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歎口氣道,“公主,你在難過?”


    我伸出手心伸向天空,仿佛是在抓住些什麽,又像是企圖在阻攔些什麽!


    是啊!


    我難過,是該難過的!


    可又能做些什麽?


    我該阻攔嗎?


    又或者能阻攔嗎?


    我有時候真痛恨自己是個公主!


    背負著這該死的責任!


    違背自己的心意做下一個又一個由不得自己的決定。


    我看著身後深色宮牆,那奪目紅色仿佛要流淌出溫熱的血液。


    隨即淡淡的開口道,“嬤嬤,有些事從來由不得我自己。”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琵琶的樂聲與伶人的歌聲。


    琴弦交錯,歌聲悅耳,動人心弦。


    他們歌頌英明神武的君主,也在慶幸自己來到這裏的機遇。


    我閉眼便能看到,席間籌光交錯,一張張漲紅的臉,他們言語交談著似乎達成某種默認的協定。


    我再次抬頭看著懸掛蒼穹之上的明月,它周圍的光暈,冰冷,刺目。


    我一步一步離開了這裏。


    心下便以了然。


    此刻起,我與阿弟無法回到過去。


    那個說一句話謊話就會臉紅的小男孩,已變成洞察人心的高手。


    長時間的溫情使我忘了,他不在是我的弟弟,是一個國家的國主。


    他在權衡利弊,穩固朝堂。


    我需得認清自己的位置。


    萬萬不得僭越,失了本分。


    而我也知曉自己的心裏悄然築起了一麵牆。


    一麵透明的牆,它將我和阿弟分隔開來。


    我與他盡在牆的兩端誰也無法翻越,誰也不得翻越。


    (無法翻越:我們都知曉自己不再是純粹的自己。摻雜了太多了的東西。)


    (不得翻越:我們的身份隻能是公主,皇上。單純的時候已變成過去。)


    這個中秋節,乍然無味,痛人心扉。


    日升月落,流水叮咚。


    是了,時間從來由不得人作主,轉瞬即逝。


    殿前花謝花開已過幾許。


    茫茫夏日早已尾聲,已是秋日,不久冬日便接踵而來。


    我寄往邊關的信箋一封未回。


    他從離開到現今也就隻有一封信。


    我翻閱很多遍,信箋的邊緣早被我摩擦的泛黃起皺。


    上麵的字,寥寥幾筆,行雲流水,瀟灑不羈。


    內容我都可以背誦下來。


    我甚至都可以猜到他是懷著什麽心情一筆一筆寫下來。


    “見字如晤,卿可安好?


    久未通信,甚是抱歉。


    都說鴻雁寄相思,不知你可否見到歸來的候鳥。


    我提起筆來字字句句斟酌又斟酌,可下筆又不知所言從何而起。


    書信是真的想寫,念你也是真真切切。


    我看著窗前的虹日變成落月。


    信箋一字未落,卻在心頭念你許久。


    最後,秋深露重,望君珍重。


    不忘諾言,定會成真。”


    他如此危險的境地,還在念著我們的約定。


    我們會如願嗎?


    我們能如願嗎?


    那我是不是可以放下肩上責任期盼一下?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喜歡,很久了!


    久到他為我奔波的日日夜夜。


    久到他每個生死不知的戰場。


    久到他冒著風雪離開的那年除夕。


    久到在我十六歲期盼煙火的那個晚上,我和他在宮牆上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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