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念聽著齊娘子的小聲念叨,也疑惑著呢,大戶人家的夫人們可極少會親自到布鋪來買布料衣裳,大都是直接遣小廝來叫了繡娘去家裏,挑布量身。


    來鋪子裏買東西的,一般的都是些平頭小民,所以老成的繡娘們都是被派去了外頭,魏清念這個來幫忙的反倒留在了店裏幫忙。


    這時走了沒兩步,魏清念聽到了前頭劉掌櫃殷勤賠笑的恭維,這才相信竟然真的是位夫人。


    這大清早的,親自來布鋪買衣裳?


    魏清念驚訝之餘,就見迎麵外頭跑堂的小廝打了簾子一路小跑進來,瞧見了齊娘子和魏清念倆人,更是加快了步子。


    “齊娘子,夫人讓給她家的大公子量量尺寸,公子已經進了圍間了,您快帶著魏小娘子過去吧,可別讓貴客久等了!”


    齊娘子點了點頭,正想著問問來的是哪家的夫人,誰成想一轉頭,這小廝早就已經竄沒了影,該是去後麵庫房裏拿那些上好的新布去了。


    齊娘子隻好收回了目光,沒好氣地笑罵道,“這猴成日風風火火的,真是沒個穩重,也不先告訴了咱們來的到底來的是哪家夫人再走!就叫咱們這樣傻懵懵的去!”


    這樣說著,齊娘子當然也不會帶著魏清念先去堂上瞅一眼來的是誰,再去圍房給那位等候著的公子量尺寸。


    兩人當下便直接去了圍房,那裏頭果然坐著位公子,瞧著初初及冠的年紀,朗眉星眸,儒雅溫和,在齊娘子進門時聞聲抬頭,謙謙淺笑,頷首道了一句,“有勞。”


    溫聲清潤,極是好聽。


    揣著小手的小姑娘聽到這個聲音,好奇地飛快抬了小腦袋瞄了這溫潤公子一眼。


    果然玉麵如冠,一看就是位仁厚的好脾氣公子,雖然不似某人五官深邃雋秀,一眼驚豔,但是人家溫潤公子就是比那個臭土匪看起來好看多了!叫人舒服又喜歡!


    一想到那個討人厭又可怕的臭土匪,小姑娘立馬就氣鼓了小臉蛋,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好在小姑娘揣著小手低著頭,乖乖巧巧地跟在齊娘子的身後,著實不引人注意。


    前頭,齊娘子正笑眯眯迎上去,給這位公子福了身後,便從旁邊的簍子拿出了軟尺遞給了身後的魏清念,她自己則是拿起了一旁的筆,又從腰間抽了一個小冊子出來,翻開準備記錄。


    小姑娘乖巧地接過了軟尺,小腦袋安分地低著,沒有多看人家溫柔公子一眼,認真地幫他量著尺寸。


    這公子也十分地配合,舉手投足間都能感覺得到他的好脾氣。


    齊娘子看著這位公子嘴角常有這的和煦溫笑,一邊記錄著小姑娘念出的尺寸,一邊笑著跟著為公子搭話道,“公子瞧著麵生,可是剛到咱們汶亭的?”


    齊娘子雖然年歲不是很大,但她可是布鋪裏的老人了,七八歲來這做工起,快有二十年了,對汶亭縣裏的富戶豪紳各家可都熟著呢。


    她看著這個從未見過的公子哥,心裏尋思著莫不是縣裏又新來了大戶?


    不過這公子和煦一笑,溫聲道,“不是,我家在這裏,不過我自幼隨師念書遊學,後來去了茗傅町書院,每次回來待不了幾日便又走了,更沒怎麽在這邊做過衣裳,齊娘子不識得我也正常。”


    魏清念聽著這位公子的話,又覷了這公子一眼,這次可不是偷偷摸摸的,小妞這次可是光明正大地瞅呢!


    不過這可不是某小慫妞難得出息了,而是她正站在人家公子的身後,她很確定這位公子身後沒長眼,所以一點兒也不怵地直勾勾瞅著人家,一邊用最慫的軟糯小音兒輕聲細語地報出了人家的尺寸。


    “原是這樣啊,”齊娘子麵露驚訝地回了一句,一邊記下小姑娘。


    她一邊正要接著問時,卻聽到一道軟糯糯的小嬌音兒細細小小地響起——


    “公子這個時候得了空回家,想必是榜上有名了?那可要恭喜大老爺了!”


    齊娘子的嘴張到一半,就聽到了小姑娘沒頭沒尾的這句話,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她正疑惑著呢,圓場的話都已到了嘴邊,卻見這公子臉上肉眼可見地浮上了驚訝。


    “這位小娘子竟知曉科舉之事?”


    這公子訝然驚喜之色溢於言表,轉頭便要去瞧瞧這個他一直沒怎麽注意的小娘子。


    不過魏清念這矮乎乎的一小團,哪兒能讓這位公子一側頭就能看到了?


    而且她正舉著小爪子給他量肩呢,這公子一轉頭,她下意識地摁了一下,不小心就給阻止了。


    這位公子可沒某臭土匪那麽霸道,要看便一定要看到,他被小姑娘一攔,當即便沒有再繼續動。


    不過比之剛剛的禮貌疏離多了幾分熱切,雖未轉頭,可餘光卻一直朝後瞄著,還主動跟小姑娘說起了話。


    “這位小娘子真是聰慧,僅從在下兩言中便能推斷出在下中舉一事,剛剛是在下看輕了小娘子,失敬失敬!”


    魏清念也沒想到這位公子反應這麽大,她就、就是想嘴甜點……好討點賞錢的。


    “公子謬讚了。”小姑娘可受不了這位公子這般的熱切和誇獎,這可是日後要做官老爺的人哩,她操著她惶恐的小軟音兒,小聲糯糯地回道,“民女惶恐。”


    這個很難猜嘛?魏清念是打心底裏不覺得很難猜。


    這公子前頭那麽多年,每次回家都待不了幾日,卻獨獨今年不一樣了,都有時間做衣裳了,還剛好是在九月初這個時間。


    那也隻能是因為前段時間秋闈放了榜,他榜上有名了,寒窗苦讀十幾年總算熬出了頭,才會被書院裏的先生放回家裏小留這麽久。


    阿翁跟她講過,這是讀書人的規矩哩,小有所得戒驕躁,大有所得放寬心——


    就是說書生過了鄉試,沒什麽值得慶祝休息的,需一刻不停地繼續念書,埋頭苦讀。中了舉之後,卻不必繼續強逼自己,該歇息幾日,放寬心胸,淡然以備來年春闈。


    這公子也聽出了小姑娘的軟糯語調裏滿是純粹的懵然,可不是在謙虛,不禁說道,“可不是謬讚,據在下所知,許多人家裏對科舉秋闈這些都是一無所知的,這位小娘子這般詳知,可是家裏也有讀書人?”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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