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竅秘境內,陶大真人喊出那一句,意味著他又多出一個姑姑來。


    不過他倒也不是亂喊的,眼前這個隨異象降世,有著一頭細碎黃發,聖潔又邪異的女嬰,其眉眼麵目,確與陶潛那位素未謀麵的靈母姑姑一模一樣。


    雖不曾真個見過,但瞧過多寶幻化出的畫像。


    五官麵目像便罷了,那極具特色的黃發黃眉,也與靈母仙姑如出一轍,符合這位姑姑所具西荒異人的血脈。


    當年陶潛入絕仙海域,在一處名為“異人島”的地界得了靈母聖胎袋。


    收寶過程中,擊殺了一個異化器靈,其麵目正是模仿的靈母仙姑。


    多寶道人曾言:靈母仙姑本是山門內一位天賦驚人的女仙,僅次於麻衣、雲華、五靈這幾位,尤其她煉得一具非凡道體,雖最終絕爭失敗,但其死後,軀體中卻硬生生孕育出【靈母聖胎袋】這等異寶來。


    後經多番糾纏,機緣巧合,聖胎袋得了數次造化。


    這一刻更彌補了“先天缺憾”,使之威能潛力更上一層樓。


    陶潛因此猜測靈母仙姑複生為寶貝器靈,也屬合理。


    不過很快他便曉得,他這猜測,既對也不對。


    卻見那端坐金蓮之上的黃發女嬰,誕生後,每一息都在變化,且不止是其器靈法身,伴生法寶同樣隨之蛻變,包括那一對當初陶潛從【屍毗羅漢】處薅來的金鐃異寶。


    轉瞬間,女嬰消失。


    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個身穿古怪袈裟的六七歲女童,仍是一頭黃發黃眉,戴著金箍,手持金鐃,隻是身上佛性更濃些,某種怪異的邪氣也更多了一些。


    她徑對著陶潛拜了拜,而後嬉笑著回答前言道:


    “主人莫要這般喊,平白亂了輩分。”


    “我雖有一縷‘靈母仙姑’所遺靈性,但並不能真個算作靈母仙姑,自然也當不得主人的姑姑。”


    “不過細說起來,我這法身為靈母仙姑所化,神魂性命又各取了一部分主人與這位蕭真人的法力精氣,要算作主人的什麽……便是我自己也不知曉,還請主人先賜我名諱。”


    “不得一個好姓名,我也不好修行哩。”


    說話間,這女童似是為了顯擺,又或是為了向陶潛這個主人展示自己。


    隻見她敲響金鐃,這星竅立時響起霹靂之音。


    源炁沸騰中,先見得一道生機勃勃的靈寶仙炁騰起,繼而是一道嬰靈源炁,再便是萬丈佛光,合攏一起迸射開來,竟轉瞬顯化出一尊比山嶽還高大的古怪菩薩法相來。


    這法相瞧來實在詭異,披袈裟如同觀音,背後既有佛環,也可見靈寶仙光。


    最驚人則是其膝下,竟有著數不盡的嬰靈,或是嬉笑,或是哭嚎。


    ……


    見得這法相時,陶潛腦海中所有誌述也已齊全,令他明悟這寶貝與器靈的蛻變過程,以及根腳隱秘。


    一邊瞧著那黃眉菩薩法相,一邊則朗聲道:


    “你為此寶器靈,確與我有著複雜緣法糾纏。”


    “你雖得了諸多造化,日後道途也已定下,當要勤修佛法,將這一具【靈母彌勒至聖菩薩法相】煉全了去。”


    “不過你之命源仍舊是從靈母姑姑處來,不若日後便喚作‘靈眉兒’吧。”


    陶潛剛說完。


    那菩薩頓時喜笑顏開,膝下萬千嬰靈齊聲歡呼起來,似都極為滿意這個名諱。


    見這一幕,陶潛麵上隨即也浮現出古怪神色,心中則是暗道:


    “雖與先前預想有些差別,但的確已經將那致命的先天之缺補全。”


    “靈眉兒為器靈,煉化了那一道嬰母至聖源炁,也使得人種袋徹底進入‘陰陽化生先天無缺’之境。”


    “隻待我孩兒降生,在其未見後天世界之前,先在我這靈母聖胎人種袋內走上一圈,便可化去那些先天汙穢,孽毒詛咒。”


    念頭到此處,陶潛也露出喜色來。


    與之姿勢契合的蕭真人同樣生出感知,曉得寶貝煉成了,柔媚一笑,也自歡喜。


    就在這氣氛極好,諸事皆成的當口。


    忽而那晶髓通道內,一道很是尖銳,蘊著痛苦的狸奴叫聲響徹。


    瞬息,原本還孕味十足,嬌憨可愛的雲容,立時顯出稍顯猙獰與詭異的本相來。


    毛發掉盡,玉石般的肌膚顯露。


    蒼白虹光迸發,冰冷奶漿湧出。


    九條仿佛要將天穹都打碎的妖尾搖曳而出,一道道催婚攝魄的金鈴響徹通道與星竅。


    “夫君!”


    “時辰近了,這小魔王忍不住要出來了。”


    在雲容這般喊之前,陶潛已是先一步有所感知。


    而比他更快的,是蕭真人。


    這女仙,雖不曾嫁過人,也不曾真個生過孩子,但畢竟是嬰宗出來的長老。


    眼前這動靜,她本能便可應付。


    徑飛至雲容身側,與靈髓娘娘一起,將變得痛苦又凶戾的雲容攙入星竅。


    過程中,其體內珍貴稀罕的嬰母源炁潮水也似往雲容體內灌注。


    這炁,本就是保胎神物。


    凡俗女子得一縷,不敢有何病痛,生產地界如何糟糕,依舊可安然分娩。


    雲容境況雖特殊些,但得了這般大量,果然安寧了不少。


    那諸多“凶象”,也隨之散去不少。


    可仍有許多殘存,且以蕭真人之法力,也撐不了太久。


    陶潛連忙上前,觸及娘子身軀一瞬便知緣由,麵色微變道:


    “果真天機難測,好姐姐隻是觀我與姑姑演法煉寶一場,心緒激蕩了些,竟因此就要提前分娩?”


    “原本預產期,乃是三日後。”


    “如今,竟直接提前至十二時辰之後。”


    盡管他陶潛已是長生界內頂尖的大真人,過往仇敵完全奈何不得他,反而要擔憂他的小心眼報複。


    可現下遭遇的,乃是娘子即將分娩,自是令他也忍不住露出擔憂之色來。


    尤其在他感知中,雲容腹中那個“小生靈”正不斷在她母親腹中翻江倒海,臨近分娩,那些汙穢孽毒似是一起爆發出來,這胎兒根本控製不住,竟是愈加的凶頑,好似真個就是一個混世魔胎。


    而糟糕的是,陶潛能幹預的極少。


    他的法力雖無比雄渾,卻無法抹除雲容所受痛楚。


    當然,強行為之倒也可。


    隻是那般做,又要生出旁的後患來,雲容也不會容許他強行施法。


    就在陶潛罕見有些慌亂時,忽而晶髓通道中傳來動靜。


    卻見得鍾豆豆在前方,一邊引路,一邊對著陶潛喊道:“老爺老爺,玉環山的仙姑們來了,說是要為夫人接生哩。”


    聽得這聲,陶潛往後看,果然瞧見雲胭、梅娘等一眾玉環女修一起前來。


    而最前方為首的,自然是太真姥姥。


    既已結親,姥姥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真性情。


    領著一眾女修入得星竅,一邊開始布置玉環山獨有陣勢,一邊則瞧著陶潛、靈髓娘娘與蕭真人,絮絮叨叨數落道:


    “你夫妻二人玩得花樣再多,也得多注意孩子。”


    “原是算好的三日後,若非姥姥我一直請托昊天老爺看著,哪裏能曉得忽然就提前了這般多時辰。”


    “虧得姥姥一直將用以勾引源海內【先天陰炁】的鬥姆異寶預備著,否則這般倉促,哪裏來得及布置?”


    “哼!”


    “你這桃花道子老實了三年,姥姥還當你真個就收了心,要絕情斬孽緣了……”


    話說一半,太真姥姥也意識到誤傷了一旁仍在安撫雲容的蕭真人。


    立時轉頭去看她,哈哈一笑道:“蕭真人莫怪,姥姥我非是在說你,實在是這小夫妻頗不讓人省心。”


    蕭真人聞言,也柔媚笑著,言說自己並不在意。


    同時目光落在玉環山這一眾女修正在布置的陣勢上,一件件長生界內根本見不著的異寶取出,在陶潛配合下,諸寶被嵌入周遭星壁之上。


    隨著陶潛動手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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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原本充盈星竅的源炁,退潮般開始逆流大淵源海。


    頃刻間,星竅變得空空蕩蕩。


    但下一刻,當太真姥姥主持著那陣勢運轉,鴻蒙青光湧動,莫名吸扯之力誕生,那堵塞遮蔽其餘億萬源炁的星竅入口處,驟然湧入一縷縷無比奇妙,無比稀罕的源炁。


    一絲一縷,如漿似霧,其色奶白,內中有星光閃爍。


    匯聚著,流淌著,好似一股冰涼霧泉般湧來,欲將正痛苦不已的雲容包裹過來,


    “先天陰炁!”


    縱是蕭真人,此刻也生出心動來。


    此炁,乃是無比稀罕的超凡靈物,對她也是有大用的。


    隨著先天陰炁越聚越多,蕭真人也曉得,陶潛先前所言“第一難”已解決。


    敢情卻不是他來解決,而是雲容的娘家人來應付。


    倒也是合理,不論界內還是域外,若要說可以隨意喚來龐大先天陰炁的勢力,排第一的必定不會是靈寶宗,而是超然於世的鬥姆一脈。


    “第一難好說!”


    “那第二難呢?孽靈魔物,邪神子嗣,乃至於邪神本身……若一起侵襲過來,如何能應對?莫非靈寶宗要傾巢而出,在這裏掀起一場戰爭?”


    蕭真人念及此,眉頭忍不住皺起,一時不知有何解法。


    正也是此時,她赫然聽到太真姥姥對著陶潛開口道:


    “勾引先天陰炁,充盈這星竅,需耗費六個時辰。”


    “令得雲容生出這小魔星,斬了那元胎臍帶,免得那些汙穢詛咒沾染雲容,也需耗六個時辰。”


    “這期間,源海內那些‘魑魅魍魎’、‘邪神孽靈’都會來侵襲,明的暗的,防不勝防。”


    “總計十二個時辰,你需把守在星竅口,將祂們都斬了,或都擋在門外。”


    “此戰你若勝了,你陶大真人的名號縱是在域外也可打響。”


    “但你也曉得是自家娘子在分娩,凡事不可逞強,該求人就求人,一到緊要時刻若撐不住,趕緊喊你家宗主,或是天尊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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