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初額角跳了一下,又撥回去。


    又被掛斷。


    不得已隻好派人去找那個老板,人來時嘟嘟囔囔的:“什麽啊,竟然還真是民警……嚇死人哦。”


    “你見過劉雯萱嗎?跟她說了什麽?”


    老板迷茫地瞪眼:“啥,啥子劉雯萱?我昨晚在牌桌上打牌起,才躺下兩小時蠻。(方言)”


    “這個小姑娘,你好好想想。”徐有初把照片放在他麵前,不使用任何誘導性提問。


    “哎呦,我啷個記得嘛,一天到晚那麽多學生,我哪能各個都記起,”老板湊到照片前翻來覆去地看,“好像有點印象,蠻乖塞,好像……好像來買過雪糕,她咋了?出啥子事了?”


    “你有沒有跟她說了什麽?”


    “啊?沒有沒有沒有,我能跟個女娃娃說撒子!”老板急忙說。


    民警們帶他回去做筆錄,核實他的發言,因著他的慌張而感到一些懷疑——這是新入行常犯的錯,看到誰都容易覺得不對勁。


    事實上是犯罪者會緊張,無辜者更加會緊張,他們害怕自己被冤枉,被牽連。


    “她確實來上學了?監控有拍到?”徐有初身旁的人又說出一種可能。


    “她奶奶證實看著她走進學校,監控拍到她走進了南門。”


    但很快事情有了一絲轉機,小賣部的老板透露出學校是有第三道“門”的,“學校南門旁邊,有一排商鋪。其中有一家賓館,它的後門正好在學校旁邊家屬區的小院裏,我看到過……一些小混混,經常偷偷走那條路出去。”


    美麗好賓館一大清早人頭攢動,賓館老板苦著一張臉,今天是他最倒黴的日子:一大早一堆警察就來查這家手續和操作上都有諸多不規範的小賓館,並且迎接數個大喇叭似的質疑聲。


    ——“後門為什麽是敞開的?!為什麽讓學生從店內過?!”


    ——“攝像頭為什麽這樣裝?!這樣完全是有死角的!”


    ——“所有的顧客你都登記身份證了嗎?!我看可不像……”


    一個上午,老板的賓館接近被查封的狀態,顯然老板與混混達成便利,他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出校離校的隱秘通道,而好處是被照顧生意和收取費用。


    徐有初揉著太陽穴低聲罵:“學生的錢也好掙是不是,趕緊地問他和前台有沒有見過劉雯萱!”


    調取賓館的監控後終於有了一絲好消息,盡管後門的監控有死角,但正門的監控是百分百有的,並且清晰地拍到了劉雯萱。


    在晚上的十點四十二分,在她的家人正焦頭爛額地找她時,她從賓館正門離開,拐彎,走進一片黑暗之中。


    那不是回家的方向。


    劉雯萱的家人目瞪口呆,隨後憤怒的互相指責,要不是民警們將他們拉開,那鐵定會有一場鬥毆發生。


    媽媽腰上戴著一個賣菜的腰包:“怎麽可能呢,萱萱平常那麽乖的,她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她一定是看你,有樣學樣學壞了!她一個女孩子家的,怎麽可能……”


    爸爸鐵青著臉:“等她回來,我得好好說說她。”


    徐有初問:“你們知道她有哪些好朋友嗎?”


    爸爸媽媽張著嘴開開合合幾下,說不出話,在一旁的奶奶倔強地鑽進人群裏:“孫女好呢,好著呢,大家都喜歡跟她玩,她對誰都很好。”


    徐有初開口:“把她進出賓館前後兩小時的人全部查一遍,重點排查三中的學生,如果沒有的話就把範圍擴大到一天。”


    劉雯萱離開的方向,有許多小巷、沿街還有商鋪,更遠還有一個正在建設的施工工地,人員複雜,監控缺失。


    摸排工作迅速開展了起來,不停地詢問、觀察、核實,工作極為瑣碎。不過進度很快,大約不到半小時,徐有初們就鎖定到了一個極可疑的學生——李斌。


    會議室裏煙霧繚繞,徐有初快速地介紹著情況,鄭偉國坐在最後,目光裏有震驚。


    “李斌是劉雯萱的同班同學。李斌是一位寄宿生,昨天晚上他原本應該在宿舍裏,但他的室友幫他點了到。據說是因為李斌經常溜出去上網打遊戲,導致宿管沒發現他沒回來。第二天上午,早讀課他曠課,第一節課時他才出現。”


    大屏幕上出現了李斌的圖片,一個耷拉著眼皮的青年,絕不能算是孩子的範疇,因著他人高馬大,已有接近成年人的體型。


    “班主任注意到了這個異常,詢問李斌怎麽回事,李斌說不小心睡過頭了。但是,我們在排查賓館部分監控是發現,李斌晚上九點二十五分從賓館正門離開,在淩晨三點多鍾翻牆回學校。”


    鄭偉國說:“那他差不多也消失了一夜。”


    “據班上的其他同學所說,”徐有初按動指關節,“李斌在班上風評很差。幾乎沒有人願意跟他玩,老師認為他可能患有多動症——他的成績常年墊底。班上唯一肯跟他說說話的隻有劉雯萱。”


    其他的刑警討論了幾句,其中一個捧著一卷理論書戰戰兢兢地起身,是單位同期的新人邱田:“我……我負責、負責摸排……劉雯萱的同學的情況。今天、今天早上他們班……開班會的時候,有件特別的事。”


    邱田能當上刑警是個讓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最後大家神秘莫測地認為他背景很強。


    “班會的時候,李、李斌私下裏一直在找其他……同學,說讓他們作證,自己、自己昨晚都在學校裏。”邱田竭力維持著自己在眾人麵前講話不要顫抖,但事與願違。


    “他滿十四歲了嗎?”有其他人問道。


    邱田說:“……沒有,還差一個月。”


    他說完後急忙坐下,哪成想動作幅度太大,連帶著椅子不穩,連人帶椅摔在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咳、注意休息。”徐有初趕忙替他找補。


    那麽看來目前的關鍵人物就是李斌了,眾人沒有異議,分配好接下來的工作後解散。


    調查未成年人,不可能不通知其監護人。徐有初考慮再三,還是自己給李楠打了電話。


    “我向單位請假,馬上就過去。”


    自上次未可心生日後,這是他們第一次聯係,徐有初忍不住想,究竟是為什麽,李楠像注定無法從這些漩渦中脫身一般。


    手機又響了起來,上麵備注著三個字:末可心。


    “喂?!”末可心那頭聲音嘈雜,“你們在調查劉雯萱那個案子嗎?!有沒有看網上的新聞,吵翻天了!現在反響好大!”


    “嗯?”


    “我把鏈接發給你,你趕緊看看!”


    徐有初打開電腦,點進去是一個已經顯示“爆”的帖子,標題就已極其吸引人的眼球:《燕廣現少年綁架犯無惡不作殘害女孩》。帖子十分聳人聽聞,是以“李斌”同學的身份所寫,並且真假摻雜著不少信息。


    “網警呢?!趕緊趕緊查一下是誰,這個人把受害人、嫌疑人的照片都傳網上去了!”徐有初一個頭兩個大,這是他第一次帶隊的案子,竟然就出了這種差錯:“影響了破案誰負責,怎麽空口胡說?!”


    邱田弱弱舉手:“徐哥,這個帖子好像要上電視了……學校門口來記者了。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那是當然的,大家都很關心這起案子,”徐有初眉頭皺得死緊,“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我去吧,”鄭國偉說,“我比較有經驗。”


    徐有初看向他的師父:“直接把他們趕走就好了。”


    鄭國偉搖頭:“媒體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放棄話筒的話,登台的就是妖魔鬼怪。”


    再次趕往三中,徐有初在路上把帖子完整地看了一遍,可當李斌真的坐在他麵前時,他發覺他與網上說得很不一樣,又或者說——他在大人與同伴麵前截然表現出了兩幅樣子。


    李斌在長相上隨父親,不像李楠的臉小巧美麗,他看上去是“苦”相。眼尾和嘴角都耷拉著,坐在椅子上扣著手指,並不抬頭。


    “李斌同學,這次我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些關於你同學劉雯萱的情況。你不用緊張,如實說就行了。”


    窗外有匆匆趕來的李楠,因著匆忙她耳側兩隻精美的白色珍珠耳環晃動不止。她的目光很冷,仿佛一眼都不想看到李斌。後者抬頭匆忙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玩手指。


    對於警官們的詢問,他表現出一種消極的抵抗。李斌隻回答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但對關鍵問題一律表示“不知道”,按照他的說法,他與劉雯萱是普通同班同學,兩個人在班上也沒什麽交集,昨天晚上他的確跑出學校了,但是他是去大街上溜達著玩而已,根本沒看到劉雯萱。


    “那你為什麽要跟班上的同學說,讓他們替你撒謊說你沒出校?”


    李斌低著腦袋,抬起頭時是個茫然無措的小男孩神情:“我害怕,因為我正巧出校了,我怕挨學校處分。”


    眾人正焦急間,警局接到電話,劉雯萱找到了。


    ***


    《燕廣現少年綁架犯無惡不作殘害女孩》


    樓主(瀟灑滴我):……學校裏今天來了特別多警車。估計都是來抓我同學的,我平常就覺得他不是什麽好鳥。三中混的都瞧不起他,讀書讀不好,打架也打不贏,平常就嬉皮笑臉的,其實誰都懶得搭理他。主要是他太喜歡搗亂了,別人做點什麽事,他都過去手欠一下,瞎搗亂,上課的時候就一個勁在下麵接話。老師都管不了他,差不多就是放他自生自滅吧。班上唯一理他的就是宣傳委員咯,她人比較好,估計就因為這樣被他盯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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