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年被趙青鬆接出來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何自己做了好事,反而還要被反咬一口。


    趙青鬆淡淡的撇了眼雙眼迷惘不知所措的江流年,搖搖頭,感慨一聲。


    “流年啊,你可長點心吧。”


    江流年羞愧的低頭,回想起公堂上賴皮王趴在地上號啕大哭,汙蔑自己用一兩的賤價強行買去他全部的茶葉,他便覺得脊梁骨一陣惡寒。


    這個世界怎麽了,還能不能好了。


    明明昨天還你死我活的欠債人與討債人,今天直接聯手來坑他這個一般過路的好人!


    若非他背景堅實,後台雄厚,估摸著今天真要栽在這裏,平白無故的受了份牢獄之災。


    ‘想我堂堂江家嫡子,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竟是差點栽在地痞流氓手中。’


    江流年覺得自己可能是踩了狗屎,進京之後運氣大跌。


    事事不順心,事事不如意。


    江流年忽的抬起頭,望向身前緘言不語的趙青鬆,知道江流年入獄後,趙青鬆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簡單的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無條件的相信了江流年,將他領了出來。


    對此憋屈的江流年感動無比,直到這時他方才想起入城時趙青鬆讓他記住的規矩——別多管閑事,多讀書。


    ‘是我誤會趙老師了!’頓時,趙青鬆的身姿在他眼中重新高大了起來。


    ……


    宰相府,公孫長權看著手底下呈上來的線報,一陣無語。


    江流年的表現有些過於平凡了,平凡的像個剛入城的土包子,一點江家嫡子的樣子都沒有。


    說好的桀驁不馴頑固不化的公子哥呢?怎麽到頭來隻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老實人?


    公孫長權不知道的是,江流年隻是剛進京,對於陌生之地心懷畏懼,所以行為舉止表現的有些拘謹。


    ‘罷了,目的達到就行。’公孫長權搖了搖頭,此番折騰下來,估摸著江流年以後管閑事之前能多長個心眼。


    ……


    “撲通~”一道人影飛了出去。


    林從艱難的從地上爬起,麵色微頗為苦澀的回頭看向木偶。


    才短短數日,他就已經完全打不過木偶了!


    這還是人……


    不對,這東西本來就不是人!


    林從無奈的幹笑一聲,自己練了三十多年的一身本事僅在短短數天中全部交待給了木偶,一丁點都不剩。


    一旁人偶龍人看了眼坐在地上無故發笑的林從,沒有再讓木偶繼續追擊。


    木偶如今的實力,已經可以吊打林從了,林從完美的完成了陪練任務。


    觀星樓上,墨白睜開眼,低頭朝練武場的方向看去,麵上浮現些許笑意。


    道館內,蕭婉兒有意無意的路過墨鶯的房間,偷聽著屋內的動靜。


    確認了墨鶯人在廂房中,蕭婉兒快步朝觀星樓走去,自從上次跟著墨鶯上了觀星樓,那裏的風景便在她身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每天她都想上去看一眼。


    每每居高臨下俯瞰皇宮,蕭婉兒都覺得身心自由,暗爽不已。


    至於為何先來墨鶯這邊晃悠幾圈,那是因為在蕭婉兒心中有點小私心。


    墨鶯心思細膩,蕭婉兒若是不小心一點,很有可能暴露真正的目的。


    樓上的風景好看,人也好看。


    經過一段漫長的爬樓之路,蕭婉兒麵頰微紅,氣喘籲籲。


    觀星樓實在是太高了,每次走上來都累的她不行。


    拂著胸口深呼吸,蕭婉兒漸漸緩過氣來,她舉眉看了眼幽暗的長廊,在心中為自己打足了氣。


    ‘蕭婉兒你能行的,加油!’


    穿過已經熟悉了的大門,耀眼的白光刺的蕭婉兒眯起眼睛。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蕭婉兒目光落向樓台邊緣端坐著的白衣身影。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動作輕柔不發出一聲響動,熟練的搬來一個坐墊,撩起裙擺在距離墨白三個身位的位置盤坐下。


    蕭婉兒先是目不斜視的觀望下方的風景好一會兒,確認了身旁沒有任何動靜,才悄咪咪的扭頭,用餘光搜刮墨白。


    美麗的人,百看不厭。


    待在墨白身旁,蕭婉兒全身心都感到寧靜,靈魂仿佛得到洗滌。


    墨白眉眼微動,蕭婉兒趕忙收回眼裝作無事的撩起頭發。


    墨白扭頭看向一旁靜坐的蕭婉兒,寬大的衣裙難掩她曼妙的身姿,鼻尖輕嗅,淡淡幽香間摻雜著令他口水迸發食欲大開的奇妙味道。


    墨白沒忍住吞了口口水。


    實在是太香了,可就是吃不到,一旦隔的近了,味道就消失不見。


    墨白拿出糕點,猛啃一口。


    最開始煉製的糕點早就吃完了,墨白現在吃的是除夕夜茶會上的那款,據說是皇家特供。


    蕭婉兒小心翼翼的側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偶爾墨白看向她時,眼中會閃過一瞬難掩的貪意。


    起初蕭婉兒並沒有在意,隻是有些害怕,次數多了,蕭婉兒覺得不對勁了。


    眼前之人衣冠楚楚,俊美絕倫,隻看臉覺得純真單純,人畜無害。


    但蕭婉兒清晰的記得,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墨白帶著麵具,闖入深宮,對她動手動腿。


    還換走了她的簪子!


    想起簪子一事,蕭婉兒心中疑惑,她本以為簪子在墨鶯那裏,可是搬入道館許久,她都沒見到墨鶯拿出來用過。


    墨鶯都不帶頭飾的!


    收斂發散的思維,蕭婉兒看了眼墨白,墨白已經重新閉上眼睛了。


    眉清目秀,非常具有誘導性。


    總能讓蕭婉兒暫時遺忘掉那夜的憋屈,下意識的認為墨白是個好人。


    搖了搖頭,蕭婉兒集中注意力。


    那眼神她隻從兩類人眼中看見過,爭搶食物的乞丐,貪圖美色的男人。


    ‘莫非國師想吃掉我?’蕭婉兒又驚又恐。


    若是前一種……想想就可怕。


    若是後一種……蕭婉兒偷看了眼墨白,俏臉一紅。


    正當蕭婉兒沉迷於自己的猜測腦部不斷時,墨白悄無聲息的站起身,今日是春耕,他答應了出麵幫皇帝作秀的。


    側頭看了眼捂著臉姿態扭捏的蕭婉兒,墨白微微疑惑,搞不懂蕭婉兒這家夥在幹什麽,沒有打攪她,星光一閃,白衣身影消失不見。


    ‘可……可我是太後。’


    ‘這樣不太好吧?’


    蕭婉兒已經在心中腦部出一大推道德倫理,淪陷在其中幾近溺死。


    她突的在心中怒吼起來:‘太後怎麽了,我可有享受過一天太後的待遇!不說太後,就連皇後的待遇都沒享受過!我不欠李家任何東西!’


    甚至因為前皇如今都快沒命了,算來,應該是李家倒欠她!


    蕭婉兒雙手握拳,激動的大喊了出來:“對,我不欠李家任何東西!”


    話脫出口,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觀星樓上,慌忙的捂住嘴,視線向一側看去。


    “欸?”


    國師呢?


    我那麽大個國師去哪了!?


    ……


    墨白到的時候,李煜已經下田了。


    梯形的水田順山而建,從流水湍急的河穀,到白雲繚繞的山巔,從萬木蔥蘢的林邊到石壁崖前,凡有泥土的地方,都開辟了梯田。


    從山下看上去,像是鋪了綠色絨毯的天梯,一層層,一級級布滿了整座山,垂直高度五六裏,橫向伸延五六裏。


    如今正直春耕,水田中到處可見彎腰賣力插秧的農民。


    李煜一身布衣混入其中,墨白險些沒有找到他。


    講實話,公孫長權的安排並不能完全算是作秀,因為計劃裏李煜是真的需要下地播種至少一畝地的,跟著來的達官顯貴們同樣也得下場。


    田野中突兀出現一襲幹淨的白衣,怎麽看都覺得顯眼,趙青鬆提起褲腿火急火燎的跑到墨白身前,嘴裏嚷嚷道:“墨公子,你可算來了。”


    墨白看了眼融入大眾的群臣,這場作秀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圍觀群眾一個都沒有,全都賣力的播種幹活呢。


    “先生,我該怎麽做?”


    “墨公子,上次你用的那個仙法,就是雲鏡的那個。”趙青鬆擦了把額上汗水,笑容憨厚:“把這裏的場景放到京城中給百姓看就行了。”


    墨白點頭,這個簡單,京城裏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播放都沒問題。


    京城,熱鬧的街市上,天空中忽有雲霧凝聚成鏡,路上行人皆驚訝的頓足仰望。


    “快看,天上有人在動!是神仙的法術!”


    “那不是陛下嗎,陛下竟然親自下田播種了!”


    “那個禿頭的我認識,是個大官,他竟然會下田?”


    人群中,早已到位的群演接二連三的高聲呼喊帶起節奏。


    “陛下這是在用實際行動鼓舞我們勞作啊!”


    “陛下都下田播種了,我還在這裏無所事事,羞煞吾也!”


    “娘,我現在就回去幫你種地!”


    節奏一波又一波,越來越多的百姓受到鼓舞,心情激動的奔走趕赴田園。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京城中不同的地方。


    水田上,墨白蹲在一旁,看著趙青鬆插秧。


    趙青鬆以前除了教書,幹的最多的就是下田幹活,涼都那種地方,環境可比京城惡劣多了,所以幹這種苦力活他一點都不嫌累,甚至樂在其中。


    “先生,需要幫忙嗎?”墨白探手試了試水田中的水溫,有些涼。


    趙青鬆擺擺手:“墨公子在一旁看著就行,別弄髒了衣服。”


    “噢,”墨白悶悶不樂的點頭,本來以為過來走個過場的就能溜的,結果得正兒八經的待上數個時辰。


    閑的無聊,墨白欣賞起田間美景。


    起伏的、高聳入雲的山。


    蜿蜓的一級一級登上的綠色天梯。


    二者交匯在一起,仿若天與地之間繪製出的巨大水墨畫。


    每個彎腰苦幹的人都置身其中,渺小如滄海之一粟,是背景,亦是主角。


    墨白眉頭不展,雖然畫麵很美好,但是進度十分慘淡。


    嫌棄他們幹活太慢,墨白又急著回去,思索一番,一揮衣袖招來人偶龍人。


    人偶龍人化身龍形,巨大的身軀穿行在山間之中,水田之上。


    無數彎腰的農民抬起頭來,神情呆滯的望著天空中緩慢飛舞的白龍。


    墨白單手掐決,無數苗種騰空而飛,如春雨般撒入田野,插入水田。


    白龍俯首,對著梯田吐息,碧綠的青色帶著濃濃的生機之氣蔓延開來。


    李煜看傻眼了,他個凡人都能感受到那白龍吐息中的生機之氣,可想而知那生機之氣是有多濃厚。


    他激動的仰頭大喊:“仙人恩賜,天恩浩蕩,朕代大焱謝過仙人!”


    與此同時,京城內炸成了一鍋粥。


    別忘了天上還在直播呢!


    春苗如雨,白龍騰空,吐息生機,這些畫麵京城裏的人全看到了!


    京城百姓奔走向田園的場麵一度混亂,不可阻擋!


    “仙人,仙人出手了!仙人助我大焱,我大焱未來必將一片光明!”


    “誰要跟我一起去種田!”


    “衝!我輩豈是嬌貴之人!”


    “種田,種田,還是特麽的種田!”


    白龍出現帶動的氣氛一下子壓過了李煜和一眾權貴親力親為的效果。


    雖然是好事,但是也有一點壞。


    觀星樓上,蕭婉兒在看見天空中出現的雲鏡時便愣住了,直到雲鏡中出現白龍她才反應過來。


    ‘國師竟然種田去了!’


    白龍吐息萬物生之事,很快便從京城傳出,傳遍了焱國各處。


    民間的反響異常劇烈,在知道有真仙人助力焱國後,越來越多的人回歸田園,在田地中撒下屬於自己的汗水與種子。


    ……


    “神仙啊,京城裏竟然有神仙。”


    一日清晨,江流年走在去國子監的路上,前些日子天空中的異象他也瞧見了,從同窗生那裏打聽到京城最高的建築處有仙人居住,而且還有條問心路。


    走過了問心路,便能得仙緣。


    江流年考慮著找個時間去試試,沒準自己能闖過呢?


    “觀星樓啊……”他抬起頭朝那高聳的建築看去,正感慨時,一根竹竿從天上掉了下來,“啪嗒”的落在他身前。


    江流年彎腰撿起,疑惑抬頭,隻見一位成熟的美婦人身姿微微前傾探出窗門,麵帶歉意道:“抱歉,這位公子,能幫我把竹竿送上來嗎?”


    江流年盯著美婦人搖曳的峰巒,眼神凝懈了會兒,剛想開口答應,忽的想起趙青鬆的教誨,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曆浮現腦海。


    他身體不由得冷顫一下,抬手將竹竿直接扔了回去,精準入洞,隨後埋著頭快步離去。


    ◇——◇


    卞都外,長生道人背著桃木劍走在前方,身後秦梵一臉不舍的回望城門。


    長生道人回頭看了眼秦梵,道:“秦少俠,實在舍不得,你可以留在這裏,卞都挺適合安家的。”


    秦梵收回眼,揉了揉臉頰,麵色平靜:“不了,男兒誌在四方。”


    長生道人深深的看著秦梵,輕笑一聲:“想不到能從你口中聽到這般話。”


    秦梵翻白眼,麵色無語,“我在道長眼中就那麽不堪入目?”


    長生道人笑嗬嗬:“哪有,隻是秦大俠不舍晝夜的單龍戲雙鳳,著實讓貧道大開眼界。”


    秦梵嘴角微抽,憤懣道:“這還不是多虧了道長的藥嗎,喝了它之後精氣旺盛,差點累死我!”


    長生道人笑而不語,誰知道秦梵那麽不要命,一次性全磕了,沒精盡人亡已經算是奇跡了。


    就是可憐了那兩個姑娘。


    後門成了老鼠洞。


    對於秦梵的惡趣味,長生道人著實覺得接受不了,正道不走,偏偏愛走旁門左道!


    秦梵最後回頭望了眼卞都城牆,雖然那對姐妹花帶給他的快樂很多,但是他不想在此停下腳步。


    畢竟。


    男兒誌在四方。


    佳人遍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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