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湯下肚,皇上輕輕將她摟在臂彎裏,伸手拽過南巡的地圖展開。沈嫵低著頭狀似無所事事,實則眼神一直停留在上麵,暗暗琢磨著路線圖。


    “皇上南巡要去多久呢?”沈嫵輕聲問了一句,語調波瀾不驚,帶了幾分漫不經心。


    男人盯著地圖看的動作停了一下,低聲道:“一個月,愛嬪有何想要的麽?”


    “女人家能有什麽想要的,無非是一些胭脂水粉,珠釵佩環罷了!皇上若是真的想讓嬪妾開心,就盡量多搜刮一些!”沈嫵的目光就沒有從地圖上移開過,秀氣的眉頭輕輕蹙起。


    她要在後宮裏熬一個月!


    男人爽朗的笑聲傳遍內殿,似乎整個人都因為沈嫵的話,而感到十分愉悅。


    “好嘞,朕這次就為了愛嬪出去逛逛!你在後宮裏好好地待著,等著朕回來!”齊鈺抬起手伸進她的衣襟裏,輕輕捏了捏她的後頸。


    最後一句話,者無心,聽者有意。


    南巡的日子到了,皇上攜三兩個近臣,帶了兩個伺候過的妃嬪便下江南了。沈嫵的日子就開始逐漸變得難過起來,投毒、誣陷、詆毀,各種胡攪蠻纏手段卑劣的事情,在她的宮裏上演。


    曾經寵冠後宮的佳昭儀,也逐漸失勢。即使有人想幫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站在她對立麵的,是整個後宮的妃嬪。沈嫵原先所裝出來的嫻熟大度,也逐漸被消磨殆盡,最終才有了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地對峙。


    當那個美豔得不可方物的佳昭儀,瞪大了一雙充血的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宮殿裏的時候,那些逼宮的人都是手腳冰涼。有幾個膽的,直接暈了過去,更有甚者早就尖叫著衝出殿外。


    沈嬌先是愣了一下,看著沈嫵那副近在眼前的慘狀,心底湧起一陣陣惡心感。整個人都開始打顫,雞皮疙瘩也起來了。


    “還愣著做什麽,趕緊替她止血,把她身上的血跡都處理幹淨了!換上漂亮衣裳,不能讓皇上察覺到!”沈嬌伸出手,將身後幾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宮女,都揪了出來,尖利的吩咐聲讓內殿更加混亂。


    佳昭儀的死訊很快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齊鈺當時正站在賣胭脂的攤前麵,體會了一把跟老板砍價的滋味。這裏是集市,來來往往的人,熱鬧非凡。隻是當李懷恩湊近他的耳邊,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整個人抑製不住地抖了一下。


    手裏玩鬧般擰開的胭脂盒,就這麽掉落到了地上,胭脂全部都摔了出來,紅了一片!


    那個販瞧見自己珍藏的胭脂被摔碎了,心疼的要命。早就後悔把這麽貴的東西拿出來了,眼瞧著這個公子哥兒身上穿的像是有錢人,怎麽這會子如此失態!


    他拉住齊鈺的衣袖,似乎想要跟他理論。哪知這個怔楞發呆的公子哥兒,忽然使了全身力氣推開他,猛地往前衝。


    “哎哎!”那個販就要往前追,李懷恩連忙從衣袖裏掏出一錠銀子丟過去,便快步跟在齊鈺身後衝了出去。


    原本回宮的日期還有幾日,但是皇上改了,連夜往回趕。


    一路風塵仆仆,太後和眾妃嬪們收到消息的時候,皇上已經進入了後宮。根本來不及迎接,好在嬌妃幾個堵住了他,全部都跪在地上,跟他哭訴著“沒有照顧好佳妹妹!”


    皇上根本不理會她們,伸手撥開人群似乎要往靈犀宮走去。舒貴人雖然害怕皇上的性子,卻還是大著膽子跪行到他麵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不讓他往前再走一步。


    “皇上,佳姐姐已經去了。她臨死前叮囑嬪妾們,她想在您心中保持著最美的容顏,還望您不要去看她死後的模樣,定是不好看的!”舒貴人哀切地著,男人的腳步因為她猛然衝過來,而停了下來。


    舒貴人心底湧起了一絲絲希望,手上抱著他大腿的力氣,越發加大,似乎生怕他跑了一般。最後甚至用胸前的兩坨肉,去蹭著他的大腿。


    始終僵立著的皇上,總算是有了反應。他猛地抬起腿,將舒貴人掀翻在地,然後抬起腳,一下子就踩上了她那張細嫩的臉,惡狠狠地撚了兩腳。


    “別、碰、朕!”他冷聲地開口,一字一頓地警告道。


    原先那些哭訴的妃嬪,立刻都噤聲了。皇上踩得過癮了,才繼續往前走。那些原本要阻攔他的宮妃,紛紛都讓出一條道兒來,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


    嬌妃看著躺在地上直哼哼的舒貴人,臉上露出幾分冷笑。皇上知道他的舊愛死了,竟這般對待新寵。看樣子無論是誰都無法撼動沈嫵的地方,盡早地除掉她,的確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了!


    靈犀宮就在前麵,腳步匆匆的齊鈺卻猛地停了下來,焦急地跟在他身後的李懷恩,也不得不停下。皇上揚起頭,打量著匾額上的三個字,輕輕眯起眼看著不遠處的一節節台階。隻要跨過這些台階,他就能走進內殿,見到沈嫵了。


    原本急切的心情,此刻竟然變得非常平靜。他輕吸了一口氣,來不及辨別心底那種難受的情緒,究竟是什麽。便大跨著步子,一節節往上走。


    靈犀宮的一切擺設還是當初的模樣,隻是寬敞的內殿裏,卻拜訪了一口棺材,將這間宮殿內素雅的氣氛所打破掉了,帶著幾分陰森和肅殺。


    殿內彌漫著一股子焚香的氣味,有些刺鼻。他卻毫不在乎,看著這座精致的棺木,暗想著裏頭的沈嫵究竟會是何種表情。


    “開棺!”他輕輕一揮手,身後的李懷恩立刻讓幾個太監動起手來。


    “噠!”棺木被打開的沉悶聲,在殿內顯得尤為清晰,當棺材蓋兒被挪開的時候,齊鈺總算見到了裏麵躺著的人。


    沈嫵雙手交叉放在微微凸起的腹上,臉色蒼白如紙。她的表情有些猙獰,讓原本嬌豔的臉上,變得有些凶悍。


    齊鈺一下子見到這樣的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沈嫵一向都是鮮活的、嬌嗔的、溫順的,就像他養得最名貴的寵物一般,善解人意,會傾聽他的牢騷。可是現在,這樣表情憤恨的沈嫵,卻是他從不曾見過的。


    究竟最後,她遭遇了什麽事兒,會露出如此決絕的神色!


    他輕輕地握了握沈嫵的柔荑,一拿起來才發現,往日柔軟順滑的手,此刻卻是僵硬陰冷。他捏了兩下,有幾道紅色閃過視線,他不由得輕輕眯起眼睛瞧了瞧,沈嫵的手上顯然是被什麽割破了,一道道細的傷口露在外麵。


    齊鈺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沈嫵凸起的腹,將她的手放回原位。慢慢地從衣袖裏摸索出一個精致而巧的銀質盒子,他輕輕地擰開,淡淡的想起便縈繞在鼻尖,是一盒上好的胭脂。


    他用食指輕輕挑了一塊,慢慢湊近沈嫵的紅唇,用指肚一將胭脂抹上。原本蒼白幹燥的嘴唇,立刻便染上了一層緋紅,嬌豔豔的,似乎她還活著一般。


    “李懷恩。”齊鈺忽然喚了一聲。


    李懷恩連忙湊了過來,俯身湊近,想要挺清楚他的吩咐。


    “朕之前買的東西,你身上可帶了?”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語調卻是十分平穩,讓人聽不出情緒來。


    “奴才隻帶了臨走那日買的,一直趕路沒來得及拿下來!”李懷恩邊邊往自己身上摸著,過了片刻,便掏出了一個香囊、一支珠釵,還有一塊錦帕。


    齊鈺一一接過,將香囊掛在沈嫵的指上,把珠釵j□j她的發間,最後拿著錦帕對著她端詳了片刻,又慢慢地放下,將原先的胭脂又拿了來,摳了一塊抹在她的臉頰兩側。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竟是變得好看了些。


    他手裏攥著帕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瞧,最終暗暗咬了咬牙,將錦帕攤開蓋住了她的臉。錦帕上恰好繡的是鴛鴦戲水,此刻瞧來竟帶了幾分莫大的諷刺。


    “阿嫵,朕快把大半個江南搜刮了一遍,可惜隻帶了這幾樣,你別嫌少。待朕回了寢宮,讓人幫你慢慢整理,保證把你的靈犀宮都填滿!”男人輕輕地開了口,他將沈嫵垂在胸前的青絲理順,最後看了她一眼,便轉過了身。


    “按照昭儀品級下葬吧!佳昭儀身前都不稀罕這些虛禮,死後又怎會強求!”齊鈺衝著李懷恩吩咐了一句,隻是最後這句話,不知是解釋給李懷恩,還是服自己。


    他邁著大步子出了靈犀宮,走到宮門的時候,他的兩條腿都有些發軟,卻硬是沒有回頭。他不知道這心裏空蕩蕩的感覺,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或許他隻差一兒,就能知道了,可惜給他這種感覺的人已經死了,不會再繼續陪著他。也不會對著他笑,為他洗手作羹湯,更不會撒嬌似的向他要東西。


    他慢慢地從台階上下來,徹底遠離了靈犀宮。隻是當他終於邁下最後一個台階時,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心底湧起無數的惡心感,胃裏在不停地翻湧。


    “哇——”的一聲,他彎下腰吐了。連日趕路,他根本沒有吃什麽東西,吐出來的也大多是酸水,可是他還是抑製不住地要嘔吐。那種近乎痙攣般的抽搐,讓他感到無力和迷茫。


    齊鈺慢慢抬起頭,太陽快要落山了,金燦燦的餘暉照在他的身上。胃裏一陣陣抽著,可是卻已經吐不出任何東西了。光線有些刺眼,他輕輕眯起了眼眸,忽然想起這輩子,唯一沒有給他添過麻煩,相反還伴著他走過一段路程,並且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隻有兩個。


    一個是他的母妃,另一個就是


    作者有話要:不知道有木有把我心中所想的前世寫出來,阿嫵和皇上前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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