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問我作甚,城中事務不是都是王大人在管嗎。


    “下官還在放假呢,閑得無聊,過來坐坐而已。”


    正堂,王冷然與一隊鎧甲兵卒擋住了門口的陽光,


    後麵還跟著一群江州大堂的官吏,圍攏上來,吃瓜看戲。


    審閱公文歐陽戎,轉頭看了眼有些急色的王冷然,笑答了句。


    王冷然皺眉,走進來,在歐陽戎桌前踱步徘徊:


    “歐陽長史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歐陽戎點頭:“倒是知道一點。”


    “什麽?”王冷然睜大眼問。


    “他現在應該不見了。”


    “……”


    歐陽戎瞥了眼門口整裝待發的持戈士卒,頷首又說:


    “找不到人,王大人現在很急。”


    王冷然瞪著麵子吊他胃口、卻說廢話的微笑青年,眼皮子壓不住的跳動,有皺紋的眼角漸漸眯起:


    “歐陽良翰,若是敢知情不報,你知道後果,別以為朝中有人說話,就為所欲為,和叛軍眉來眼去。


    “現在正處國危,陛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要放逃罪犯,做破壞朝廷大局的人。”


    歐陽戎疑惑,四顧了下左右後,眼神古怪的看著王冷然:


    “有點奇怪,不是,咱們先捋一捋。”


    摸下巴道:


    “下官怎麽記得,下官主持江州大堂的時候,王俊之人還在州學,老老實實,被司法曹的眼線早中晚盯著。


    “為何到了王大人接手,主持江州大堂的時候,司法曹卻跟丟了人,找不著人影。”


    歐陽戎朝左右眾人,皺眉說:


    “怎麽王大人接手什麽,什麽出問題,現在嫌犯跟丟了……天天叫別人大局為重,依下官看,王大人才是破壞大局的人吧。


    “要不先去王大人府上搜搜吧,說不定有驚喜呢。”


    “哈哈……咳咳。”門口人群中有人憋住笑。


    “……”王冷然老臉漲紅。


    少頃,見實在問不出什麽,這位江州刺史臉色不虞,甩袖離去。


    看見門口眾人散去,王冷然帶著兵卒去往別處搜查,


    歐陽戎收回目光。


    掛在嘴邊的微笑緩緩消失,抿唇沉默下來。


    他剛剛大致聽了聽。


    原來,李正炎在桂州舉事,與他相關之人都受到了牽連。


    不僅是歐陽戎與潯陽王府,曾被李正炎、魏少頃送來江州州學任職的王俊之,更是首當其衝。


    隻不過在此之前,還沒有確切證據,隻是被分派江州的監察禦史嚴密監視,禁足潯陽城內。


    然而前幾日,揚州那邊,有一位王俊之的同年舊友站出來,朝江南道監察禦史,告發王俊之。


    直言王俊之曾與李正炎、魏少奇等人聚會於揚州,私下酒會上,各自因失去官職心懷不滿,陰謀作亂,有過反言……


    於是揚州那邊的監察禦史發文過來,令江州官府逮捕王俊之,以造反同犯之罪下獄。


    同是出身老王家,王冷然早就看王俊之不順眼,


    你小子出身關中京兆世家,卻好好的前途不要,偏要跟保離派混,現在還敢舉旗造反。


    真是背著糞簍滿街竄,找死。


    不過王冷然帶著兵卒,興衝衝找上門,卻撲了個空。


    被一直盯梢的宅子,沒了人影。


    於是王冷然第一時間跑來找歐陽戎,懷疑是他搗鬼……


    “真是一群廢物。”


    看著門外,燕六郎抱胸,臉色冷峻道:


    “要是司法曹還在我手上,王俊之插翅難逃。”


    “氣氛不對勁。”


    是歐陽戎忽然出聲:


    “王俊之參加過菊華詩社,又見過潯陽王和世子,王冷然今日大張旗鼓,不隻是抓反賊同黨邀功這麽簡單。


    “他可能是想抓住活人,嚴刑逼供,栽贓我與潯陽王府。”


    燕六郎頓時起身,緊張道:“那怎麽辦。”頓了頓,“幸虧這小子跑掉了,否則還要連累咱們。”


    他又皺眉:


    “可他昨日還被盯梢的人看見進了家宅,今早才不見的。


    “最近潯陽城嚴守,卯正二刻才開城門,王冷然肯定派人嚴兵把守,


    “這小子該不會還在潯陽城裏吧,糟了,不能讓王冷然先捉到他。”


    燕六郎分析間,歐陽戎早已起身,走出門。


    回頭看了眼他。


    燕六郎見狀,拿起配刀,默契跟上。


    一炷香後。


    江州大堂不遠處的一座巷子裏,有一輛馬車低調開動,緩緩駛去遠方……


    “良翰兄?燕參軍?怎麽今日有空登門拜訪。”


    元懷民打開院門,臉色好奇的看著突然到訪的歐陽戎與燕六郎。


    院門前,歐陽戎一身素白皂袍,頭戴一頂氈帽,背手而立。


    燕六郎站在他身後,懷裏抱著一隻長條狀琴盒,由紅木雕製,製成縮小的古琴形狀。


    元懷民的目光從陌生琴盒上挪開,朝戴氈帽的平靜青年笑問:


    “良翰兄該不會是來以琴會友吧。”


    他撓撓頭:“可惜我更擅琵琶,對於琴曲研究不多,隻略懂一二。”


    “略懂一二?哦那就是很懂了。”歐陽戎目光越過他肩膀,看了眼院內:


    “懷民兄怎麽住在寺廟的客院裏?”


    元懷民老臉一紅:


    “生如逆旅,一葦以航,話說,睡哪裏不是睡在夜裏,都一樣,哈哈哈,都一樣。”


    歐陽戎點點頭:


    “懷民兄倒是豁達開朗,若是遲到扣俸這事也看的通透,那就更輕鬆了。”


    嬉皮笑臉的元懷民瞬間板臉:“萬萬不可再扣了。”


    他堅定搖頭:“這月還剩十三日,在下必不可能再遲到缺勤。”


    “有誌氣。”歐陽戎越過元懷民,走進院落,左右張望,嘴裏問道:


    “身上怎一股酒味,又參加晚宴文會,宿醉而歸?”


    “差不多吧。”元懷民低頭嗅了嗅袖子,嘀咕:“有酒味嗎。”


    歐陽戎腳步不停,筆直朝前方最大的主屋走去。


    元懷民回頭看見,露出無奈表情,他跟在不客氣“闖”進院子的某人身後,勸道:


    “寒舍雜亂,許久未收拾,要不良翰兄還是在院子裏坐坐吧。”


    歐陽戎搖頭:“屋裏莫不是藏有佳人?”


    “這……”元懷民猶豫間,看見懷抱琴盒的燕六郎,在主屋門口停步,與琴一起留在門外。


    歐陽戎泰然自若走進屋中。


    元懷民隻好老實跟上。


    “怎麽有兩隻茶杯,都有茶葉?”


    歐陽戎回頭,輕笑一聲:“難道懷民兄預知我來,提早倒茶,可怎麽還喝了我的?”


    打趣完,他又平靜問:“還是說上午有其它客人。”


    元懷民點頭:“早起酒醒,是有朋友上門喝茶。”


    歐陽戎坐下,取來新茶杯,自顧自倒茶,淡淡問:


    “你的這個朋友,是不是叫王俊之。”


    元懷民頓時沉默了。


    他笑容收斂了點,坐了下來,一邊收拾茶具,一邊輕輕點頭。


    “那他現在人呢。”


    歐陽戎似是毫不意外,左右四顧一圈。


    元懷民歎氣:“自然是走了。”


    “真走了假走了。”歐陽戎笑問:“該不會藏起來了吧?要不叫出來一起喝茶。”


    “是真走了。”他無奈答:“茶還沒涼,就已離去。”


    歐陽戎輕“嗯”了聲,問:“那伱知不知道,江州大堂正在搜捕他。”


    “不知……”


    元懷民抬頭,卻撞見歐陽戎直勾勾的眼神,他猶豫了下,點點頭,又搖頭:


    “隻是猜到。”


    歐陽戎歎息:


    “猜到還放跑,他現在是朝廷嫌犯,懷民兄知情不報,若被王冷然知道……那就不是本月剩下十三日俸祿沒法拿的問題了。”


    元懷民疲倦道:“在下確實有錯,聽從良翰兄發落,願往自首。”


    歐陽戎不接話,目不斜視看著他問:


    “現在在哪,跑出城了?”


    “不知。”


    元懷民搖頭,猶豫了下,補充一句:“但……能猜到一點。”


    “講。”


    元懷民唉聲歎氣:“若沒猜錯,去了潯陽王府。”


    歐陽戎霎那皺眉。


    安靜了會兒,眉頭鬆開,


    他笑說:


    “嗬,好個王俊之,真是好膽。”


    茶杯放下,歐陽戎起身,不理元懷民,準備走人。


    似是不再追究。


    元懷民忽然開口:


    “良翰兄。”


    “嗯?”


    “那日,你說每日上值都等在下,現在還算不算數。”


    歐陽戎聞言,卻是想起那日說此話前的另一句話,他沒好氣道:


    “有屁快放,別文縐縐的,繞彎煽情……我說的話一直有效,從不例外,你有何事,你都可和我說來,能處理的我都處理,處理不了,那就別說。”


    原本嚴肅的元懷民愣了下,旋即失笑,他表情重新轉為正色,目光落在歐陽戎那頂氈帽上:


    “其實……當初李正炎來找過在下。”


    屋內空氣一靜。


    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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