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臥房中,蕭婉兒趴在床鋪上低聲嗚咽著,濃厚到足以讓她原地自焚的羞恥感縈繞在心頭,隻是暫時被兩股之間的炙痛壓製。


    人偶龍人下手不重,但也不輕,足夠蕭婉兒疼上一段時間了。


    ‘竟然……竟然……’


    蕭婉兒捂著臉,那人定然是國師派來的,蕭婉兒一時間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她任性的舉動成功引起了墨白的注意,可惜等來的不是墨白的教育,而是熊猛女人的一頓毒打。


    她甚至都沒能再見上墨白一麵!


    ‘壞蛋!’蕭婉兒心中痛罵。


    怎麽可以打女孩子的屁股呢?


    還有沒有道德?有沒有法製?


    蕭婉兒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這麽大歲數的人,竟然還會被懲戒擊股。


    蕭婉兒又羞又惱,知道自己有錯在先,想要找墨白理論也站不住腳。


    而且這種羞人的事情,她怎麽好意思開口?這口惡氣,隻能忍痛吞下。


    觀星樓,墨白抬眼看著曬幹了的一眾紙片人,雖是多了些褶皺,但還能用。


    下午時間,墨白抽空又做了一些剪紙紙人,現在新的舊的混在一起,越光滑的反而越新,多褶皺的卻是舊品。


    一點星光在墨白手中凝聚,隨後分成數多個光點落在紙片人上,下一瞬,數十道人影出現在觀星樓上。


    為一些個紙片傭人做了全身檢查,墨白將那些外形損壞嚴重的挑了出去,隨後他揮了揮手,餘下的紙片傭人全部重返各自的工作崗位。


    黃昏之時,墨白望著西邊的太陽一陣出神,赤色的火霞占據半天天穹,一路從西邊燒到東邊,點燃暗淡的天幕。


    墨白目不轉睛的望著橙黃的落日,直至黃昏的盡頭。


    “小白,你在看什麽呢?”墨鶯不知何時來到觀星樓頂,在他身旁坐下。


    墨白側頭,看著墨鶯,“太陽。”


    “太陽?”墨鶯看向遠方的天空,地平線上太陽的身影已經消失,隻剩淡橙色的微光短暫停留,“太陽已經落山了。”


    “嗯,”墨白點頭:“落山了。”


    “木偶侍衛做的怎麽樣了?”


    “還在做。”


    “這樣啊,還得多久啊?”


    “不清楚。”墨白看著墨鶯,從後者的眼睛裏,他看出一絲急切。


    墨白低頭看向一旁閑置的製作木偶的零件。


    墨鶯對蕭婉兒的病情很上心,大概率是在蕭婉兒身上看到了自己。


    左右無親,都是孤兒。


    墨白:“我會,很快的。”


    ……


    議事閣,又是一次小朝會。


    趙青鬆聽著公孫長權吐槽從地方升職來到朝中當官的官員。


    “那些家夥,屁股沒一個是幹淨的,心一個比一個髒!若不是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光是擾亂民生貪汙腐敗這兩條就夠他們死上數回!”


    趙青鬆沉默不語,前些陣子新上任的戶部侍郎給想要結交他,光是送禮都不知花了多少銀子。


    趙青鬆粗略看了下,僅僅是禮品中的一份產自中原的茶葉,在市麵上價格便有百兩銀子。


    由此可見這些從地方上來的官員,家底是多麽的雄厚。


    而如此雄厚的家底,其中又是有多少是從百姓手中剝削而來的?


    恐怕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主座上,李煜麵色平靜。


    正如公孫長權所說,如今朝廷急需用人,李煜並不會去多在意那些大臣屁股幹不幹淨,隻要他們乖乖聽話,該撅屁股的時候撅屁股,該老實坐下的時候老實坐下。


    如此,李煜便不會拿他們怎麽樣。


    公孫長權吐槽完,便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了,李煜隨即看向趙青鬆:“尚書大人,你可有什麽話說?”


    趙青鬆道:“陛下,寒冬已過,萬物回春,如今最重要的是填補空缺的國庫,其中以糧食儲備最為主要,春耕時期有多少百姓願意回歸農田,這直接影響焱國未來一年的走向。”


    趙青鬆所言不假,春耕乃是重要的時期,若是這一時期有萬民回歸田園,這便說明國內的形式已經趨於安定。


    “這個我早有準備,”一旁的公孫長權發話了,“我已經為陛下準備了一個鼓舞萬民回歸田園的舞台,屆時陛下會親自下田種下春耕的第一顆種子。”


    趙青鬆目光深沉的看了眼公孫長權,在作秀引導群眾這方麵,公孫長權是真的經驗老道。


    之後公孫長權又將這件事的細節一一告知了趙青鬆。


    趙青鬆感慨於公孫長權計劃周密的同時對公孫長權的認知加重的一層。


    想來公孫長權能一直陪伴在李煜身旁並最終坐上宰相之位,定然是有十分可靠的實力的。


    “想不到宰相大人考慮的如此周全,”趙青鬆笑道:“是我多慮了。”


    公孫長權看向趙青鬆,猶豫許久,終是開口道:“有件事情我考慮很久了,思來想去覺著還是應該試一試。”


    他低下頭,請求道:“不知趙大人能否請動國師,待春耕之日降下福澤,恩惠大地,此事事關重大,還請趙大人助焱國一臂之力。”


    趙青鬆雖是早有意料,但依舊難免有些驚訝,驚訝於公孫長權的低頭,驚訝於他近乎祈求的語氣。


    主座上,李煜站起身,他走到趙青鬆麵前,真誠的拱手彎腰。


    “趙先生,請助焱國一臂之力。”


    公孫長權和李煜都明白,墨白如今雖然是焱國國師,但實際上和焱國沒有密不可分的聯係,焱國需要墨白,而墨白卻不需要焱國。


    所以他們將一切希望都壓在趙青鬆身上,也唯有趙青鬆有那麽一絲可能為焱國請來希望之光。


    趙青鬆沉默許久,長舒一口氣:“身為焱國子民,我自然也是希望焱國的未來一片繁榮。”


    他笑道:“此事我會去求墨公子的,縱使耗盡我的幾分薄麵,也會為焱國爭取來一絲希望。”


    李煜大喜:“朕替焱國的百姓謝過趙先生。”


    公孫長權同樣麵色欣喜,今日之事其實早就已經計劃好了,就算趙青鬆不提春耕之事,他也會找機會提及,然後和李煜一同請求趙青鬆去請國師相助。


    欣喜的同時,公孫長權略感落寞,因為方才趙青鬆說的是身為焱國的子民而不是陛下的臣子,他是為了萬民的焱國,而不是為了李家的焱國。


    公孫長權敬佩不已,心中感慨。


    ‘讀書人啊,真好。’


    答應了李煜和公孫長權的請求,趙青鬆想起一事,問:“陛下,宮中可有武藝高強之輩?”


    李煜眼前一亮,剛想抬手指自己,發現現在的身份不太合適。


    尷尬的收起念頭,他道:


    “禁軍大統領林從能在我手中過上十招,應該算得上武藝高強之輩。”


    “長平公主自幼與我一同習武,雖是差了那麽一絲火候,但也是能與我過上十招的。”


    公孫長權嘴角抽搐,看向李煜的眼神都變了。


    在趙青鬆問出宮中是否有武藝高強之輩時,他就發現李煜有那麽一瞬想指自己了,但礙於身份的限製,最後忍住了,隻是沒想到李煜竟然變著法的誇自己武藝高強。


    趙青鬆笑了笑:“陛下,能否將林從借我幾日?”


    李煜好奇:“尚書大人要做何用?”


    他繼續道:“若是尚書大人缺護衛,朕為你安排一些便是了。”


    趙青鬆搖頭:“並不是我需要護衛,是墨公子需要一個能打的武人。”


    “國師需要能打的武人?”


    “我也不知墨公子是要做甚,”趙青鬆再次問道,“陛下,可否將林從借我幾日?”


    李煜:借,當然借,別說幾日,就算是送出去都沒問題!


    雖然趙青鬆指名點姓選的林從,但李煜心中還是有些念頭,‘要不換長平過去?做仙人的打手,肯定會有好處。’


    ……


    “墨公子,事情就是這樣。”


    觀星樓上,趙青鬆為墨白複述著小朝會上發生的事情。


    趙青鬆看著墨白,長舒了口氣,緩緩道:“武藝高強的人我給你借來了,春耕之事,還請墨公子出麵幫幫忙。”


    墨白問:“什麽時候?”


    “墨公子願意幫忙?”趙青鬆喜形於色,他忙道:“春耕日定在五日後。”


    墨白點頭,老實道:“禮尚往來。”


    皇帝那邊送來了他需要的人,他出麵幫皇帝一次忙。


    公平嗎?很公平。


    趙青鬆忽的說到:“對了,陛下有意讓長平公主來代替林從。”


    長平公主?


    誰啊,不認識。


    她也是武人嗎?


    墨白:“以後,有機會,再說。”


    ……


    練武場,衣著甲胄的林從跟在灰衣身影後方,神情緊張。


    這裏是什麽地方他清楚的很,稍稍側頭便能看見高大雄偉的觀星樓。


    多少人做夢都想進的道館,他被一紙文書調到禮部尚書手下,然後稀裏糊塗的跟著禮部尚書進來了。


    林從在心中喃喃自語:‘傳聞中,禮部尚書和道館中的神仙關係不一般,原本我是不信的,現在我信了。’


    人偶龍人停下腳步,林從驟然頓足,身姿挺拔,安靜的等候在一旁。


    沒過多久,一隻白色的木偶走了出來,木偶的體型與正常的成年男性相差不多,一隻眼,眼眸處鑲嵌著紅色的未知寶石,乍一看有些恐怖慎人。


    林從驚疑不定。


    會動的木偶?


    人偶龍人退到一旁,林從吞了口唾沫一時間沒搞懂什麽情況。


    就在林從看向人偶龍人尋求解答時,對麵的木偶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下一刻,木偶朝林從撲了過去。


    林從麵色大驚,匆忙躲閃。


    木偶撲擊不成,立刻緊貼林從,死咬著林從不放,並揮舞起木製的手臂不斷攻擊他。


    木偶憑借著靈活的四肢和驚人的速度,一時間將林從壓的無法還擊。


    隻可惜木偶的攻擊毫無章法,每一擊看似凶猛迅速卻是破綻重重。


    林從隻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回過神後立馬便從木偶的攻擊中掙脫逃離。


    ‘是讓我和木偶對戰嗎?’退到練武場邊緣,林從擦了擦虛汗。


    明白了自己該幹什麽,林從立馬便進入狀態,從方才木偶的凶猛攻勢中他判斷出,木偶隻是空有力量和速度,換句話說,就是一個空有蠻力的“普通人”。


    木偶並沒有給林從多思考的時間,它仿佛一隻不知疲憊的野獸,身形迅速接近林從,在距離林從不到數米時,木偶一個躍身起跳,偌大的拳頭正對林從的腦門砸下。


    ‘在一個職業武人麵前起跳……’


    林從確信木偶是“普通人”了。


    視野中,木偶的木拳不斷放大,林從從容不迫,說實話破綻太多,他都不知道該挑那個下手好了。


    林從深呼吸一口氣,氣息在這一瞬集中到一點。


    跨步,側身,出拳,一氣嗬成。


    木偶的拳頭從林從的臉側劃過帶起一陣破風聲,林從的拳頭實打實的落在木偶的腹部。


    空氣凝懈了那麽一瞬,下一瞬,木偶倒飛數米,摔倒在地。


    林從長舒一口氣,揉了揉拳頭,好奇木偶是什麽材料做的,硬的離譜。


    他本以為這一拳下去,木偶整個都會散架。


    被擊飛的木偶緩緩爬起身,身上沒有任何損傷,重新站到林從麵前。


    林從神情動容,這一拳落在武者身上,也是致命一擊,估計得修養個十天半月,而木偶卻一點損傷都沒有。


    ‘這麽硬的嗎?!’


    而然下一刻,令林從無比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隻見木偶原地跨步,側身,隨後對著空氣重重一拳!


    動作標準,力道凶猛,氣勢澎湃!


    林從麵色嚴峻,猛然間,他的念頭通達,心中哭笑不得。


    ‘竟然是讓我給木偶做陪練。’


    ……


    人偶龍人麵無表情的看著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在練武場上不斷發生。


    木偶是不會累的,而林從似乎也越打越興奮,二者來來往往不知交手了多少回合。


    雖然每次交鋒都是木偶落敗被擊退打飛,但木偶的武技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步。


    從最開始的隻會硬衝到逐漸懂得運用技巧靈活進攻,學會了躲閃,不再魯莽的用身軀去硬抗。


    在製作木偶時,墨白便為它們添加了學習模仿的能力,讓趙青鬆招來武藝高強的武者的主要目的,就是讓木偶侍衛對標凡人鍛煉戰力。


    製作木偶的材料都是凡俗之物,不可能比得上人偶龍人這等真龍軀體。


    二者之間沒得比。


    人偶龍人自身蘊含非凡的力量,而且本身由墨白操縱,根本不需要掌握技巧,隨便揮一拳就能推平山嶽。


    而木偶是自律型,一切本事都得自己從凡俗武者身上學。


    ……


    確認了墨白願意在春耕之日出手幫忙,趙青鬆心中難免激動,向墨白告辭,他腿腳麻利的下了觀星樓,迫不及待的想要入宮回報此事。


    趙青鬆沒有走正門,道館正門那邊問心路一直開著,平日裏他來拜訪墨白都是走墨白另開的側門。


    前往側門的路上途經後花園,趙青鬆頓足觀望了片刻。


    鳥語花香,清幽寧靜。


    “嗯?”


    趙青鬆突的瞧見蕭婉兒正朝小花園走來,她的動作僵硬且緩慢,一步一顫。


    隔著半座花園,趙青鬆對著蕭婉兒抱手作揖,高聲問道:“太後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蕭婉兒一驚一乍的抬起頭,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誰呀?’


    她看向趙青鬆,覺得有些眼熟,腦子飛快的轉著,總算是找到了有關趙青鬆的記憶,除夕夜茶會上的那個禮部尚書,據聽說對自己有救命之恩。


    搞不清楚為何對方會在這裏,蕭婉兒從容不迫,嘴角勾起恬靜的微笑,挺直起身子,淡笑道:“沒什麽,地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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