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九悠自從幻境裏出來以後,第一次正麵和沉淵討論幻境裏發生的事。


    沉淵視角的幻境和九悠不一樣。九悠是做夢,沉淵卻是作為第三人,看到九悠的夢境裏,自己和她發生了什麽。


    對九悠來說,仿佛是身臨其境地體驗了和成年沉淵虐戀了三個月。她對於這個版本的沉淵明明心存質疑,卻選擇了牢牢地鎖在心裏,認真經曆一切。


    而對沉淵來說,就好比他看到長大後的自己,做了一些奇怪又合理的舉動。


    對長大後的九悠這樣那樣,算奇怪的;


    成為除魔將軍痛斬大魔王,算合理的;


    設局讓九悠擔驚受怕,算奇怪的;


    因為失去九悠而絕望,算合理的。


    所以他在不知道玄武身份之前,懷疑過玄武的身份,會不會是什麽老謀深算的世外高神,以給年輕一杯的精靈們製造感情喜劇悲劇為樂。


    後來玄武告知他的,和他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他內心深處,就沒把幻境當一回事。


    畢竟對他來說,幻境太過於出格,不是他現在該想的事。如果水神玄武高興,那他的使命也達到了。


    但九悠跟他不一樣,九悠會反複咀嚼回味,還會保留期待。


    他見不得她希望落空的眼神,但他目前無法滿足她的期待。


    這大概就是二人產生矛盾的根源吧。


    所以九悠主動提及這個問題時,他盡可能小心繞過九悠在意的點,轉而認真分析她說的問題。


    “展現在你麵前的是秋冬兩季,你選的秋天讓你和我告別,我踏上了除魔之路,後來經過你的協助,我成功除掉了魔王。這期間,我們經曆了從秋天到冬天的過程。”


    九悠早已從他肩上下來,轉而坐在闊風扇上,二人平視。沉淵接住九悠熾熱的目光,知道自己分析得沒錯,於是提出一個大膽猜測,“如果從秋走到冬為時間順序,那麽,如果你一開始選擇的是冬,故事會以逆序發展,還是會仍然保持順序,接著到春天呢?”


    九悠幾乎要拍手叫好,因為沉淵分析的,也是她所想的。


    身邊的湦湦見九悠的動作好玩,忍不住學了一下。九悠摸摸湦湦的頭,繼續說,“如果讓我來猜,我選逆序。”


    她閉上眼,仿佛回到了幻境之中。她一腳踩進深及小腿的積雪之中,還沒走到通往外界的大門前,就聽到了一牆之隔的外麵,爆發出歡聲笑語。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門,看到的是滿大街的人也好,妖也罷,還有各種精靈,都紅光滿麵地議論著,他們的除魔將軍,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成功除魔後凱旋而歸。


    “咱就是說,咱們永遠可以相信除魔將軍。因為自古至今,能擁有這個稱號的,都不會是普通神仙。”


    “對頭!我們最怕的就是惡魔了,因為魔界的存在,我們連最基本的活著,都要小心翼翼,看魔界臉色。這下好了,魔王沒了,魔界就沒了!”


    “不過我聽說,魔王在大戰咱們將軍之前,曾經給自己做了個傀儡幼子,不知男女,卻留存了他身上的一部分力量。照這麽看來,魔王應該是想靠這個孽子,起死回生?”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隻要我們永遠有除魔將軍守護,我們就永遠不會怕什麽孽子,更別說還是做成傀儡的。”


    九悠沿路腳步輕盈地小跑向前,直到她終於跟上了凱旋的隊伍。再回頭時,她走出來的那處宅子果然不見了,因為故事走向改變了。


    她悄悄從人群之中走出,來到可以讓她麵對沉淵的位置,等到騎著靈馬的沉淵走到她麵前時,衝他招了招手。


    這一個沉淵沒有受她幫助,更沒有一開始撿她回家的設定。因而沉淵看向她的目光極為陌生,在察覺隻是一個柔弱得出奇的普通小精靈之後,他漠然移開了目光。


    高頭大馬從九悠身前經過,九悠並沒有氣惱,轉而化作金粉螢蟲,悄然停在沉淵肩頭。


    沉淵自然不會察覺不到生靈的接近,但是對方氣若遊絲,他犯不著跟將死之人動手。


    於是九悠順利地來到了將軍府,和之前九悠住過的那個不一樣,卻是同樣的一幢豪華府邸。


    沉淵下馬走進府中,靈仆紛紛叩拜。有專人跟在沉淵身後給靈仆們發獎勵,沉淵就這樣在一片讚頌聲中,孤獨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院子中心的石桌旁。


    ——發呆。


    魔王都沒了,他徹底沒事幹了。前期的所有精心準備,和如計劃執行後,收獲的結果,一切都順理成章。


    順利到讓他覺得空虛。


    九悠想明白了他的心態,就用金粉在他麵前,拚出了幾行字:


    “想痛快嗎?”


    “想刺激嗎?”


    “想要打破空虛嗎?”


    “那你還在等什麽?”


    “還不趕緊——”


    “找點事做吧!”


    沉淵對此表示:“……”


    這個小精靈好像說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無語半晌,他選擇了無視。


    九悠見他閉目養神,急了,新版本的沉淵居然這麽無情的嗎?


    她被逼出了絕招,嗡嗡地震動小翅膀,飛到他耳邊。


    眼睛能閉上,你的耳朵總閉不上吧?於是持續不斷的嗡嗡聲就傳入了沉淵的耳朵裏。


    如果沉淵知道九悠的想法,說不定會接一句:想不到吧,其實我的耳朵也能閉上。


    但是他不知道,所以他被九悠噪音攻擊後,選擇了用靈力把九悠打出了原形,還賦予了她說話的能力。


    這波九悠賭贏了,她不僅不虧,還賺大發了,因為她可以和沉淵正常進行言語溝通了。


    隻見她故作怯弱地看向沉淵,在發覺沉淵並不吃這一套,而且眼神逐漸不耐煩時,她立馬換了路線。


    “喂!”她索性放飛自我,“你知不知道我就快死了!”


    沉淵: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完成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個願望!”


    沉淵:找死?


    九悠掐在沉淵發作之前的節點,趕緊找補回來,“我希望將軍令我成為魔界的細作,為將軍您盡最後一份心力。”


    沉淵收回了看起來平靜地放在石桌上,實際上蓄勢待發的雙手,起身走到她麵前。


    九悠從恢複人身起,就伏在地上。不是她不想起來,喜歡被沉淵俯視,而是她的這具身體,接連切換兩次形態,已經虛弱到不堪一擊。


    沉淵很快識破了她的窘境,伸手向她頭頂注入靈力。她周身總算溫熱了起來,不像剛才一般,像是置身冰窖,還要裝作熱情。


    沉淵見她氣色好了起來,背手向前走了幾步,積雪在他的靴子下沙沙作響。


    他背對九悠道:“如果你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向往平靜的子民,為何能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地前來挑戰本將軍的威嚴?”


    九悠活動了下四肢:“自然是帶著任務來的。將軍您猜猜,我在成為魔界細作之前,會不會先成為您眼前的細作呢?”


    話音剛落,沉淵就以極快的速度來到了九悠麵前。幾乎就是在九悠眨眼的間隙裏,沉淵已經伸手,重重地捏住了九悠的下頜骨。


    “痛痛痛……”


    九悠連連呼痛,而沉淵不見手軟。她沒辦法繼續作死下去,趕緊大聲提醒他,“沉淵,別動我!否則,你會後悔的!”


    她的話斷斷續續地說完,沉淵聽了個一知半解。


    “什麽叫我會後悔?你不覺得你不夠格嗎?”


    “夠啊,怎麽不夠?我覺得我可太夠了!”


    九悠沒忍住,又皮了一下因為她潛意識裏還是覺得和沉淵太熟了。


    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換來了沉淵手上加重的力道。


    九悠這下徹底投降了,一股腦把該說的話都老實交代出來,“其實我就是收到了一個情報。魔王的傀儡孽子是個五官不會動的小女孩,魔王死後,她的軀體少了魔王的培養,不會再長大。但是同樣的,魔王給她留下了一些魔界以外的倚仗,比如遊移於正邪之間,有入魔可能的家族。”


    她說到這裏,想想自己應該沒別的可以廢話可說了,於是提出疑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對付她?”


    沉淵總算鬆了手,讓九悠終於鬆了一口氣。沉淵看了一眼一臉幸福模樣大口呼吸的她,不容置疑地回答道,“自然是先查內,再除外。”


    九悠想到雪狐王,問他,“如果你已經知道是哪個家族會支持她呢?”


    沉淵奇怪地望了她一眼,道,“叛徒不值得同情。”


    言下之意就是,他對叛徒怎麽做都可以。


    九悠點點頭,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可以滿意離開。隻不過離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沉淵,看到的卻是他接住魂魄抽離的“她”,急切地想要把她喚醒。


    或許,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的存在,她和沉淵都留在這裏,和正常情況下的她和沉淵並行生活,互不打擾和幹涉,各自安好?


    奇怪的搖晃之感讓九悠突然地犯惡心,她勉力睜開眼,看到的是樂嗬嗬的傻孩子湦湦。


    湦湦不光沒有因為搖了她而內疚,反而因為她一搖就醒,感到好玩。


    九悠無言地推了一把湦湦的腦門,轉眼自己的腦門就被一雙溫熱的大手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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