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啊,還好吧。”


    李三思笑了笑。


    說起來他也是認識王老翁的,畢竟跟他兒子王明是不錯的朋友。


    外加上次的危急關頭他還得王明救了一命,因此對王老翁說話也是帶有幾分客氣。


    “還好……”


    王老問咀嚼著李三思的這句話,瞥了一眼內裏。


    嚇!


    血淋淋的一片。


    “麻煩小道長了。”


    王老翁麵色一白,許是為了掩飾心中驚恐,他忙對李三思打了個道家的稽首。


    道士也是連忙回了個禮,順便問道:“老丈,不知你可曾見到我的師父?”


    “你師父?”


    “尊師救了我們後便離開了。”


    王老翁先是一愣,想起當日的情景,他還以為李三思是跟著老道士離開了,但現在來看情況貌似不是這樣。


    “離開了?”


    李三思歎息一聲。


    自那與野狗戰鬥的地方離開後,李三思便為接下來的去向發了愁。


    他對這個世界不甚了解,原先還有個師父得以領路,可這兩個世界來回周轉一波師父就沒了。


    李三思有心去尋覓老道,卻也無從下手,最後幹脆將目標放在了能摸得著看得見的線裝書上,想著一邊斬妖除魔一邊去尋找老道,總比無頭蒼蠅亂碰亂撞要好上許多。


    不想這線裝書上除了一張怪物圖畫什麽都沒有,李三思也是犯了難,大海撈針說的就是他現在的狀況。


    許是借了死去野狗的福,李三思記起自己還有個成了山神的朋友,想著或許能在王明那得到什麽線索,他就直奔著這邊來了。


    也得虧李三思來得正巧,途經蔡村的時候意外發現了幾個逃難的村民。


    經他們口中,李三思得知了蔡村被土匪侵襲的局麵。


    暗歎一聲世事無常道士便走了進來,這才有了接下來的局麵。


    “小道長,往前走四五十裏便是小城唐濟,你師父或許會在那裏。”


    對於不能幫到李三思,王老翁也感覺有些過意不去,好心提醒道。


    “多謝老丈了,我回頭會去看看的。”


    李三思拱了拱手,心下起了離開的想法。


    王老翁或是看出了一點苗頭,連忙攔截道:“小道長,這天色都這麽晚了,不如在這裏休息一段時間再走,正好也讓我們盡一些謝意。”


    “休息可以,謝意還是算了。”


    李三思也不是什麽扭捏的人,他半夜起行直至現在走了有一天的路,剛剛又與土匪搏鬥,儼然有些力有不逮,當即在王老翁的迎接下去到了一間幹淨的房間。


    “這是我那孩子生前的住所,小道長若是介意我在為您換一間新房。”


    注意到李三思的目光放在屏風後掛著的幾件衣衣衫上,王老翁還以為他是嫌棄這裏,擦了擦紅腫的雙眼連忙道。


    “不介意,不介意,說起來我跟貴子還算朋友嘞。”


    李三思笑了笑,隨手將身上背著的劍囊放到了桌子上。


    “明兒能有小道長這般有本事的人做朋友才是他的福分。”


    王老翁似乎有些觸景生情,抹了抹臉上的眼淚便下去招呼東西了。


    蔡村的村民很熱情。


    知曉又一次被李三思救了以後,硬是將家裏唯一的油水搜羅出來為他做上了一頓好飯。


    李三思咬著嘴裏的肉,看的卻是那吃著碗裏黑乎乎一片不知道是糟糠還是什麽做成的食物,心下有些悶堵。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李三思便收拾了東西打算悄悄的離開。


    不想剛下樓便聽到外麵傳來陣陣嘈雜聲響。


    推開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點都是那麵上揮之不去的窮苦。


    這些都是蔡村的村民,不知怎地得知了他今早要走的消息,此刻皆來這裏相送。


    李三思歎息一聲,視線落在了為首的王老翁手裏攥著的一塊兒鼓鼓的油布上。


    “道長,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您能收下。”


    “心意心意自是自心裏迸發而出的才叫心意,你們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這些身外之物便算了,不如留著周轉一下村子。”


    李三思看了眾人一眼,他們的麵色清苦,可那股執拗的勁兒卻是怎麽都抹消不去。


    他幹脆虎著一張臉。


    “你們這是做什麽?是認為道士我窮嗎?”


    眾人連忙搖頭。


    “那就收回去。”


    眾人又是搖頭。


    李三思冷笑一聲,拍了拍身上的寬大道袍,有叮當叮當的聲響傳來,眾人連連瞪大了雙眼。


    “此事莫要再提。”


    有了這麽一出,李三思再提出這個要求眾人哪怕有再多想法也不敢多說什麽。


    “我已受了你們的一簞食,一瓢飲,一夜宿,你們不用有什麽非要還報的心思。”


    末了李三思不忘提一句,說完他便告別了蔡村繼續上路。


    ……


    記憶中的山神廟是在山林深處,蔡村不過是山林邊緣。


    李三思走完蜿蜒的小路便攀上了曲折的山徑。


    山徑與山林連綿,一眼看不到邊。


    李三思不知行進了多久,心中多出了幾分孤寂,尤其是自他這個方向往上打量,密密的樹冠構成了一片暗綠色的天幕,偶爾才能自那縫隙中看清真實的天色。


    風兒鼓動著林葉,沙沙聲將道士包圓兒,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直到——


    “怎麽辦……”


    微弱的聲音響起,李三思目光一淩,一隻手把住了背後的劍囊。


    視線自四周逐漸遊移到身前,便見那裏的路徑上忽的出現了一灘小水窪。


    吸引李三思注意的自不是這一腿就能跨過的水窪,而是水窪旁的一些小人兒。


    這些小人兒每個不過指甲大小,均是穿著綢衣,戴著高帽,麵容被一張張用毛筆粗略點了眼睛鼻子和嘴的白紙遮住。


    李三思定睛看去,有四個小人抬轎,四個掂鑼拿鼓,還有一個走在所有小人兒的最前麵。


    小人兒身後的轎子不過小半張手掌大小,四下被遮的嚴嚴實實,內裏不知放了什麽東西。


    妖?


    不對,感覺不到妖氣。


    李三思搖了搖頭,心下正生疑間便見那四個抬轎小人兒來回在水窪前踱步移轉,似乎是想要走過去,卻每每在踩到水的時候把腳收回,為首的小人兒更是瘋狂的搖頭,一副苦惱的不行的樣子。


    “怎麽辦,怎麽辦……”


    為首的小人兒重複了一句,身後的四個小人兒也緊跟著重複,李三思看的好笑,這水窪還不過這些小人兒高,直接踩進去不就能過去了?


    可偏偏那些小人兒不知為何,就是在水窪前來回踱步,也不說調轉方向或從一旁路過。


    李三思幹脆起身,順手把手掌攤在了幾個小人的麵前。


    小人們先是一愣,為首的那個麵上白紙上的眼睛更是瞪得溜溜大,最後試探著踩在了李三思的手掌上,軟軟的。


    他又使勁兒的在李三思的手上蹦跳了幾下,待發現沒有危險他幹脆整個的走了上來,這小人兒一上其他小人也抬著轎子走了上來。


    李三思試了試,挺輕的,也沒抱別的心思,隻是將這些小人送到了水窪的對麵。


    小人兒們下了地,對李三思鞠躬感謝了一番,又是敲鑼打鼓的繼續行進。


    風兒繼續吹起,隻是這回和著沙沙聲的似乎還有道輕不可聞的聲音。


    “謝謝。”


    李三思回神,那些小人兒已徹底消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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