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幫著冬瓜打了兩個月的官司,最後終於還是打贏了。麵對法院的判決,包工頭不僅償還了冬瓜的醫療費,還一次性給了十五萬元的工傷津貼。


    為感激玉蘭的幫助,冬瓜、石榴這天專門來店裏找玉蘭,拿出帶來的兩萬元錢就往玉蘭手裏塞,說官司打贏了,要酬謝她。玉蘭急忙攔住,說萬萬不可以。又叮囑他們錢來之不易,要把它用到正經地方。然後就提了個建議,要他們租一套政府建的廉租房,有個固定的窩,不能老這麽打遊擊。冬瓜、石榴一聽都瞪大了眼,說:“還有這等好事?房租貴不貴?”玉蘭說不貴,承受得起。兩口子說那敢情好,但不知這麽便宜的租房到哪裏去找?玉蘭答應給打聽打聽,有了信兒就告訴他們。


    大巧、二巧一放學就回到餃子店,進門看見爸媽在,跑上去就把他倆抱住了,喜滋滋地報上考試成績,嚷著要爸媽獎勵。冬瓜大概是許過願的,摸著孩子的頭,親昵地說,好好,想要什麽,爸明天給你們買。


    玉蘭從抽屜裏拿出剛買的兩件新衣服,溫情地笑了笑,問大巧、二巧:“看阿姨給的獎品,合不合心意?”姐妹倆先是高興,接著又把臉沉下來,瞟瞟玉蘭,再瞥瞥爸媽,想要又不敢去接。玉蘭問:“咋了,不喜歡?”兩個孩子搖搖頭。玉蘭說:“那是為啥?”孩子們眨巴著疑惑的眼睛,說:“爸媽說過,不讓我們隨便要阿姨的東西。”


    冬瓜、石榴一聽都笑了,說:“接住吧,爸媽批準了,快謝謝阿姨。”大巧、二巧說了聲謝謝才要去接,玉蘭的手又縮了回去,說獎品不能白要,得給阿姨唱支歌才能給。倆人就並排站好,很認真地唱了起來:“北京有個金太陽,金太陽,照得大地亮堂堂,亮堂堂……”等孩子唱完,玉蘭拍手稱讚,笑吟吟地遞過新衣服。冬瓜、石榴隨後就向玉蘭提出了他們的另一個打算,說自己手裏有錢了,日子好過了,以後兩個孩子的吃住和學費就不麻煩羅經理了。玉蘭理解他們做父母的心,卻又擔心孩子一旦回去,兩口子停了她們的學又讓她們去撿破爛,於是就囑咐說:“孩子可以讓你們領回去,但學不能停,學費仍由我來提供,直到她們讀完大學。”頓了頓又問:“能不能做到?如果做不到,孩子就不能讓你們領回去。”兩口子見玉蘭如此認真,就應下了。


    送走他們一家,玉蘭抓起桌子上的電話,給遠在老家的爸媽通話。先問過爸媽的身體,然後就在電話裏逗兒子,星星在電話裏喊了幾聲媽,聽到他稚嫩而快樂的笑聲,玉蘭的心裏充滿溫暖。


    剛放下電話,玉蘭突然感覺肚子不舒服,接著就一陣一陣地幹嘔,頭還有點眩暈。因為有了懷星星時的體驗,玉蘭馬上意識到自己又懷孕了。石砧不知情,以為她病了,慌不迭要陪她去看醫生。


    玉蘭藏著秘密,想給他一個驚喜,就默默地跟著石砧去了醫院。


    當醫生說玉蘭懷上了自己的孩子時,石砧一蹦三尺高,抱住玉蘭就使勁兒親了一下,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走出醫院,玉蘭故意沉著臉說:“做掉吧,沒有結婚就先生個孩子,別人知道了會笑話的。”


    石砧瞪大了眼說:“你瘋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盼孩子盼得頭發都白了,雖說不上老來得子,卻也算得上‘而立’有後,多大的喜事啊,怎麽能輕易做掉呢?”


    “那你說咋辦?”


    “立即結婚,馬上典禮。”


    “回家還是在這兒?”


    “在這兒。”


    “把父母和親戚都叫來?”


    “我看就省了吧。典罷禮咱倆一塊回去一趟,把親戚朋友叫到一起,補辦上幾桌酒席不就完了?”


    “也行,就按你說的辦。”


    玉蘭和石砧在當地民政局領了結婚證,經過幾天籌辦,婚禮如期在餃子店裏舉行。一樓大餐廳張燈結彩,應邀賓客已經歡聚一堂。黃市長、芮主任、張所長應玉蘭的邀請,一早就拎著個花籃趕到了。下屬的七家連鎖店,聞訊之後都派出代表前來恭賀。冬瓜、石榴帶著四個孩子,像趕羊一樣熱熱鬧鬧就進了店,來時還特意買了兩床新棉被作為賀禮。隨後來了二寶和麥草,進門就怨玉蘭沒有通知他們,不顧老鄉情分。玉蘭忙說婚事定得倉促,沒來得及通知。又問他倆現在住哪兒,是不是還在一開始共同住過的棚戶區小院。二寶、麥草說,半年前他們就搬走了,現在住的是政府提供的廉租房,一套房子六十平方米,月租金才幾十塊錢。玉蘭驚喜地問:“是結婚了吧?”二寶拍了拍麥草的肚子,衝玉蘭笑笑說:“孩子都懷上三個月了。”玉蘭笑得捂著嘴,說:“真有你們的,恭喜恭喜。”說到廉租房,玉蘭猛然想起冬瓜、石榴,趁他們兩口子都在,就趕緊叫過來,讓二寶當著他們的麵將申辦廉租房的條件、手續一項一項說清楚。冬瓜聽了卻笑不起來,說申辦程序這麽複雜,我知道該找誰,去哪裏找?玉蘭看冬瓜老實巴交的樣子,趕忙說,這個不用擔心,到時候我和二寶一塊幫你跑幫你辦就是了。


    玉蘭披著潔白的婚紗,打扮得如花似玉,一會兒跟這個搭訕一陣子,一會兒又去跟那個寒暄一陣子,忙得像隻雪白的蝴蝶飛來飛去。


    看看時間已到,主婚人芮迪華便吆喝著讓賓客們就座,要玉蘭、石砧站到婚禮台上,說婚禮馬上開始。玉蘭說再等幾分鍾吧,石砧到街上買東西去了,馬上就回來。芮主任顯得有點急,說早幹啥去了,這會兒想起買東西了。玉蘭說昨天石砧給她買了個戒指,買回來讓她試戴了一下結果有點大,今天換去了,估摸著該回來了。說完就給石砧打電話,想催他快點回來。打了幾次沒人接,玉蘭就有點坐不住了,怪石砧辦事拖遝、不長眼色,氣得臉都變了形。一直等到過午,仍然不見石砧的影子,玉蘭趕緊派人去找,去找的人很快就回來了,急慌慌地向玉蘭報告,據金店售貨員講,上午曾經見到一位樣子像石砧的人,說他正在櫃台前調換戒指的時候,突然被門外闖進來的幾個蒙麵人強行給帶走了。人被塞進一輛小轎車,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消息猶如重磅炸彈,一下把滿屋子的人都給驚呆了,紛紛議論說,一定是石砧被歹徒給盯上了,不是綁票,就是搶財物。黃市長立即指令張凱,火速帶著民警去救人。接著又安慰玉蘭要冷靜,不要著急,人一定會找到的。玉蘭的眼淚像決了口的河堤,嘩嘩地湧了出來,衝得滿臉的胭脂都花了。


    送走了客人,玉蘭回到屋裏,哭了大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大喜的日子憑空出這等怪事,玉蘭覺得很丟顏麵。丟麵子倒是小事,石砧的安危才是大事。她心想石砧如果真有個什麽好歹,自己可怎麽向他的家人交代?她忍不住給張凱打了個電話,問他抓到歹徒沒有。對方的回答令她糾結不已。


    一晃幾天過去了,石砧一直沒有音信,玉蘭像丟了魂一樣整日煩躁不安,以致連店裏的經營都顧不上問了,員工們也都替她揪著一把心,來就餐的客人也明顯少了。


    無奈之下玉蘭去了居委會,想找芮主任幫忙。看著玉蘭滿臉的憂容,芮迪華也跟著歎氣,說她的命真苦,頭一個丈夫不爭氣,第二個丈夫突然又遭此橫禍,真是苦了她了。聽到一聲同情的話,玉蘭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痛楚,撲過去趴在芮迪華的肩上,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就哭了,一邊號啕著要尋死覓活,一邊又乞求芮主任一定要幫她找到石砧。芮迪華忍不住為她心酸,噙著淚連哄帶勸,說張凱那邊她已親自叮囑過,自己這邊也安排人開始明察暗訪了,要玉蘭放心,人一定會找到的。玉蘭聽了稍覺寬心,抹擦了一把淚,連聲表示感謝。然後就發起了牢騷,說,沒來之前都說城市裏好,來了之後才知道,城市裏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天堂。表麵看城市很文明,背後卻藏著那麽多的齷齪事。好比新娶的一個媳婦,小臉蛋看著挺光淨,衣著也很光鮮,誰知夜裏解衣共眠時才發現,新媳婦的身上到處長的是疥瘡。單從這點講,住在城市還真不如住在農村放心。聽玉蘭這麽說,芮主任也不好反駁,心情複雜地說,林子大了,啥鳥都有。說著就走到靠牆角的書架上拿了兒本書、幾本刊物和一遝報紙,裝在一個袋子裏,掂過來遞給玉蘭,要她拿回去讓職工們學習。接著又說:“還是我過去曾經給你說過的話,治理好一個城市,貴在提高全體居民的素質,就好比人的體質,體質好,免疫力就強,就不會得什麽疥瘡了毒瘤了。像你們搞的職工教育活動就很好。”臨別時芮迪華再次勸導玉蘭,人這輩子總要經曆一些坎坷,困難的時候能挺過去,前邊就是一片光明。聽著芮主任的教誨,玉蘭頻頻點頭,說大姐請放心,你的話我會永遠記住的,我不會就此頹廢。說完她就像一個離別母親的孩子,依依不舍地走了。


    市長的支持,居委會主任的關心,給了玉蘭極大的鼓舞和力量。盡管石砧已經被劫持十多天了,盡管至今依然看不到案子的任何進展,但她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她相信石砧一定會被解救回來。情緒稍加好轉,她抓經營的勁頭就來了,餃子店在度過一段低迷之後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說起那枚戒指,石砧確實是煞費苦心了。典禮的前幾天他給玉蘭買了一枚,是黃金的。剛買回來石砧就後悔了,心想該買個白金的,顯得貴重。誰知買回來的白金戒指一試又有點大,玉蘭戴上不合適。石砧要去換,玉蘭不讓,說今天晚了,湊合著明天先用,等典罷禮咱倆一塊去換。典禮的這天上午,石砧怎麽想怎麽覺著過意不去,執意要去換。沒想到這一去,竟然就被歹徒給綁架走了。


    結婚那天上午,石砧被蒙著眼帶到市區外的一個山洞裏,這裏山高林密,人跡罕至,四周靜寂得瘮人乎乎的,好像憑空墜落在另外一個星球上了一樣。石砧被摘下蒙眼布,戴著手銬腳鐐,像罪犯一樣被喝令蹲靠在潮濕的洞壁上。從坐車時間上估摸,他感覺這裏距市區肯定遠不了,隻是不知道此處位於市區的哪個方向。石砧剛被塞到車上時,就被歹徒們搜了身,錢、手機和剛買的那枚白金戒指全都給歹徒搶了去。石砧料定這幫人是為錢而來,搶了錢就該放他了,便衝著歹徒怒斥道:“錢被你們給搜光了,還想怎的?快放我回去!”他一邊吼叫一邊撕扯著要下車,怎奈被兩個歹徒夾在中間,又被綁了手腳,如何掙脫得開?任憑石砧一路上軟硬兼施好話說盡,歹徒們全然不予理會,就做夢一樣被帶到了這個可怕的山洞。


    石砧蹲在地上,瞟了一眼綁架他的三個年輕人,斷定都是些社會痞子。他們搜走了錢述不放人,估計就是綁票了——綁票就是想要更多的錢,約個地點,讓人把錢送來,一手交錢一手放人——如果是這樣,心想玉蘭為了他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


    “喂!幾位兄弟,把哥弄到這兒究竟想幹什麽?”石砧有意跟他們套近乎。


    “石哥,我們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雇主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幹,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啊,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兒待著吧。”說話的人外號叫大黑,是三個歹徒中的小頭目。


    石砧急切地問:“誰是你們的雇主?他想把我怎麽著?”


    “雇主是誰,是幹什麽的,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隻認錢不認人。他隻交代讓我們好好看著你,每天酒肉相待,不得動你一根毫毛。”大黑說。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石砧覺得奇怪,不禁嚷道:“不就是綁票嘛,要多少,請開個價吧。”


    “別,別,別誤會,石哥,雇主沒提錢的事,我們也不敢造次。不要多問了,好吃好喝在這裏待著,就別胡思亂想了。”大黑不耐煩地說。


    石砧聽了心裏越發糊塗了,不打不罵不要錢,還要酒肉相待,這究竟是為什麽?想不明白索性就等等看,這事不會就這麽簡單的,背後一定還隱藏著什麽陰謀。好好的一場婚禮,就這麽給攪黃了,石砧懊悔得隻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心想當時如果聽玉蘭的話不去換戒指,婚禮這會兒也許已經圓滿結束了。此時此刻,也不知道玉蘭給急成了什麽樣子,她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呢,千萬可別氣出個好歹來。前來賀喜的賓客們估計這會兒已亂成了一團麻。好在有黃市長在,他是大官,他一定會幫玉蘭的。


    “把我放開,我要撒尿。”


    大黑使了個眼色,外號叫二黑、三黑的兩個歹徒,趕忙上前給石砧打開手銬,跟著他到洞外解了小便,隨即又押回洞內。石砧撒尿時乘機窺探了洞外的地形,尋思著有機會就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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