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昏庸,櫟陽肖啟揭竿而起,依靠江湖勢力,推翻前朝,建立大周朝,登基為帝,始稱周高祖,高祖即位,在南北交界之地建立新城,“天鵝引路,雲中生城“,稱之雲中城。賜予寶劍“赤心”與丹書鐵券,城主即位,為周高祖平衡江湖與朝廷之間的勢力。


    雲中城立城數十年,不斷周旋於江湖與朝廷之間,因為皇命加身,逐漸掌握了大周朝大部分的商業命脈,製約著江湖人士。


    也逐漸成為了一個傳奇。


    周高祖逝世,周宣帝肖衍景即位,年號永初。


    永初帝即位第二年,雲中城忽然宣布易主,也引起了江湖的軒然大波,江湖人士也眾說紛紜。


    而雲中城似乎卻是無所顧忌,向外宣布了城主即位的日子,同時也敞開大門,歡迎各地江湖人士一探大典究竟。


    與此同時,朝廷也派出了使臣,準備出席雲中城新任城主即位大典。


    日子越發臨近,雲中城熱鬧地好像過新年一般,各式江湖人士紛紛湧入雲中城,想要目睹這一江湖盛事。


    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地鋪灑在各式顏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將傍晚的街道籠罩在一片朦朧的詩意之間,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茶樓、酒館、當鋪、作坊,人聲鼎沸,商鋪的邊上餘有的空地上,還有著不少擺著小攤的商販。


    商鋪後麵的各式房屋都不間斷地開始飄起了炊煙,雖已接近晚膳十分,這路上的行人卻依舊沒有減少,熙熙攘攘地走著,不時有人停留在路邊大傘下的小攤販邊上,和他或爭執著,或討價還價著。


    夕陽打在崇墉百雉的城牆之上,儼若雄關。


    百丈城牆疑是龍臥於陸,城門口頂,高高懸掛著一個巨額的牌匾,雲中城三個字,在暮色漸起時分,卻依舊閃閃發光。


    雲中城最熱鬧的無疑是城中的潮生閣,潮生閣雕簷映日,畫棟飛雲,飛簷畫角。三層高的酒樓內外人聲嘈雜,喧鬧非凡,酒樓外小攤販的叫賣聲也是此起彼伏,潮生閣的大門口,小二的招呼聲也是淹沒在不停湧進的人群裏。


    一二層擠滿了滿滿當當的食客,有衣著華貴的商賈,也有身著勁裝,攜帶佩劍的江湖客。麵前的桌上也擺滿了各式的佳肴。


    潮生閣的第三層,卻區別於樓下,安靜的有些可怕。


    翠簾幕高懸戶牖,鏤空的雕花窗中射入了夕陽最後一絲細碎的光線,打在了碧闌幹旁的黑楠木桌上。


    桌上空空如也。


    “上菜嘍。”


    一聲吆喝從樓下傳來,隨後便聽見“砰砰砰”的上樓聲。


    一個粗布短打的店小二端著一個碩大的托盤走了上來。


    卻愣在了樓梯邊。


    桌邊坐著一個人。


    竟是一瞬間讓他分不清男人還是女人。


    一個穿著素白長錦服的男子坐在了桌邊,至衣角起用深棕色的絲線繡出了奇巧挺拔的枝幹,紅的仿佛滴血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綻放的梅花,從衣角一直近乎蔓延到了胸口。一根深色的寬腰帶上,掛著一個繁縟華麗的玉璧。


    一頭長發披在身後,隻用了一根發帶鬆鬆的紮著,那殷紅的發帶在那一頭如雪的長發裏,顯得是那麽的刺眼。


    這男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竟然滿頭銀發。


    卻長的好像比女人還陰柔。


    “喂,你發什麽呆。”身旁一個人有些粗暴地打斷了店小二的遐想。


    那是一個身背長劍的人,一身方便活動的勁裝,卻又不同於一般的江湖客,有一些的凶相。


    “來了,來了。”小二緩過神來,慌忙端著大托盤小跑來到了黑楠木桌前。


    巨大的托盤幾乎占據了黑楠木桌一半的位置,托盤上擺著一個小火爐,小二首先就把小火爐拿了下來,然後掏出懷中的火折子點著了火爐中的爐火,接著便將一個白玉酒壺放了上去,說道:“客官一看就是個貴客,想必是第一次來這雲中城吧,那一定要嚐嚐我們這裏的玉冰燒,口感細膩,醇厚,回味長久,讓人喝了還想再喝。”


    桌邊的白發男子拿起桌上已經倒滿了一杯酒的玉瓷杯,送到嘴邊淺淺的嚐了一口:“入口綿甜,香味濃鬱,倒也不失為好酒。”


    桌邊的小二十分興奮的點點頭。


    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望了望窗外,街道繁華依舊,淡淡的說道:“小二,你們這雲中城,倒是繁華的很,和帝都比起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聲音雖然清淡,卻透著一股冷冰冰的風,店小二打了一個機靈,逼迫自己忽略這個感覺,這種特別的客人,總是有些特別的地方。


    “那哪能啊,客官真是謬讚了。倒是今年確實不同於往日,客官相比也知道咱們這雲中城的由來,咱們的霍城主卻是忽然宣布要將城主的位置傳給他的弟子,他的這個弟子也是無人見過,這幾日便是要舉行城主即位大典了,所以江湖人也是好奇的很,來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尤其是聽說吾皇更是親派了使臣,那不是更令人好奇嘛!”


    “雲中城,倒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男子眼波流轉,笑了起來,竟猶如女子般豔麗,“軍不進,官不管。還如此富饒,真是讓人好奇的很呢。”


    店小二本想再接著說幾句,卻不曾想男子抬起右手淡淡一揮,他便被一旁的劍客趕了下去。


    “司風。”


    “主子。”被換做司風的男子從樓梯邊走回桌邊,向桌邊的男子抱手彎腰。


    “夜色已暗,明日,我們便去見一見這位新城主吧。”


    “是,屬下遵命。”


    **


    月光淺淡,高高低低的樹林被籠罩在月色下,勾勒出一片深深淺淺的黯綠。


    春夜的風,卻是輕聲在夜間吹過,刮過葉尖,割出細碎的聲響,聲音若有似無。


    入夜的藥王穀,一如既往地安靜。


    西府海棠的樹下,有一張花梨大理石案幾,一個月白色長衫的女子坐在案幾邊上,身上係著一件厚厚的披風,一頭長發用一根銀簪挽起,神色卻有些落寞。


    不遠處的長廊上,紅妝和九夏站在那,看著坐在樹下發呆的女子,也是滿臉的憂愁。


    “紅妝姐姐,穀主這整夜整夜的不睡覺,這可如何是好,在這樣下去,她如何撐得住?”


    “哎,”紅妝也是歎了一口氣,“不睡如何,睡又如何,睡了也不過是夢魘。”


    “吱,吱。”


    忽然間,仿佛巨石投入寂靜的湖水之中,幽靜的山穀裏忽然充滿了鳥兒的驚叫聲。


    瞬間,小鳥撲騰翅膀的風聲劃過了樹葉,竟發出了更大的聲響。


    “有人闖穀。”


    一聲高叫從遠處傳來,驚到了樹下發呆的女子,一臉詫異的站起來。


    九夏和紅妝臉色也是瞬間一變,感到了一陣疾風向身後逼來,瞬間轉身。


    一瞬間,一陣脆鈴聲來到了跟前,硬生生將想要出手的紅妝逼停。


    “紅妝,多年不見,看來身手退步了很多嘛。”


    看清來人,樹下的女子驚喜的叫道:“師父。”


    長廊的另一邊,站著一個女子。


    一縷秀麗的青絲在夜風中微微飛舞著,腦後隻用一根鑲有細翡翠的絲綢束起,一身淡青色的紗衣,係了一根玉色的寬羅帶,上麵懸掛著一個香包。


    嬌豔欲滴的唇邊揚起一個皎潔的笑:“小丫頭,好久不見。”


    紅妝也是驚喜的叫道:“蘼蕪穀主。”


    來者竟然是消失許久的藥王穀前穀主蘼蕪。


    還未等蘼蕪移動,顧絳河便小跑到她的麵前,緊緊抱住了她。


    蘼蕪摸了摸顧絳河的頭笑了起來:”三年不見,小丫頭這是又長高了。”


    顧絳河放開蘼蕪,一向鮮有太多表情的臉上竟然也露出了一股孩子般的笑意來:“師父三年不回來,我自然是要長高的。”


    蘼蕪拉起了顧絳河的手,一直明亮著的眼角卻有一些不經意察覺的暗淡了下來。


    少年學醫,當初的蘼蕪,被稱為百年難得不遇的天才。十六歲,便可出手問診,多少疑難雜症不在話下,年少氣盛,心氣自是被養的稀奇古怪。接管藥王穀之後,脾氣變的更加是陰晴不定,接診看病,全憑自己的喜好。


    二十歲的蘼蕪,醫術驚人,長得明豔動人,雖然叫做蘼蕪,但是一笑起來,就好像洛陽城裏最耀眼的牡丹花。


    卻是在那一年,藥王穀,來了一個少年。


    那一夜的雨,大的讓人都模糊了視線,少年不過稚齡,居然還帶著一個比他更小的孩子,跪在了藥王穀口,不肯罷休。


    那個孩子的傷和中的毒,引起了她的興趣,她救下了那個少年懷中的孩子,卻沒有打算救那個少年。


    看著那個少年在大雨中離去的背影,那時候的她,卻是波瀾不驚。


    那個被救回來的女孩,卻是在藥王穀,養了整整一年,身體才漸漸好轉,那一身的傷,怕是經曆了不少的波折,還在寒冬的雨夜裏,那麽久。雖然人好了起來,那在雨夜入侵體內的寒氣卻是狠狠停留在了身體裏麵,雖非難得不遇的疑難,卻讓蘼蕪無可奈何,也讓她第一次對自己的醫術產生了挫敗感。


    可同時,這個少女,卻讓她發現了不同的地方。


    與眾不同的學醫天分,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蘼蕪大喜之下,竟當場決定收她為徒,傳授她醫術。


    七年時間,這個被她改名為顧絳河的少女,倒是不停地帶給她驚喜,對醫學的不同理解,對藥草的探知能力,都跟她幾乎一樣。


    三年前的意外,讓這比牡丹花還豔麗的藥王穀穀主不顧一切拋下了穀中所有的事物,不顧一切的離開。


    十七歲的顧絳河被逼推上了穀主之位。


    感受到指尖觸碰之處的寒涼,蘼蕪有些微微地心疼:“小丫頭,你這舊疾看來並沒有好些,是否是沒有按時用著我的方子。”


    若說二十歲時的蘼蕪,豔麗的如同洛陽城裏的牡丹花,而此時也滿了二十歲的顧絳河,卻看起來柔弱的像在雪山之巔生長的雪蓮,頑強的生長著,可是看起來,卻那麽的寒冷和孤單。


    顧絳河身後的紅妝也是有些無可奈何的像蘼蕪訴苦道:“蘼蕪穀主可是不知,這穀主夜夜發夢魘,也是睡不好,久而久之便不怎麽入睡,一不入睡,要麽便在院中發呆,要麽整宿整宿待在沉香閣,這舊疾怎麽好的了。”


    “紅妝姐姐。”顧絳河有些氣惱的跳了跳腳,反手抓過了蘼蕪的手,拉著她坐到了西府海棠樹下的石桌邊,右手輕輕一掃,用衣袖拂去了掉落在桌上的海棠花瓣。


    看著難得露出孩子心氣的顧絳河,九夏倒是高興的很,連聲說道:“那兩位穀主慢聊,我去為你們沏一壺好茶來。”


    說完便拉著一旁不情不願的紅妝,硬生生把她拖走。


    “師父,你今天怎麽會回來?”


    雖然已經坐下,但是顧絳河卻一直拉著蘼蕪的手,不肯放開。


    “小丫頭,這一次回來,是為了你。”


    “為了我?”


    “這三年,改變了很多事,也讓我改變了很多的想法,尤其是對你。”


    “師父。”顧絳河仿佛感應到了蘼蕪想說的事情,握著她的手忽然間想抽開,蘼蕪卻用另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她。


    “絳河,我知你的夢魘從何而來,你在入穀以前究竟經曆了什麽,我從來沒有問過,也沒有打算問過,當初救你,確實是因為年少氣盛,而這三年在外遊曆之間,我也越發覺得對不住你,那個少年和你什麽關係,我從來沒問過你,你也從來沒有與我說過。但是我感覺得到,他對你,很重要。下山去找他吧,就當是為了救你自己一命。”


    顧絳河的眼神卻變得有些失落:“茫茫人海,師父,更何況,我都不知,他是死還是活?”


    “絳河,你的病,需要一副心藥,這便是我回來的原因。”


    長廊遠處,端著茶具的紅妝與九夏也在向她們走來。


    “對了,聽聞你前幾日救了一個雙腿有疾的病人?”


    “是,他們硬闖入穀,找我救人,”顧絳河想起前些日子入穀的那個神秘公子,也是有些疑惑,“他中了兩心綿,還有他那腿,著實是個奇怪的人。”


    此時,已走到她們身邊的九夏聽得此話也忍不住搶話道:“不僅如此,這人居然還沒開始治病就跑了。隻留下了這一塊玉佩。”一邊說著,九夏一邊掏出懷中的玉佩,這一塊一看就是成色非凡的玉佩,那一日顧絳河遞與她之後,她便也一直收在懷中。


    放在手中的玉佩傳來一陣冰涼,這竟是一塊寒玉。


    蘼蕪若有所思的撫摸著玉佩,過了半響,道:“玉佩瓊琚,與眾不同。”


    眼前的女子似有所想,雖然三年不見,心思細膩如顧絳河卻是一如既往地了解蘼蕪,輕聲問道:“師父似有所想?”


    “這個人,或許能夠幫助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他竟如此本事?”聽的這話,顧絳河卻有些疑惑了起來,連師父都這樣說,這個人竟有如此神通,“可縱然真是如此,那我去何處尋他也不知啊?”


    聽得此話,蘼蕪站了起來,不知何時,海棠花的花瓣掉落了她的滿頭,火紅的花瓣讓這個三十歲的女子在這夜裏也明亮的如此耀眼,“雲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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