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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許久劉雯萱案,邱田被徐有初強行打發回家休息一天:“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這樣怎麽行?!”


    在單位總是被無視的邱田慢吞吞地“哦”了一聲。他是那種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人,溫順得像隻綿羊,要不是徐有初偶爾關照他幾下,怕是早就被人欺負成雜工了。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做了警察。


    邱田換下警服,穿上一件黑色衝鋒衣,背著包走出警局。


    他沒有打車,反而沿著腦內的地圖一步步走著,一切脈絡像是印在心中。他走了四十分鍾到了一個破舊的老小區裏,牆壁的兩旁貼著各式各樣的小廣告,已經退休的大爺大媽零散的坐在大門口,邊搖著扇子邊喝茶。


    “阿田,回來了呀,今天下班這麽早?”


    “對,明天,可以……休假一天。”如果說話足夠慢的時候,他的口吃就不明顯。


    “你媽媽身體還好嗎?”


    “還好的。”邱田回答道。


    走到四樓,在貼著歪歪扭扭的福字的鐵門前停下,他原本想要敲門,想了想還是掏出鑰匙開了門。


    陽台上坐著一個老婦人,眉眼間樂嗬嗬的。邱田說:“媽,王姨呢?”


    “她去買菜了。”邱田的母親曾經是人民教師,如今已經退休。年紀大了以後,腿腳出了問題,又因為是老小區,不太方便出門,整日便在家中活動。


    “你看看你,走路的時候背更要挺直。”


    邱田點了點頭。他小時候被管教的很嚴格,或許是因為這樣,他對許多事都抱著一種逆來順受的態度。


    回到房間後,他打開電腦,上麵赫然是無欲空間的頁麵,他隨意的瀏覽了幾頁之後,打開了與版主的聊天記錄,那上麵有一個之前他發送過去的鏈接。


    這是一個暗網,他沒有權限的情況下,僅僅看到一些不太道德的灰色地帶的視頻。網站經過層層加密,好在他破解了第一二層,這讓他能夠目睹更多的視頻。他發現這個網站很不一般,無論如何,這其中一定隱藏著犯罪行為。


    而權限最高的的房間需要審核才能進入,但安全級別提高了許多,連他也一時無法攻破。


    網站域名都是在境外,追查起來有很大難度。


    他以關鍵詞“三中”進行檢索,忽然一下跳出了近100多個視頻,他從點擊量最高的開始看起。但很快臉色蒼白,因為這個視頻記住的是一場赤裸裸的校園霸淩,為首的人看不見臉,隻能聽到聲音。


    畫麵的鏡頭對準著被霸淩者,那是個白淨的男孩,他被一腳踹翻在地。霸淩者發出刺耳的笑聲,並要求那人跪下。


    “娘娘腔!去死吧你!”


    過去了這麽多年,三中還是一如曾經。這座以高壓和升學率聞名的學校,在私底下有著難以想象的殘酷,這些被關在這裏的青少年一腔暴漲的荷爾蒙無處釋放,他們總能找到最適合的“獵物”。


    邱田皺眉看了會兒,他點了一旁更高權限“房間”的按鈕,上麵隱晦的透露了加入條件:想要進入,需要提高“更棒”的視頻。他歎了口氣,目光移向一邊,那裏有一罐手工折疊的星星。


    打開罐子,“星星”們顯然都出自年代久遠的手工之作。像往常一樣,他一顆一顆數了起來,一共有九十九顆,所有的星星都是藍色,隻有一顆是白色。


    邱田打開那一顆,上麵用稚嫩的字體寫著:周老師,謝謝您教會我勇敢的價值。


    這些星星原本是要送出去的。


    光陰流轉,所經曆的一切依然如昨日一般浮現在他的麵前。


    “邱田,今天的作業又拜托你了!”課桌旁幾個嘻嘻哈哈的男生隨意拍打著正埋頭苦讀的“小眼鏡”。


    “小眼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支支吾吾地說:“可是今天的作業很多……我自己都做不完。”


    男學生“切”了聲,“有你不會的?找削呢?”


    在沙包大的拳頭麵前,邱田閉緊了嘴巴。他是“超前教育”的典型,三歲識千字,過早就顯露出驚人的天資。自小學開始,一路跳級,這也使得他比一般的孩子提前兩年就上了中學。


    吵鬧的學生們都走了,教室裏剩下了邱田一人。他做完自己的作業,又拿過旁邊的一摞,認命地抄了起來。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咦?怎麽還有學生在?”


    邱田抬起頭,看到是新老師周老師——今年才參加工作。她一頭烏黑的長發,說話語氣輕柔,不少的學生都很喜歡她。


    “我馬上回去。”邱田收拾起書包。


    周老師走了過來:“這些作業是誰的?”她有種奇異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溫柔所軟化。邱田敏銳地察覺到,盡管所有的老師對他態度都很好,但周老師在其中卻並不一樣,她不以他的成績高看他,望著他時像看一個誤入狼群的小綿羊。


    “是我的。”


    周一柳翻了一下練習本和一旁的課本,在邱田的書上,胡亂寫著許多不堪入目的髒話,全是對邱田的謾罵。


    她目光如水似的看著他。


    邱田很早熟,但不足以看透她究竟在想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這麽晚還出現在學校裏。“那我先回去了……”


    “這些作業本上都不是你的名字。”周老師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早就說,辦公室的老師一致反映你們班好幾本作業一模一樣。”


    邱田沉默。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會想不到故意錯幾題來混淆。你想用這種方法擺脫他們,是嗎?你為什麽不直接說?”


    “我媽媽、不希望我在學校惹事。”


    “她管你很嚴嗎?”


    “是的……”邱田猶豫了一下,“她也是老師。”


    周老師“哦”了一聲,“你準備一直這樣下去?”


    “其實也沒什麽,”邱田老成地推了推眼睛,“就是有點費時間。”


    “不不不,不能這樣。你要知道,人就活這一輩子啊,”她的語氣稱得上輕快,“價值是不一樣的。”


    許多年過去了,邱田都記得那個傍晚周老師的話。那之後,他也沒有多麽衝動地去找那些男生打架,這不是他的解決方式。


    他的做法是又跳了一級。


    邱田搬教室時,周老師又來了,她送了他一本筆記本:“邱同學,你繞過了問題,很巧妙。但總有你繞不開的時候,那時候別忘了勇敢些。”


    隨後這個剛剛在學校任職了半年的老師便辭職不知所蹤。這是一份許多人打破頭想擠進來的編製工作,進來後隻要不出重大差錯,可以就此一眼望到安穩平靜的老年。那麽一個文文靜靜的小老師,就這麽走了。


    後來,邱田就用這本筆記本寫日記。


    說是日記,更像是每日計劃表。因為他所有的東西,母親都會翻看,因此他不再將任何心情記錄在紙麵上。


    十四歲的時候,他說想要一台電腦來學習,沒過多久,媽媽就為他買了一台。


    那年過年時,媽媽沒有買任何新衣服。


    他不是真的結巴,是與他講話的人太少,身邊從未有過同齡的朋友的緣故。後來有了電腦,漸漸地他更加不說話了。


    等到他長大後選取專業,媽媽想讓他去最頂尖的學校,邱田終於大著膽子搖了搖頭。他執意要念警校。


    警校的分數線對邱田來說是一種浪費,母親因此與他爭吵,將家中所有的碗摔碎在地上,“我費這麽大勁培養你,你真是不孝!”


    邱田把房門摔上,充耳不聞。


    他被人欺負過,知曉是什麽滋味。如果是隻活一次的人生,該讓它更有價值。


    邱田把星星再次折好,輕車熟路的點進了一個係統庫中,上麵是失蹤人員的記錄係統。他敲了三個字,彈出一條對應檔案:


    周一柳,中專畢業,之後分配到燕廣市第三中學做教師,2004年7月失蹤。上麵的親屬關係裏寫著幾個名字,最前填的是李楠。


    這份檔案邱田已經很了解了,但其中有太多他想不通的問題。無奈之下他不抱希望的嚐試了一下以“周一柳”為關鍵字,在暗網中搜索。


    無任何結果顯示。


    他改用其首字母縮寫,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跳出來了一堆視頻,不過這些視頻的播放量大多隻有個位數,甚至有的僅有一兩個瀏覽量。


    視頻的製作很粗糙簡陋,大多就是黑底配上一些白字,連聲音都沒有:


    ——z,又可以見麵了。


    ——z,左側臉耳朵下麵有一顆小痣,頭發蓋住。


    ——z,頭疼,總是在頭疼。


    ——滴。


    《邱田的日記》


    早上6:30起床。


    早上6:40洗漱。


    早上6:45開始晨讀。


    早上7:30早飯。


    早上7:50出門上學。


    晚上10:30放學。


    晚上10:45寫作業。


    淩晨01:00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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