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咳嗽讓原本半臥在躺椅之上小憩的青衣公子難受的蜷起了了身子,臉上出現了扭曲而痛苦的神色。因為咳嗽而不停顫抖的手費勁地伸入懷中想要掏些什麽出來,可再一次從胸口要奪喉而出的痛感讓他的手一接觸到懷中的錦帕就慌忙掏出,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猛烈的咳嗽之後,原本素白幹淨的錦帕上留下了一灘暗紅色的血汙,仔細看去,裏麵竟然還帶有星星點點的黑色。


    被南離洛一路拉著小跑回來的九夏一看見此情形臉色也有些微變,連忙半蹲在了躺椅邊上,伸手用力掰過染塵的手就要給他診治。


    此時的他哪還有半分力氣,隻得乖乖地讓一個女子擺布。他的頭無力地垂在躺椅上,但是痛苦的表情卻絲毫沒有減少的樣子。


    九夏見狀連忙問道:“我家姑娘給你的藥呢?”


    南離羽在一旁有些喃喃地說道:“公子最近發作的有些厲害,藥早就吃完了。”


    蹲在躺椅邊上的女子隻得暗罵了一聲胡鬧,連忙低頭翻找自己背在身上的藥袋,翻出一個白玉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藥就要喂染塵吃下。


    側臥在躺椅之上的青衣公子好似感受到了喂到嘴邊的藥丸,微微張開了嘴,將藥丸送入口中之後,九夏忙給身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南離羽忙將邊上矮凳上的茶盞拿起來,就著已經有些溫良的茶水,味道有些微苦的藥丸終於順著喉嚨劃了下去。


    九夏將方才染塵掩口的錦帕拿在手中,看著上麵帶有黑色星星點點的血汙,陷入了沉思。


    不知是否是藥丸起了作用,染塵的咳嗽聲似乎淡了下去,連眉頭都沒有方才那般緊鎖,那陣疼痛感也從胸口間散去。


    南離羽將他扶了起來,在他的身後放了一個軟墊。整個人剛剛從方才那樣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來,脖子以下都顯得有些發白,倒是臉色卻因為方才不停地咳嗽反而顯得有些潮紅。


    染塵看著還保持著方才半蹲姿勢的九夏,有些抱歉地說道:“九夏姑娘,今天又麻煩到你了,抱歉。”


    九夏卻緩緩站了起來,將手中的錦帕遞回給了染塵,雖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上麵的血汙已經開始發暗。


    “城主,若我猜的沒錯,你的兩心綿又開始發作了,你的心痛已經開始加劇,方才我喂你吃下的是我新提煉的香附子,是之前姑娘給你的那瓶的三倍藥量。若你需要三倍藥量才能壓得下心痛的話,我猜假以時日,它對你將在毫無用處。”


    九夏的一番話,卻讓一旁的南離羽和南離洛臉上血色瞬間退盡:“怎會如此?”兩個不禁齊聲問道。


    “我想,怕是最近太過於勞累了吧。若是兩心綿再找不到解決之法,隻怕,”九夏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錦帕放在了邊上的矮凳上。


    染塵卻坦然一笑,好像顯得有些無所謂:“九夏姑娘,有話可以直言。”


    “若是再找不到解決之法,隻怕城主是活不過今年冬天了。”九夏有些猶豫,卻還是說了出來,“但是兩心綿以我的醫術來說,真的是無能為力,現在或許隻有姑娘尚有一線生機。隻是現在……”她抬起了眼,看向了躺椅上的青衣公子。


    在那一刻,她的心其實是自私的,她其實並不確定即使是她家姑娘,是否真的能解了這兩心綿,但是她害怕這個年紀輕輕的雲中城主隨時死去,他若是尚在,那麽姑娘就有被救回來的可能,若是他不知何時就死去,那麽少了雲中城這個有力的靠山,她真的不知道何時才能讓姑娘從明月教那樣詭異的地方出來。


    所以,在那之前,她一定要讓這個病弱的青衣公子,將顧絳河從明月教帶出來。她相信隻要她這麽說,為了讓他活下去,他身邊的這幾個人,一定會拚盡全力,救她出來。


    南離羽一聽九夏這話便抓住了關鍵,如今能夠救染塵性命的,怕隻有顧絳河了。


    他半蹲而下,看著青衣公子被方才的疼痛折磨的有些憔悴的神色:“公子,看來我們要盡快攻入明月教,即使不為別的,救回顧姑娘,你才尚有活下去的生機。”


    染塵卻隻是微微向南離羽點了點頭,右手輕捂著自己的胸口,左手支撐著躺椅,想要讓自己坐起來。


    天色好像開始漸漸暗了下去。


    “九夏姑娘盡管放心,不論如何,顧姑娘我都會救。”


    染塵微笑著看著麵前的這個姑娘,她看起來跟顧姑娘很相像,但是比她更加的溫柔和膽小,他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在乎她們家姑娘。


    還有一句話,他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即使我真的再也沒有命走回中原,至少那之前,我都會將她還給你。


    ***


    清靈推開密室的門之時,隻看見了那個昏倒在石桌上的白衫女子。


    當他看見她左手的斑斑血跡之時,隻得怒罵了她一聲胡鬧,便急忙飛奔向前將她扶起了身,左手抓著她的手腕。


    鮮紅的血肉外翻的傷口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是那麽地觸目驚心。


    清靈歎了一口氣,果然是阿幼朵的孩子,倔強起來跟她真的是一模一樣,甚至比她還要厲害。他讓顧絳河半靠在他的懷中,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用一根手指探了進去,透明的膏體便粘在了他的指尖。


    指尖輕輕滑過手腕上的傷痕,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道傷口猶如活了一般,開始向裏麵長了回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原本外翻的血肉便開始紛紛回縮,隻變成了一道非常細的傷口。


    清靈看了一眼身上的長衫,抓住衣角用力一扯,隨著撕拉一聲,一片白布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將手中的布條仔細地包紮在了顧絳河的手腕上,他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懷中的女子似乎是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嚇人,方才清靈舉動頗大的為她包紮也不曾弄醒她。他思慮良久,終於還是將手輕輕放在了她的後背。


    似乎感到了一股溫煦的力量從後背緩緩傳入身體,已經陷入昏迷的女子身體似乎動了一動,本來已經因為感到寒冷而凍得有些發青的雙唇此時卻因為那一股和煦的力量漸漸緩和了下來。


    他感到了懷中女子本有些僵硬的身體開始變得漸漸柔軟了起來。


    當顧絳河睜開雙眼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那個白衣祭司摟在了懷中。


    她伸手便是一把想要推開他,雖然失血過多讓她顯得十分地無力,清靈還是十分配合的向後退了數步。


    雙眼前的暈眩還是讓顧絳河無力地跌坐回了剛才的位子,用手一撐桌沿的她才發現左手手腕上已經被包紮好的傷口,眼神略過不遠處的人,才看見了他衣角處似乎有破孔翻飛。


    “是你幫我包紮的傷口?”


    清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破爛的衣角,笑了笑:“你覺得在這個明月教除了我,還有誰在乎你的死活嗎?”


    “嗬嗬,”桌邊的女子因為失血過多,講話的聲音都氣若遊絲,可是在這寂靜的密室內,倒也是聽得十分清楚,“清靈祭司的厚愛,絳河真是承受不起。”


    “所以我說中原男子都沒什麽好東西,”清靈撥了撥自己的衣衫,走到了桌邊坐下,“你除了長得像阿幼朵之外,這脾性可沒一點像她,這臭脾氣的樣子,怕是像足了你的那個爹吧。”


    “清靈,別在我麵前說我爹的壞話。”顧絳河的氣息有些不平穩,但她還是抬眼望向了麵前的男人,有些惡狠狠地說道。


    “好好好,”清靈竟然舉起了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動作,“我說不過你。中原女子可比我們滇南女子凶多了。”


    他看了看石盆裏的泥土,濕潤,深褐色的泥土裏似乎還泛著猩紅。


    一陣陣若有似無的血腥之氣,從泥土裏飄了出來,在空氣中肆意散播。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若心存反叛之心,即使你放幹了血,赤血芝也不會長出來。”清靈的手緩緩撫摸著石盆的外觀,一股冰涼的觸感從他的指尖傳入,“看你這樣子,你昨夜,怕是放了不少血吧,若不是我,你半條命應該都搭在裏麵了。”


    “那又如何,”顧絳河冷冷地答道,“你們想要赤血芝,我給你們便是。若我種不出赤血芝,最後等我的,也不過是個死字。”


    “滿月的月湖之水,如今的月湖,承載著碧海教主的不甘,也不知是否還擁有如以往那般的力量呢?”


    散發著金光的密室之中,那個白衫祭司忽然幽幽說出了這句話。


    “你對她,有很深的感情是嗎?”看著忽然間陷入沉思的清靈,顧絳河似乎聯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每次你提到她,似乎都很難過。”


    “難過嗎,”清靈的深褐色的雙眸中湧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我或許是難過的吧,畢竟碧海教主,是撫養我長大的人。她給了我母親一般的疼愛。”


    從她死去的那一天開始,他似乎便再也沒有過有人愛護的日子,直到他遇上了阿幼朵。可最後,阿幼朵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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