的,如果謝斐還是原來的“謝斐”,那麽司禦軒的腿和毒根本就不會好,哪來的餘力去找女人生孩子啊!


    怎麽這麽巧,她的孩子就也是龍鳳胎呢!


    謝斐小心瞥了一眼司禦軒的神色,確定他並沒有發覺,這才鬆了口氣。


    現在的大反派都還隻是個宅在家裏的頹廢青年,更別提這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了,隻要在反派徹底黑化之前阻止,她就不信沒有掰不直的小苗苗!


    不過前提是……絕對不能讓這個大反派知道這倆小崽子就是他的種!


    見她捏著孩子的手愣在那裏,司禦軒冷冷開口:“再過一會血都流幹了。”


    謝斐愣了愣,幹巴巴地應了兩聲:“哦、哦。”


    岑岑臉上滿是毫不遮掩的嫌棄,陰惻惻地看向司禦軒手裏的袖箭,感受到了投射過來的目光,司禦軒淡淡地瞥了這個滿身陰鬱的小鬼一眼。


    隻是一眼,岑岑就感受到了一股無法言說地壓迫感。


    他僵硬地別開頭,就好像一隻尚未長成的幼虎,在霸占著山頭的壯年雄虎麵前識趣地收回了自己稚嫩的爪牙。


    絲毫沒察覺這父子之間的互動的謝斐正幫自家兒子止血塗藥,麻利地包紮了起來,還惡意地打了一個兔子結。


    “我不要這個,醜。”


    謝斐看都沒看他一眼:“不醜,小兔子多可愛。”


    多讓這小崽子接觸點可愛的東西,說不定就沒那麽變態了。


    苗苗也跟在一旁起哄:“娘親我也要!”


    岑岑一張粉嫩的小臉都皺成了包子。


    看著一家三口的“親密”互動,司禦軒抿了抿唇,轉身就要離開。


    “哎!你的傷口!”謝斐連忙拿著藥囊追過去:“我給你也包紮一下吧。”


    畢竟是她帶來的小孩給他弄傷的,謝斐多少還是有些歉疚。


    司禦軒隻是垂眸看向這個瘦削的女人,冷漠地輕啟雙唇:“不必。”


    謝斐眉頭瞬間皺到了一起。


    “你們這些病人啊,就是不願意聽大夫的話。自以為是個小傷口就不用處理,到時候感染了小心整個手都爛掉!”


    說罷,她一把捉起男人的手,也不管他樂不樂意,徑自清洗起了血跡。


    司禦軒沒有反抗,任由她在自己手上也打了個同款兔子結。


    苗苗不高興地撅起嘴:“娘親為什麽不給我也弄,給他弄了個和哥哥一樣的嘛!他又不是我們的親生父親!”


    隻是一時順手的謝斐愣了愣,看著這兩張極為相似的陰冷麵容和同款的綁帶,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她連忙掏出裁剪綁帶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削去了多餘的袋子。


    “哈哈……抱歉,順手了。”


    看著沒了耳朵的“兔子”,司禦軒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神情,謝斐正要說些什麽來打破這尷尬的氛圍,一個下人就匆匆趕來過來。


    “二夫人,老夫人找你。”


    謝斐連忙借機溜之大吉,將兩個孩子丟給下人照看,便帶著清榮趕了過去。


    劉氏正斜倚在貴妃榻上,完全沒了昨日裏那個凶悍勁兒,一臉的病態,鼻翼青癟,薄且溝深,眼底還有黛色,謝斐當下了然,恐怕是胃病犯了。


    還未等她開口,一旁的張管家就看見了她:“磨蹭什麽,老夫人難受著呢!”


    謝斐也懶得理會這個下人不客氣的語氣,徑直走到榻前,給劉氏診了脈。


    雖然劉氏脈象弦實有力而洪大,但謝斐很清楚,這是強弓之弩的排斥反應。如果再不及時治療,恐怕就要癌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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