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年裏,隨著不斷的深入相處,陳父陳母對待這對收養的孩子越發的好,連鄰裏之間都紛紛讚歎著羨慕著陳家四口的美滿生活。


    陳東隅本以為這屬於他們的美滿生活能一直延續下去,卻不曾想在2004年的年末被一個意外的消息所打破。


    這個消息於他和桑晚來說不是什麽特別的好消息,可對於陳父陳母而言卻是天大的恩賜,是幾乎不可能中發生的一絲極其微弱的可能。


    被確診為不孕症的陳母在36歲這年懷孕了。


    彼時,陳桑晚剛升上小學一年級,而陳東隅即將走上初中生活,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從驚訝中走出後,陳父陳母沉浸在這個消息裏,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歡喜和激動。


    陳桑晚也在高興,她摸著陳母的肚子,想著自己終於不是家裏最小的那個了。


    “桑晚別亂摸。”唐淑玲皺皺眉,拂開了她的手。


    “媽媽,我很輕的。”她仰著腦袋軟軟地解釋。


    “那也不行。”說完,她便背過身去。


    “桑晚啊,你一邊玩啊,媽媽肚子裏可是個金貴的小寶寶。”陳父憨厚的臉上擠開了一絲笑。


    隨後他便小心翼翼扶著妻子在木質沙發上坐下。


    這時,一邊始終盯著陳母肚子看的陳東隅終於挪開了目光,他向桑晚走去,眼底一片墨色。


    “桑桑,和哥哥回房間。”他牽過她小小的手,話語間包含著對她獨有的溫柔。


    他們的背影在逐漸遠去,客廳一片光亮,而走向兩人臥室的路卻是越發漆黑。


    可這又有什麽關係,走進臥室,他會為他們點燈的。


    燈光驟亮的那一刻,陳桑晚的眼前橫著一隻手。


    等到她能適應後,陳東隅才將手放下。


    “哥哥,媽媽為什麽不喜歡我了?”她癟著嘴,往日明媚的眼睛裏多了一絲委屈,“是有了小寶寶後,我不重要了嗎?”


    “沒有不喜歡你,你很重要。”他俯下身和她平視,“至少在哥哥這裏你最重要。”


    她垂下眸子:“可是我也想要爸爸媽媽……”


    “陳桑晚”她未說完的話被他厲聲打斷了。


    他從來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對著她總是溫和的,寵溺的,可現在他皺眉看著她,黑眸裏泛著冷厲的光,明明隻比她大五歲,卻有氣勢地很,讓她害怕不安。


    “不要不知足。”他們得到的已經足夠多了,原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可惜現在終究是不能了。


    領養的怎麽能和親生的相比?隻怕現在他們倆就要成為他們的負擔了。


    陳桑晚被嚇得說不出話,隻是看著他,眼眶裏塞滿了水光。


    看她這幅模樣,他終究是心疼的,桑晚雖比別的孩子早熟些,可畢竟才7歲,他不能和她解釋那麽多,隻能一遍遍告訴她,她有他就夠了。


    沉沉地歎了口氣後,他抬手替她擦去掛在臉上的淚水。


    陳桑晚抿著嘴想要躲開他的觸碰,卻被他用手箍住了下巴。


    “生哥哥的氣了?”他的聲線再度恢複到原先的溫和。


    她閉上眼睛不看他也不說話。


    “再生氣鼻子要變長了。”陳東隅收斂著力道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胡說,撒謊才……”看到眼前人逐漸露出了笑容,她才發覺自己被騙了,於是連忙緊閉著嘴又不說話了。


    “真得不理哥哥了嗎?”他斂了笑,狀似苦惱地說。


    “哼”我也是有小脾氣的。


    下一秒,陳桑晚隻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掐著腋下舉得高高的,然後房間的每一處開始循環出現。


    從房門到小書桌到衣櫃再到上下床,一遍,兩遍,三遍。


    她笑了,白淨俏麗的小臉上容光煥發,清脆的笑聲靜靜回蕩在這個隻屬於他們的小房間裏。


    “高興了嗎?”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來,手臂還虛攏著她。


    “高興。”她點了下頭,眼底的水光已被細碎的星光所取代。


    陳東隅陪著她一起勾唇淺笑,他就知道,妹妹最喜歡他這樣把她舉高了轉圈圈。


    這天夜裏,從來都是一覺到天亮的陳桑晚窩在陳東隅的懷裏失眠了。


    她聽著他平穩均勻的呼吸聲,隻覺得腦袋更加清醒了,想換個睡姿又怕吵醒哥哥,於是隻好一動不動地挺著,僅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裏眨呀眨的。


    而早已進入夢鄉的陳東隅迷蒙間仿佛聽見了一個軟軟的聲音在說:“哥哥,我不敢多要的,我隻是想想,就想想,我知道不可能。”


    “可是沒關係啊,我有你,你也有我。”


    “都是你剛才沒有聽完我要說的話,還罵我。”突然軟軟的音調就變啞了。


    “哥哥好過分,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你。”


    “不對,是最喜歡。”


    這一切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他聽得很認真,卻說不了話,最後能做的隻是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


    失眠帶來的結果就是第二天陳桑晚賴床起不來。


    “桑桑,起床了。”已經洗漱好的陳東隅坐在床邊,輕聲喚著還在熟睡的小人兒。


    陳桑晚好似不樂意被打擾,蹙了蹙眉,翻個身又繼續睡了。


    這賴床的小模樣看得他不由地失笑:“再不起來哥哥就走了。”


    床上的小人兒往被子裏拱了拱,絲毫不在意他的話。


    他歎了口氣,還是伸手把她從溫暖的被窩裏剝了出來。


    “唔,好冷。”她抖了抖身子,迷糊著往他的懷裏鑽去。


    “給你穿衣服。”他拿過床邊的毛衣給她套上,動作嫻熟又溫柔。


    穿上衣服後又帶著她去浴室洗漱。


    等到兩人從浴室出來,陳桑晚也徹底清醒了,就是一副沒睡好蔫蔫的樣子。


    “來吃早飯吧。”陳父將蒸好的麵包端上桌,朝迎麵走來的兒女說道。


    陳母自從有了身孕,就不再給他們做早飯了,所以這個任務自然就落到了陳父頭上。


    兩兄妹的吃相優雅又斯文,每次陳東隅吃完後,都會將兜裏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掏出來,一邊看一邊等妹妹吃完,不催她,也不會看著她。


    可是今天因為允許她賴了會兒床,沒有太多充裕的時間,所以他提前裝了兩個麵包塞進她的書包裏,然後囑咐她抓緊喝完稀飯去上學。


    “你們路上注意點。”陳父在兩兄妹出門前又叮囑了句,隨後端著早餐回了主臥。


    俞東市的冬天是濕冷的,即使陳桑晚被哥哥裹得像個粽子也依然覺得寒風在一個勁地往骨頭縫裏鑽。


    “還是很冷?”陳東隅注意到妹妹的身子輕輕打了個寒顫。


    “嗯”她點點頭,又把帶著手套的手往哥哥的手心裏鑽了鑽。


    “那我們慢跑著去學校好不好?”他想了想低頭詢問她。


    “好”


    於是,下一秒,她就被他拉著在巷子裏跑了起來。


    他每一腳都邁得不大,是刻意遷就她的步伐。


    等兩人慢跑到學校時,還沒到7:30,和往常一樣,陳東隅先送妹妹去她的教室。


    一年級和六年級不在一棟樓,但相隔也不是很遠,沿著長廊就能過去。


    “早上吃得急,書包裏的兩個麵包記得趁熱吃,下課了乖乖等哥哥過來接你吃飯。”他彎下腰揉了揉她的腦袋。


    “嗯嗯,哥哥再見。”她笑著回他,朝前麵的教室走去。


    “好好聽課。”他又揚聲囑咐了句。


    “嗯嗯”她回頭對著他重重點了點頭,大眼睛裏異常堅定。


    當然要好好聽課啦,哥哥這麽棒,每次都是他們班的第一名,每次學校那麵光榮牆上哥哥的照片總是一眼就能讓她看到,所以她也要加油,她要她的照片和哥哥一起出現在那麵牆上。


    陳桑晚剛放下書包,身邊的同桌就湊過來眯著眼笑嘻嘻地說:“陳桑晚,你哥哥怎麽這麽好看這麽這麽好呀?”


    “那是,這是我的哥哥嘛!”聽到她對陳東隅的誇獎,她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我沒有哥哥,你哥哥能分我一半嗎?”同桌是個小胖妞,臉上和身上都肉乎乎的,一雙眼睛笑起來隻剩一條縫。


    “不可以,一丟丟都不可以。”陳桑晚嚴肅著一張小臉,認真說道。


    “哼,小氣。”她腦袋一扭,隻拿後腦勺對著她。


    “……”陳桑晚,說我小氣也沒用,哥哥是我一個人的。


    胖同桌的性格很直爽,這會兒還生氣,下一秒又能主動跟你有說有笑,所以陳桑晚對此也不是很在意,隻是沉默著拿出語文書,準備開始早讀。


    一個上午就在她認真聽課中悄然過去,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飯了,隻有她一個人還坐在教室裏。


    課間,她很聽話地把書包裏的兩個麵包吃完了,所以這會兒到了飯點,也不覺得很餓,於是她一邊坐在位置上等哥哥,一邊開始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


    “桑桑”


    沒過一會兒,有熟悉的嗓音在她身前響起,她猛一抬頭,便對上了陳東隅含笑的臉龐。


    “哥哥,你來啦。”她眉梢一喜,連忙放下筆從位置上站起,繞過桌子跑到他的麵前。


    “嗯,我們去吃飯。”他牽過她的手,走出教室。


    這一學年是他們小學生活裏唯一交匯到的一年,陳桑晚很開心,因為她和哥哥能夠有更多在一起的機會。


    他們穿款式相同的校服去同一所學校,他們參加同樣的開學典禮,他們坐在食堂裏吃著同樣的盒飯,然後他們手牽手一同走出校門放學回家。


    “同”這個字,她多喜歡,抄寫本上寫滿了一整頁,一撇一捺都極盡工整用心,有關它的組詞她也全都喜歡,隻有“不同”除外。


    再過些年,她知道了,原來“形同陌路”這個成語才是她最不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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