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三叔!」


    小丫頭拉著王重的手,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王重彎腰將小丫頭抱了起來,小丫頭順勢摟住王重的脖子,伸手擋著嘴,湊到王重耳畔小聲說道:「我跟你說,阿娘做了好多好吃的!」


    王重哈哈笑著:「哦?很多嗎?」


    「好多好多呢!」


    小丫頭張開雙手形容著,表情語氣多少有些誇張。


    王重道:「那咱們趕緊回去,看看嫂嫂到底做了什麽好吃的!」


    「回去咯!回去咯!」小丫頭興高采烈的喊著。


    王重抱著小丫頭剛進二門,就看到王李氏神色焦急的迎了出來,見王重神色無異,且滿臉笑容,不見疲憊和異樣,神色這才稍霽幾分。


    可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王重率先和王李氏打招呼道:「嫂嫂!」


    「叔叔辛苦了!」


    王李氏衝著王重福身一禮。


    「不過是在貢院裏枯坐幾日罷了,有甚辛苦的,倒是嫂嫂,操持著家裏家外,才是真辛苦!」


    和王重相處久了,王李氏知道王重對自己一向客氣,也沒和王重推諉,當即話音一轉,徑直問道:「叔叔可餓了?是先沐浴更衣還是先吃飯?」


    王重道:「先沐浴更衣吧!」


    王李氏趕忙信步上前,伸手準備從王重手裏接過王茜兒:「茜姐兒,到娘這裏來,讓你三叔去沐浴更衣。」


    王茜兒雖然舍不得自家三叔,可也知道三叔才剛回來,便聽話的伸開雙臂,讓王李氏抱了過去。


    灶上倒是燒的有熱水,不過王重卻並沒有讓人準備。


    過去將近兩年的時間裏,不論是炎炎夏日,還是數九寒天,王重向來都是冷水沐浴,王李氏一開始還不理解,可時間一長,也就慢慢習慣了。


    王重走到浴室,照常以冷水沐浴,隨即換上一身寬鬆的廣袖常服,這才來到偏廳飯堂。


    趁著王重洗澡的空擋,王李氏早已讓人將備好的飯菜一一端上了餐桌,圓形的八仙桌上,擺滿了


    「三叔,快點快點,你再不來,我可就把好吃的都吃完了。」


    王重一把將小丫頭抱在懷中:「幸好三叔來的快,不然豈不是隻能撿我家茜姐兒吃剩下的!」


    「這些日子在貢院裏頭受苦了,叔叔多吃些!」王李氏幫王重先舀了一碗熱湯,用以緩解多日的疲憊。


    「多謝嫂嫂!」


    「阿娘,我也要喝湯!」旁邊的小丫頭見王李氏給王重盛湯,當即便嚷嚷起來。


    「好好好,娘給你盛!」王李氏寵溺的道,說話間又盛了一碗肉丸湯,放到小丫頭麵前。


    「三叔,肉丸湯!」王茜兒獻寶似的和王重炫耀著她跟前的肉丸湯。


    王重揉了揉王茜兒的腦袋道:「那茜姐兒可得多吃些,多吃些才能快快長大!」


    「三叔也吃!」


    「咱們一起吃!」


    有王茜兒這個活躍氣氛的活寶在,一頓飯吃下來,飯菜倒是比起往日更加可口。


    翌日上午,王重正躺在後院外竹林邊上的竹製躺椅上,手裏拿著把蒲扇,旁邊放著個桉幾,悠哉悠哉的吃著茶,吹著秋風,好不快活。


    旁邊不遠處,有炊煙鳥鳥升騰而起,餘初二媳婦正在用紅磚壘成的簡易灶台前,拿著串好的肉串,小心翼翼的烤著。


    王重時不時便睜眼瞧上一眼,便又合上。


    「鹽粒!」


    「孜然!」


    「刷油!」


    「花椒粉來一點點!」


    「再刷油!」


    「蔥花!」


    「……」


    王茜兒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盯著餘初二媳婦手中不斷翻騰的烤肉,不停的咽著口水。


    「子厚兄當真好雅興!」


    正指揮著餘初二媳婦烤肉,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許是剛剛進入變聲期,聲音較之以往倒是有幾分不同,多了點沙啞和刺耳。


    王重翻身而起,看見來人,笑著拱手道:「我到是誰,原來是則誠賢弟,衙內大駕光臨寒舍,實在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和王重相處久了,長柏對王重的性子也漸漸有了幾分了解,知道王重平日愛開玩笑,不似那些老夫子那般刻板迂腐。


    「好香啊!」長柏的小廝汗牛,已然十分殷勤的幫長柏辦了個小杌子,讓長柏在王重旁邊坐下。


    王重衝著小丫頭招了招手:「茜姐兒,快過來!」


    王茜兒屁顛屁顛的跑到王重身邊,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寫滿了好奇,正一刻也不停的打量著長柏。


    從古至今,人們對於美麗的事物總是免不了心生歡喜。


    男人們喜歡美女,雖然青菜蘿卜各有所愛,但千嬌百媚各有特點。


    而女人們,自然也都喜歡長的好看的男人,什麽玉樹臨風,風流個儻,麵如冠宇,氣宇軒昂,儀態不凡……


    而長柏,更是此中佼佼者!繼承了盛紘的好皮囊,聰慧,其外祖王老太師的沉穩老練,雖說年紀尚幼,但賣相已然極為不俗。


    如若隻論相貌,王重還真不如長柏俊俏。


    「這是你長柏叔父,是三叔的至交好友!」


    「王氏茜兒,拜見叔父,問叔父安好!」


    王茜兒立馬從王重手中掙脫,學著往日裏母親王李氏教她的那樣,福身給長柏行禮問安。


    長柏一愣,倒不是因為王茜兒的行禮,而是對於自己身份的突然轉變,一時之間還有些不大習慣。


    在家都是當晚輩,同輩的年齡最大的堂哥也還沒成親,如今卻成了別人口中的叔父。


    雖然意外,但長柏顯然頗為高興,當即便從腰間解下隨身的玉佩,送到茜姐兒的小手上:「時常聽子厚提起家中侄女,頗多誇讚,今日一見,果然伶俐可愛,初次見麵,這玉佩就當是我這個做叔父給侄女兒的見麵禮了!」


    這話自然是怕王重拒絕,對王重說的。


    可惜!長柏有些低估王重的厚臉皮了。


    都不用王重提醒,小丫頭就滿臉笑容,捏著玉佩,喜滋滋、脆生生的道:「茜兒多謝叔父!」


    「真乖!」長柏抬手揉了揉王茜兒的小腦袋,臉上露出頗為燦爛的笑容來。


    「公子,肉烤好了!」餘初二媳婦端著一盤用竹簽穿著,已經烤的金黃冒油的烤肉恭恭敬敬的走了過來。


    「嗯,你去備些果汁來,我要和則誠小酌幾杯。」


    「奴婢這就去!」


    餘初二媳婦現如今被王李氏安排到王茜兒身邊當個帶頭的嬤嬤,負責帶著王茜兒房裏的那兩個小女使。


    旁邊的桉板上,還有早已經備好的薄皮煎餅,切好的黃瓜絲,調好的醬汁等。


    王重把煎餅攤開置於掌心,抓著幾個肉串置於其上,攥住煎餅扣住竹簽上還有些發燙的羊肉,另一隻手用力一抽,便將竹簽抽了出來,隨即又鋪上切好的素菜,淋上些許醬汁,將之卷好,遞給長柏。


    【鑒於大環境如此,


    「早上剛宰的羊,則誠嚐嚐滋味如何!」


    旁邊的小丫頭早已等不及了,催著王重幫她也卷一個。


    若是單純隻吃肉串的話,味道也不錯,但吃多了難免會覺得膩,畢竟肉串上放了太多的調料,可若是再加上一張薄餅,些許素菜,口感卻又截然不同。


    剛吃一口,長柏就豎起了大拇指!


    盛家雖然不缺珍饈美味,更加不缺廚藝精湛的廚娘,但似這般簡單粗獷的吃法倒不多見。


    而且用薄餅裹肉串的吃法,在後世也是在北方比較流行,長柏祖籍宥陽,這些年便是隨著盛紘在外為官,也多是在江南諸地,少在北方。


    而且不論盛紘還是王氏,皆是南人,在飲食上自然偏向於南方一些。


    長柏一向講規矩,吃飯向來都有固定的時間,似這般隨意倒是第一回,而且餘初二媳婦的手藝當真不錯,這一吃便是大半個小時。


    王重還親自上陣,拉著長柏一塊兒烤肉,將諸般要點訣竅一一傳授,倒是把旁邊跟著玩鬧的把王茜兒吃的小肚子圓圓鼓鼓。


    長柏往日裏忙著在家讀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而今忽然來訪,王重還真有些意外。


    吃過烤肉,時間也過了正午,王重領著長柏在小竹莊裏逛了一大圈,如今的小竹莊,早已不是昔年那個隻有田地六十餘畝的小莊子了,經過近幾年的發展,小竹莊的規模越來越大,養殖場且先不說,隻說田地,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四五倍。


    有些是新開墾出來的荒田,有些則是從十裏八鄉的小地主手中買來的。


    真正讓長柏感興趣的,是王重莊子上近乎於半自給自足的生產鏈。


    現如今的白水村,基本上都依附著小竹莊過活,鄉親們不缺活幹,以前說不上媳婦的窮漢們,隻要是不懶的,這會兒都開始張羅著找媒婆說親了。


    不過區區一年多的時間,白水村儼然已經成了十裏八鄉最富裕的村子,小竹莊的大名,更是傳遍了整個揚州。


    若非有著盛紘這個揚州通判庇佑,隻怕早已被人圍上來分而食之。


    逛了一圈,看著井然有序的各個區域,長柏不由得有些歎為觀止。


    雖然還停留在最原始的手工業階段,但合理的規劃,已然有了幾分流水線的意思,運轉起來顯得有序且快捷,各人各司其職,配合頗為默契。


    「這便是子厚莊上獨有的脫粒機?」長柏看著麵前碼放在穀倉一角的脫粒機,眼中滿是好奇。


    王重笑著道:「不錯,這便是脫粒機,以齒輪帶動轉軸運轉,使滾筒滾動,滾筒上的這些「觸手」,便可形成類似於捶打的效果,使稻穗上的穀粒脫落,省卻不少力氣。」


    說著王重還讓長柏坐上去感受一番,可惜現在不是農忙時節,不然的話,還能讓長柏現場體會一遍收稻的樂趣。


    脫粒機旁邊就是風車,不過風車卻非小竹莊獨有,而是早在多年前便已出現,隻不過普及的程度不算特別高,而且風車的打造頗要手藝,尋常木匠未必會做。


    長柏常年讀書,雖去過莊子上,也跟著盛紘和自家莊上的莊戶們學過農桑之事,但卻從來沒有這般細致的接觸過農事,唯獨在王重這邊,才真正在現實中看到書本上沒有的那些東西。


    「此物隻能用於稻穀?」長柏有些好奇的問。


    王重道:「也可以用於脫麥!」


    長柏恍然道:「難怪父親對此物如此推崇,甚至還專程為此寫了折子,上奏官家!」


    「此物若能推廣,天下百姓,將大大受益!」


    長柏轉身看著王重,躬身拱手,語氣誠懇的道:「柏替天下百姓,謝過子厚!」


    「此物非我首創,我不過是根據其特性加以修繕,提升其性能而已。」王重謙虛的道。


    「這便是子厚所說的格物


    ?」長柏問道。


    王重道:「世間萬事萬物的存在和發展都有其規律,上古時期,我人族先輩,自荒野中走出,從捕獵為生漸至刀耕火種,直至如今,萬事萬物,皆在進步。


    大學裏說,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則誠以為然否?」


    長柏一愣,看著笑臉盈盈的王重,再度拱手道:「請子厚賜教!」


    王重道:「於重看來,所謂聖人之道,不外乎百姓日用爾!」


    「聖人之道!百姓日用!」長柏雙目圓瞪,童孔驟縮,十分驚訝。


    「不知在則誠眼中,何為聖人?」王重問道。


    長柏回過神來,想了想,說道:「如至聖先師一般傳道天下,教育萬民者,可稱聖賢!」


    王重看著麵前的幾個脫粒機,看著堆在角落裏的幾架風車,又看了看滿倉的稻米,轉身往外走,出了庫房,一路向外,直至走到田坎邊上才停了下來。


    王重指著連綿成片,阡陌縱橫的農田,問道:「在則誠眼中,這些是什麽?」


    長柏循著王重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說道:「是連綿成片的田地,是金黃燦爛的稻米!」


    鄉試於八月舉行,而今乃是八月下旬,未至九月,距離秋糧收割,尚有些時日,但田裏的稻穀長勢已經頗為喜人,稻穗逐漸由幹癟轉向飽滿,眼色也由青綠漸漸轉為金黃。


    「在我看來,這些是老百姓們的性命!」


    王重道:「尋常黔首百姓,家中不過薄田幾畝,若是年景不錯,風調雨順時,家裏人口少的,種的糧食倒是勉強還能果腹,可那些人口多的,便隻能從鄉紳富戶初租賃田地來種。


    諸般賦稅、丁役、勞、一大家子人一整年的吃穿用度,全賴地裏的產出維持,可若是遇上荒年,幹旱、蝗蟲、洪水,大家富戶家中尚有餘糧食,可尋常百姓家,卻隻能賣兒賣女,亦或者自賣為奴為仆,生死皆在讓人掌中。」


    長柏聽了,深以為然的點頭道:「不錯,這些田地稻米,確實是百姓性命!」


    「吾等日夜苦讀,以求科舉入仕,將來好為官做宰,為朝廷治理天下,若是將來,則誠被外放至地方,則誠可有想過,當如何施政?才可使百姓富足,是府庫充盈?」


    「想來也不外乎是與民休息,鼓勵農桑,疏通水利這些!」


    「知曉自己將來可能要治理地方,便預想著如何施政,如何牧民,如此也是格物。」


    王重這般解釋,讓長柏豁然開朗,恍然道:「原來如此!」


    王重又問:「若是將來,有人能找出畝產千斤,使百姓不必再為裹腹而煩憂,則誠覺得,此人堪稱聖人否?」


    「畝產千斤?」長柏差點沒被王重嚇一跳:「若是如此,此人自然能稱聖人!」


    王重抬首望天,俯首視地,似是有感而發,極為感慨的道:「為天地立心!」


    繼而抬眼望著身前阡陌縱橫的田地,看了看身後小竹山旁的養殖場,油坊,繼續道:「為生民立命!」


    然後看向長柏:「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此生若能完成此誌,便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長柏已經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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