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潛心底那語氣,活脫脫像是在喊:“吾家好大兒,開飯啦”


    若是一個完整大世界的天道本源,必要覺察出這廝的不恭,少不得降下天譴。


    偏生是這搜神界,窮必誌短,於是安然吃了陶潛送上來的供奉。


    這一遭,卻比上一回區區數百頭殺戮鬼眾要貴重多了。


    內裏所蘊的神性,非但數量很多,質量也算能入眼。


    仔細算起來,本想著入搜神界搜刮的“活無常”和“屍芝獒”這兩尊,各自丟了一尊分身,一來一去,算是堪堪虧了一點本錢。


    在演天幼蟲努力的“提醒”之下,搜神界天道本源終於意識到:在桃花神的幫助下,祂首次做了一回賺錢的買賣,不再是個冤大頭。


    有了這觸動,天道果然遵守承諾。


    那煉靈法陣持續燒了大半日,深夜時分,所有祭品都獻歸天地。


    刹那,又有一團精純秘魔源炁從天而降融入神像中的陶魔子體內。


    輕而易舉,陶魔子踏足築基境。


    數日時間!


    化凡重修的陶魔子,連升三個大境界。


    當然,這在他看來算不得什麽,不值當欣喜。


    倒是“隨身寶囊”得以再開啟一點縫隙,令他更喜。


    此時,演天幼蟲那一頭,忽然代表著搜神界天道傳來了一道興奮信息,鼓動陶魔子多多進行這一類交易獻祭。


    適才那些祭品,雖說連塞牙縫都遠遠不夠,但已經令搜神界天道隱隱關注到了陶潛。


    陶魔子嘿嘿一笑,徑回道:


    “好說好說!”


    “互惠互利!”


    念頭落下,陶魔子這才有閑暇,觀瞧著自家的桃花廟。


    隻第一眼便知江氏姐妹下了功夫,古色古香,很是別致。


    雖是匆匆建成,但有諸般神跡顯聖,加上那一眾意圖驅虎吞狼的野神在背後鼓噪,僅半日而已,廟內已是香火不絕。


    若有不知底細的外來者,隻怕會以為寒方縣素有祭拜桃花神的傳統。


    “好一雙桃花神女!”


    “虔誠禮神,當有賞。”


    陶潛說話時,目光正落在神像下方,各自端坐於桃花蒲團之上,靜思冥想的二女身上。


    他這兩句話倒是並無問題,不過若是正常的,接下來該是施法將二女喚醒,然後顯聖,賜予神通異力、秘冊寶物之類。


    然而桃花神是假,陶魔子才是真。


    不管是否曾被“萬欲邪淫炁”所汙,陶魔子這廝尚算短暫的生平中,從不存在“正經”二字。


    此時又是深夜,桃花廟中正自安寧。


    就見他嘿嘿一笑,竟是故技重施。


    那玉枕神像內先溢出一絲一縷帶著異香的炁霧,此霧有來頭,乃是一秘魔小法,有亂意迷情,令人墮入綺夢之效。


    果然,遭那香霧一熏,原本還肅穆神聖的二女,很快便都麵現酡紅,心潮來襲,身軀癱軟便要入眠。


    恰巧那神台上的桃花神像,被沒來由的香風一吹,左搖右晃掉將下來,自然而然被兩位桃花神女攬了過來,共枕於顱腦之後。


    ……


    仍是桃花源,仍是那桃花泉。


    化身美少年的陶魔子,露著半截精壯法身,一臉無奈的伸手,將墜入夢中的一雙神女接了過來,抱在左右,眨眼便一同濕了身子。


    不待二女說話,這廝倒先開口道:


    “兩位信女,怎又來了。”


    “吾這桃花源雖好,卻也不可貪戀。”


    “不過這一遭倒是來的正好,你二人獻祭有功,當有賞賜。”


    “搜神界世道混亂,凶險萬分,是該予你二人一些安身護命之物,再賜些對敵廝殺的神通手段……”


    陶魔子正說著。


    卻不料左右一轉頭,分別與兩雙戲謔眼眸對視在了一起。


    明明是他算計江氏姐妹入夢,可這一雙姐妹花眸中卻無絲毫驚慌,隻在羞惱之外,多了一些了然,還有看穿某位魔子些許性情底細後的戲謔。


    兩姐妹一人一句,各自笑道:


    “桃花神本相如何我姐妹不曉得,你這少年化身,倒是個有趣人兒,若是沒料錯的話,上一回之前,你還是個雛兒。”


    “好個假正經的,這一遭我姐妹要你好看哩。”


    “哦,如何好看?”


    陶魔子下意識反問剛出口,人已被一雙桃花神女撲倒了去。


    半夜綺夢,不好多敘。


    隻道是溪水淙淙,桃花含露,好不快活。


    不過這快活,後半夜遭了打斷。


    卻是那位剛安頓好太子公主的女將軍施孛娘,因為受了好處,性命得救,這位也是兼信了桃花神。


    入廟後,見兩位神女迷糊中竟將神像當做玉枕安眠,立時大驚失色。


    她哪裏曉得這裏麵的“歡喜勾當”,隻當是兩位娘娘無意間褻瀆了。


    忙不迭喚醒二女,將玉枕神像珍而重之重新放回神台之上。


    轉頭正要勸誡兩位娘娘,忽而好似生了幻覺,似是瞧見了兩位娘娘滿麵潮紅的同時,眸中還有一絲淡淡不滿。


    再細瞧時,又消失無蹤。


    正納罕,忽而身後由神光湧動,廟裏廟外的桃樹憑空開花,桃瓣飛舞的同時,桃花神的道音也忽然傳來。


    與陶魔子、江氏姐妹不同,施孛娘是個真正的正經人。


    腦海中根本沒有什麽邪淫念頭,一聽到道音,甚至來不及去看神靈顯聖,而是很痛快的跪伏下來聆聽。


    “信女施孛娘,護持有功,也當有賞。”


    “你既主修金光聖母的法門,吾便賜你一套因雷霆而孕生的法寶。”


    “此寶喚作【桃木釘】,共計十八枚,乃是吾親手栽種的桃樹遭雷擊後孕生的寶貝,當合你用。”


    道音剛落下,廟中三女便同時瞧見一套紅光閃爍,又有雷霆伴生的桃木釘憑空出現,落入施孛娘手中。


    這寶貝,聽來有些唬人。


    實則真相卻是陶魔子一息前,隨意糊弄出來的。


    雷擊桃木這類物事,他隨身寶囊中應有盡有,取來一根,劈出十八枚釘子還不簡單。


    當然,在搜神界中這也算是一套稀罕物。


    蓋因內裏不止有陶潛這位“桃花神”的源炁,還有著另一位強大先天“壽星”的氣息。


    拿來賜人,牌麵足夠。


    果然寶貝一入手,施孛娘馬上便生出一種好似血脈相連之感,頓時喜愛非常。


    激動跪拜,心誠喊道:


    “謝桃花神!”


    這姑娘是個實誠的,誰對她好,她便更信誰多些。


    如今桃花神在其心中地位,雖然還完全比不過【電母娘娘】,但已是有了一點苗頭。


    是以這一謝,頓時就引起了一點波瀾。


    其體內,原本已是枯竭的雷霆異力驟然生出,洶湧溢出,竟是在轉瞬間幫助施孛娘將其手中一套桃花釘給煉化了去。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將那寶貝變成了完全的雷屬法寶。


    同時也算是電母娘娘,對於桃花神撬牆角動作的回應。


    見此景象,施孛娘又驚又愧,顧不得桃花神在側,連忙頌起那《金光聖母經》,向自己所追隨之表達心跡。


    陶魔子毫不在意,隻是在心底腹誹道:


    “本體這桃花神的名頭,還是不夠響亮啊。”


    “不過就是借個由頭賞了點小玩意兒,這勞什子【金光聖母】吃哪門子幹醋?”


    “聽名頭,倒好似是道門出來的,也不知與本體所在的靈寶宗是否有舊?不會就是靈寶宗一派的吧?”


    ……


    陶魔子肆意妄為時,遠在源海深處的一處雷霆法界中,被億萬雷霆環繞著的金光聖母,也便是電母娘娘。


    此時忽而醒來,其諸多雷霆念頭中,有一道是這般:


    “搜神界內有一個命定的‘雷女’竟出了意外,對吾有了二心,兼修了其他之法。”


    “那界瀕臨破碎,眾皆在其中搜刮無度。”


    “若無意外,界內生靈隻怕最後都要陪葬,少數運道好些的人族以及旁的生靈能活命……那女娃娃運道好,懵懂中曾得了我一道允諾,待破界時帶她飛升,重修大法,得享長生。”


    “如今頗為可惜,三心二意之人,隻怕當不得吾麾下雷霆女仙。”


    “也罷,再予她一次機會,以觀後效。”


    “卻不知那【桃花神】又是何方神聖,聽著似是淫祀野神之屬,但靈應中又不是。”


    “嗯?明明是首次聽聞這名諱,但這桃花二字怎有種熟悉之感?莫不是壽星祂老人家麾下的?”


    ……


    電母娘娘納罕不已,另一頭的長生界蓬萊海,登仙星竅中的陶潛本體,此時也有所感應。


    曉得發生何事後,麵上即刻浮現出無奈之色來。


    首次生出些懊悔念頭,反思自己不該那般草率就將魔子化身放出去。


    “那金光聖母,也就是電母娘娘,還真就與我靈寶宗有舊。”


    “這位前輩曾在靈寶宗修行,後與神霄派的一位後天結為道侶,二者皆為道門。”


    “也虧了電母前輩早在上古便已得道,去了大淵源海,多年不曾回歸長生界,應當無法隻憑借‘桃花神’這三字,就通過那廝尋著我的根腳來。”


    “若真尋著了,我這顏麵隻怕是要……”


    “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啊。”


    陶潛一邊懊悔感歎,一邊則動念施法傳遞心念,要自己的魔子分身行事收斂一些。


    可惜,意料中的得了敷衍回應。


    陶潛仿佛都能瞧見,在搜神界的陶魔子滿臉嬉笑著道:“好好好,且放心,一切無事,我施為辦事,本體汝可安心……”


    放將出去的魔子化身,就如同是一匹脫韁的野馬,如何安心得了?束縛得了?


    ……


    桃花廟內的一夜好戲,旁人不知。


    但其中原本堆積如山的祭品,以及那兩件能帶來大麻煩的物事,被徹底燒光煉化這一結果,很快便被寒方縣內的一眾野神淫祀所知。


    這粗劣試探,陶魔子輕鬆便破了去。


    認識到“桃花神”實力底蘊的野神們,立時表示了臣服。


    在祂們鼓噪授意下,一大清早便有數千縣民舉著各種旗幡、器物,竟是打算今日就擁護“太子李宣”登上帝位,開始招攬忠臣名將,蓄養軍隊,進行那複國大業。


    這等荒唐大戲,讓江氏姐妹、施孛娘等人都很是不適。


    卻不曉得,被供起來的陶魔子也是同樣感受。


    如今他的桃花廟內,凡人根本看不見的景象上演著:


    桃花神像前,密密麻麻,滿滿當當,立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


    正是先前所說的蟒大仙、蜈將軍、蠅大帝、羊頭公公、地窟奶奶、痘仙……等等。


    不瞧不知道,一數嚇一跳。


    不過是梁國境內,琅琊郡下轄一個小縣城,野神數量竟過二十之數。


    當然,說這些家夥是,也確是將“”二字的位格拉低了不知多少層次。


    若是在長生界內,這些隻能說是本地滋生的精怪妖魔一類。


    哪怕是拔尖的幾個,也不過爾爾。


    如那自稱“蟒大仙”的家夥,實則是一條花蟒成精,若按照神通手段來說,勉強算是蛻凡修為的修士。


    在現下的長生界內,根本無法廝混出頭。


    在這裏,竟能讓數百縣民虔誠信仰追隨,耗盡家財,為其建了一座蟒仙宮。


    又或是那“羊頭公公”,本相是山中一頭老山羊,僥幸成了精,修為比那蟒大仙還要弱些,但因其擅長的神通手段,引得寒方縣乃至於周遭十裏八鄉至少上千男人追隨信仰,為其建了不止一座羊公廟。


    還有那所謂的“地窟奶奶”,實則是多年前埋葬在地底的一具老鴇子屍骸,機緣巧合之下成了精怪,因其擅於捉弄人心,信眾在眾野神中竟也是最多的,寒方縣乃至於周遭數個縣城,至少存在著十幾座快活地宮。


    ……


    按照搜神界的風俗與規則,這些精怪自稱為也算不得錯。


    當然,它們與陶潛認為的“”截然不同。


    陶潛自己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虎落平陽,要與這些見風使舵,荒唐滑稽的精怪們廝混。


    尤其他顯了手段後,這些早已養成習性的淫祀野神,馬上便開始了慣用的馬屁大法。


    域外來的強大一茬接著一茬!


    這些弱小的本土要活下來,自然每一個都學得無比乖覺。


    試探完,馬上便露出毫無保留的臣服姿態,各種誇張馬屁,隨之山呼海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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