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還沒有開,天還沒亮淩君回就帶著臉色慘白的莫含簫回到了城裏。


    他這次進城用的是方辰休的令牌。


    淩君回隨著莫含簫的意思,去了一處小院。


    小院的位置極為隱蔽,極不起眼。


    到了門口,淩君回擔心院子裏又會有人暗算,忙把莫含簫護在身後。


    莫含簫笑了。他的笑容裏有說不出的釋然,又有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他仔細看了看門口的地麵和小院的牆,一把拉過淩君回,從瓦當後麵取出鑰匙開了門。


    進了院子,莫含簫熟練地鎖上門,點了燈。


    淩君回這才看清這個小院很小,隻是個夾雜在民居後麵,進出都極不方便的一小處宅子。


    幸虧莫含簫讓他把馬寄存在了不遠的客棧。


    院內卻布置的極為精巧細致,家具陳設極為精致自然。


    前後兩進的房子。前麵是廚房,餐廳,後麵是客廳臥室和書房。


    中間是院子,東側是出入的小門。不經意看上去,還以為是別人家的側門。


    看來這個小宅子選的頗有用心。


    莫含簫用一隻手拉著淩君回進了房間。道:“那間房是你的。”


    說著指了指西側的臥室。


    淩君回走過去一看,愣住了,雕花的黃花梨的床,羅帳,男式衣衫,鬥篷,鞋帽,鑲著寶石的短劍,一應俱全。


    他的臥室和莫含簫的臥室中間隻隔了一個客廳。


    所有的東西都顯得很幹淨。


    淩君回忙收拾了一下,準備了熱水,讓莫含簫清洗了一下。


    此處燃起炊煙,完全不會被人在意,因為這裏本來就是有人家。


    淩君回又仔細檢查了莫含簫的傷口,還好,餘毒早已清除,傷口沒有變壞。


    雖然一路奔波,所幸能順利回城。


    淩君回將莫含簫安頓好,卻不去自己的房間,他不放心莫含簫。


    見莫含簫似乎非常放心地沉沉睡去,淩君回將不遠處的一張坐榻搬了過來,將自己房間的被褥抱來,就在莫含簫的床前躺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淩君回醒來,早已日上中天,到了正午時分。


    前兩日他們太累了。


    轉頭一看,床上不見莫含簫的人影。


    嚇得他一下子坐了起來。


    客廳傳來溫和的聲音道:“吃飯了。”


    淩君回跳下床,客廳的桌子上放著兩碗米飯,一大盤子蒸好的鹹肉,一盤鹽拌的綠色菜。


    想來是莫含簫做的。


    他一定是沒有出門,不然以他這樣的富貴性子,一定會買很多東西,早餐絕不會隻有這些。


    莫含簫默默地坐在桌邊看著他,似乎等他吃飯等了很久。


    淩君回鼻子一酸。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眼裏突然滿含淚水。


    他坐了下來,吃了一口米飯,又夾了鹹肉和菜,道:“真香。”


    眼淚卻撲簌撲簌地流下來。


    莫含簫伸手輕輕給他拭了拭淚,道:“我天天給你做。”


    一整天,他們都沒有出門。


    莫含簫整天都沒有出門,他費勁心力在調息。


    淩君回一整天都在忙碌,煮水泡茶,給莫含簫煎藥,準備晚飯。


    他本來就是個合格的廚子,一直在廚房裏忙碌。他要精心為莫含簫做些吃的。


    他也沒有出過院子。


    因為莫含簫的這個住處裏有足夠的東西滿足他們的需求,吃的用的,藥物,雖然簡單,但也足夠了,所以他不需要出門。


    他也不敢出門,因為出門對他們來說意味著被跟蹤,被找到的危險。


    這個住處看來是莫含簫最近才準備的,他似乎知道自己會有劫難,也許他經常會遇到劫難,總需要時時準備一個洞穴,便於他療傷。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淩君回給莫含簫檢查傷口的時候吃了一驚。


    他的傷口愈合的很快。他的內傷竟也好了大半。


    他是神嗎?


    夜深的時候,莫含簫取出自己的梳妝台上的梳妝包,為自己剃了胡須。


    淩君回看著那個精致的梳妝包,笑了,這個梳妝包人人都以為是女人的專用,不曾想有身份的男子他們的梳妝包才是正統。


    莫含簫認認真真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他取出了一柄長刀,暗夜中的刀鋒閃著如水的光,又取出一柄短刀,別在腰間。


    將自己收拾的煥然一新。


    他這個樣子看上去,如煙雨天青,夏荷初雨,新綠鵝黃一般驚心。


    淩君回呆了一下,也趕忙換了一身衣服,取下鬥篷。


    莫含簫卻道:“在家等我回來。”


    那不容置疑的語氣和堅毅的神態,讓他那張清絕的臉多了一絲說不出的淩厲。


    淩君回慌了,他盯著莫含簫腰間的短劍,傳說這是東瀛武士自殺的短刀,他在戰場上也親眼見到過倭人用短刀破腹而亡。


    忍不住顫聲道:“含簫……”


    莫含簫淡定的聲音道:“我會回來。”


    “含簫,你去哪裏?我陪你去。”淩君回一把抓住莫含簫的胳膊。


    “我有些私事要處理,你在這裏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回來。”


    莫含簫輕輕拍了拍淩君回的手,眼裏閃過一絲溫柔。


    看著莫含簫離去的背影,淩君回的心裏一陣空落。


    突然一絲絞痛。他這是怎麽了?心痛的病又犯了。


    那年落下的心痛的毛病又犯了,他痛到流汗。恍惚間,他又看到了那個在風雪裏奔跑的少年。


    那個少年似他的弟弟,又似他的洛兒。


    -


    容與帶著蘭泣露、衣錦繡和葉泫霜騎著快馬在城外奔波了一天一夜,他們擔心淩君回。


    先是十三樓傳來消息,先生住在他們準備的秘密住處被炸。


    他們得到消息,放下城中所有對倭人的追蹤,迅速集結出城。


    那天夜裏,先生和莫含簫惡戰的那天夜裏,他們遭遇了大股倭人的武士。


    那是一場殊死的血戰。


    滴水樓的人,峨眉派的人,雪山派的人,還有江海閣的人,以及那些在暗處的江湖人物,數十人,倭人的武士和忍者也不下數十人。


    這場混戰中,傷亡不少。


    而秘雲疏早早通知過來的官府的捕快們帶著弩箭在外圍,將這群人團團圍住,他們自然分的清東瀛武士還是大明的江湖人士。


    這一場惡戰,倭人麵對的大明武林中人,再加上捕快們弩箭射擊,傷亡慘重。


    漏網之人寥寥無幾。


    想來此番漳州城內蟄伏的東瀛武士和忍者受了重創。


    容與等一行人飛速趕到爆炸處,在那處被炸的住處並未找到痕跡。


    沒有淩君回和莫含簫的痕跡,就是說,他們沒有遇害。


    容與等人也有了個奇怪的發現。他們一路追蹤,發現淩君回和莫含簫一路被人追殺。


    竟然是東瀛忍者追蹤他們。


    莫含簫不是東瀛派來大明的關鍵人物,不是足利家在海外的少主嗎?


    他們在追殺誰?難道是在追殺先生?


    不像,以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扔霹靂彈,似乎想炸死他們兩人。


    真是耐人尋味。


    容與四人一天一夜的勞頓,與東瀛忍者一路糾纏惡鬥,卻沒有找到淩君回。


    但是他們知道淩君回一定是先於忍者帶著受傷的莫含簫逃走了,他們躲避了追殺。


    到底是誰下令追殺莫含簫和先生?


    到底是先生連累了莫含簫,還是莫含簫連累了先生?


    他們到底誰才是真正被追殺的對象?


    這些事情先生一定知道。


    希望他沒事,希望他們兩人都沒事。


    畢竟莫含簫是先生傾心傾力護著的人,他護著的人一定不會錯。


    他們的對追殺者的追蹤和糾纏,讓淩君回有了得以逃脫的機會。


    一天一夜的奔波讓四人疲憊不堪。


    幸虧十三樓的人傳來消息,先生進城了。


    容與鬆了口氣,頓感氣力不支,困意濃重,幾欲眩暈倒地。


    蘭泣露這才發現他們四個人連續奔波,已經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衣錦繡也頓時困意襲來。


    隻有葉泫霜警覺地看著四周,冷靜道:“進城再說。”


    容與看了看葉泫霜,他心中升起一絲欣慰,不想她區區一介女子,不僅勇猛,還如此心緒清明,不輸男子。


    怨不得她身列第五公子。先生還是有眼光的。


    四人奔到城門下麵,等了半個時辰方才開了城門。就輪流蹲在城門外睡了一會。


    他們順利回到了住處。


    秘雲疏竟在家中等候。


    容與四人簡直有一萬個問題想問秘雲疏,最終隻說了一句:“先生怎麽樣?”


    秘雲疏和竹影給他們準備好了吃的,隻道:“先生一切都好,讓我們不要掛念,靜觀其變。”


    四人頓時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先生一切都好。


    蘭泣露眼圈早已經紅了,他與先生最為交好,深知他生性醇厚,醇厚到近乎傻。


    他現在最想祈禱的事情就是,莫含簫那個小白臉千萬不要騙他。


    一天一夜的擔心和奔波終於可以放心歇歇了。


    竹影像個仆人一樣開始了自己關切的嘮叨。


    疲憊至極的四個人聽到竹影的嘮叨,簡直就如同天籟一般舒服。


    他們感覺安全了,感覺回到了家中,很快就酣然入夢。


    可是秘雲疏卻開始了自己的忙碌。


    他得到了淩君回傳回來的消息。


    秘雲疏突然就不見身影了。


    簡直就是在他們轉個身的瞬間,他就不見了。


    這一點都不奇怪,因為大家都習慣了,他經常倏忽間就消失,不見人影。


    沒有人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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