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宣威將軍入城了。”


    一個影子穿過那條蜿蜒的小路,似乎隻有足尖輕輕略過地上的塵土,停在了那頂軟轎麵前。


    “宣威將軍這一功,看來足夠讓他安享晚年了。”


    此時已坐回轎中的人顯得有些疲憊至極,聲音中也透露著一股疲倦:“什麽時辰了。”


    “回公公,剛過子時。”


    “有些乏了,回吧,宣威將軍今夜怕是出不了城了。”


    “是。”


    轎邊的四個轎夫抬起了默不作聲地彎下腰抬起了轎子,整齊地好像一個人,轎中明明坐著一個人,可是在他們的手中卻宛如一個輕鬆的玩物。


    黑夜中,轎夫們抬著轎子經過了方才混戰的場地,血腥味還未散去,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吳峰瞪大著充血的眼睛,癱倒在地上,胸前那猙獰恐怖的傷口已經漸漸流幹了血,在黑夜中逐漸風幹。


    轎夫們似乎並沒有看到滿地的屍體,隻是麵無表情的抬腿走了過去。


    這個黑夜,似乎異常的漫長。


    這之後很久很久,經曆過那一夜的城中百姓想起來,都有些瑟瑟發抖。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記得那一夜的寒光漫天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可有些事情,卻是在那一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雲中城的弟子死傷無數,原本那一夜的百姓以為自己將無法逃脫死亡的魔掌,卻有一支軍隊入城了。


    從未有軍隊入城的雲中城在那一夜打破了所有的規矩,宣威將軍帶來的軍隊一夜之間斬殺了所有的黑衣人,並帶來了醫官為城中受傷的百姓進行醫治。


    第二天,宣威將軍直接住進了府邸之中並未離去。


    第三天,城中百姓終於發現了有什麽不妥之處。


    他們的城主,消失了——


    那個令眾人害怕的黑夜和血腥終於讓人開始對他們一直堅信和信仰的雲中城主產生了質疑。


    也讓這個一直存在江湖中的傳奇,在外人眼中,走向了不同的路。


    那易於往年寒冷的夜晚似乎一夜之間便就消失了,天空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氣溫又恢複到了往常入夏時的溫熱。


    皇宮後花園中,亭台流水,綠樹妍花。


    石亭中,桌上放著幾碟精致的糕點,紫砂茶盞裏,上好的綠茶依舊冒著騰騰的熱氣。


    帶刀侍衛環繞著花園中的小路一圈圈巡邏著,並沒有人敢靠近。


    “聖上,一切由您所料,宣威將軍已經入駐雲中城了。”


    李公公俯著身子,謙卑地向肖衍景稟告著。


    肖衍景的左手中拿著一把金絲楠木製成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為自己扇著風,扇骨上還鑲嵌著耀眼的藍寶石。


    “這一次的事,辦得讓朕很滿意。”


    “那也得是您思慮周到,”李甫振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若非聖上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安插奸細入雲中城,昨夜一擊,怕也是沒有那麽順利。”


    聽著李甫振恭維的話,肖衍景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冷笑了一聲:“人確認了嗎?”


    “已經確認,確實是溫寄柔沒錯。”


    “果然是他,”肖衍景忽然右手握拳,重重地打在了石桌上,桌上的茶盞被大力一震,拚命搖晃,裏麵滾燙的茶水也潑了出來,“溫寄柔,你果然沒有死。”


    “隻是手下人辦事不力,折了好多人,還是沒有抓到人,讓他們全部都逃了,不過此番派去的大內高手倒是重創了染塵的那幾個護衛,還有一個事情,倒是意外的發現。”


    “哦?”肖衍景忽然笑了起來,“一個人也沒抓到,朕倒是想聽聽,你給朕帶回了什麽好消息。”


    “染塵,已武功全失,這一次他棄城而逃,聖上可完全順利接管雲中城。”


    樹林遮掩間,又有一侍衛打扮的男子,手中拿著一封信件匆忙奔來。


    肖衍景瞥了一眼,伸手隨意一揮,阻止了想要上前的侍衛。


    “李公公,你先退下吧,這之後該怎麽做,朕想你應該自有決斷,希望你能做的,讓朕滿意。”


    **


    夜空中萬千雲氣舒卷。


    扶風郡五十裏開外的無定河上,沿岸停著大大小小數量不定的船隻。


    天氣漸漸回暖,無定河上原本反複無常的風向也逐漸開始變得穩定了下來,原本就靠著河流討生活的船家們也紛紛開始套船出河,晚上便就將船停泊在岸邊,以便休息。


    葉星河的血濺到了顧絳河淡藍色的衣襟上,她深深皺著眉,卻毫不猶豫將手中的金針刺向了葉星河身上大大小小十數個穴位。


    在又是一口暗紅色的鮮血從他口中噴出之後,葉星河終於平靜了一些下來,胸口和右肋下的傷口流著的血已經將衣服染透,卻也是終於漸漸止住了。


    葉星河的眼神卻漸漸開始渙散,最終還是沒有抗住昏了過去。


    “星河!”染塵撲到他的身邊,露出了少有失態的神情,呼著他的名字。


    “他隻是失血過多昏了過去,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暫時?”坐在床頭的莫寧易渾身也是血跡斑斑,看起來也是狼狽不堪,比起葉星河看起來也是好不到哪裏去,“姑娘的意思是,他之後還是有可能有危險?”


    “是。”顧絳河有些沉重地點點頭。


    “你不是藥白骨的藥王穀穀主嗎,連我們城主你都能治好,星河不過是一些皮肉之傷,為什麽你就治不好了?”


    莫寧易激動的痛喊出來,那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原本昨天還在一起熱鬧的辦著喜事,尚涼晚上一起不醉不歸,可是他現在卻躺在這裏,生死一線,而他們身邊這個名滿天下的神醫卻告訴他,她無能為力?


    “寧易。”染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企圖讓他冷靜下來,“外麵雜人眾多,你冷靜點。”


    一旁的九夏半蹲在床邊,將手中的藥丸在茶碗中撚碎,一邊試圖將藥水順著葉星河的嘴裏灌進去,一邊看了一眼莫寧易,冷冷地說道:“你也知道我們姑娘是神醫,不是神仙,他傷的這麽重,沒有藥材,怎麽救人,靠什麽,靠這副金針嗎?”


    九夏努力了半響,可是昏過去的人哪還有任何意識配合她隻是順著唇邊流下,沒有絲毫能夠被他咽下去。九夏隻有頹然的半坐在地上,有些無力地看著顧絳河:“姑娘怎麽辦,降香丹他吃不下去,若內腹出血止不住,他怕是都撐不過今晚了。”


    此言一出,莫寧易臉色煞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染塵也是有些心急如焚,看向顧絳河:“顧姑娘,還煩請你想想辦法。”


    “九夏,我紮他合穀和內關穴逼他醒來,你盡力在最短的時間將藥給他喂下。”


    顧絳河並不曾理會身旁的二人,隻是一直低著頭思考,此時她的身上了除了這副金針再無其他,而九夏身上帶著的藥此時能用的隻有降香丹,若是他吃不下,可真的怕此命休矣。為今之計,隻能用損他陽壽的法子了,總比今夜把命丟在這好。


    看九夏衝她點點頭,顧絳河再次拿起手中的金針,刺向葉星河雙側的合穀內關穴。


    不過兩個彈指的瞬間,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人果然有了轉醒的跡象,可是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開始抽搐了起來。


    “九夏,快,不能讓他在這麽抽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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