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過完年,徐麗青從外省回來,溫少遠去s市出差,溫景梵送她回去。


    不同於對溫少遠的感覺,聞歌對待溫景梵時忍不住便要小心翼翼一些。這個二叔,表麵上溫溫潤潤的,讓人看著便如沐春風,但眉眼之間那寡淡的疏離實在是拒人於千裏之外。


    他剛回來那一陣子,聞歌幾乎不敢主動和他說話。總感覺他哪怕是安安靜靜的樣子,看上去清風朗月的,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


    同住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知道他慣常是這樣,這才放開膽子去搭話,慢慢接觸。於是,這一接觸,她一不小心就知道了她這個二叔是個電台dj,還是個商配。


    聞歌當初還不懂商配這個詞,還是被朱清婉科普的……


    論怎麽發現的,說起來還是因為溫少遠。那天下午他回家,支她去溫景梵那裏拿東西,見門半開著,她敲了半天都沒反應。估算了一下這個二叔發脾氣的可能性,就徑自往裏走了走,想再叫幾聲。


    這也不全怪她,她一推開門,就看見了……配音設備。


    溫景梵坐在陽光下,倏然抬眸看向她。


    就在聞歌以為自己撞破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正在心驚肉跳時,溫景梵摘下耳機,那雙清澈如山澗泉水的眼睛似是有微光閃過,然後對她笑了笑,問她:“這是我們的秘密,好不好?”


    那是聞歌第一次發現他的聲音有這麽好聽,低沉悅耳,像是一條流動的小溪,能一路流進你的心底。


    這種共知著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的關係,一下子,就拉近了她和溫景梵的距離。


    當然,這個消息這麽勁爆,她藏了幾天還是沒藏住,忍不住在信裏偷偷告訴了隨安然。


    現在知道安然來a市上大學,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溫景梵,聞歌哪裏還忍得住……


    聞歌端端正正做好,身體往前傾,輕搭在前麵副駕的座椅上,看了溫景梵半晌,問道:“景梵叔,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也在a大上學,不過她讀得是酒店管理專業……”


    溫景梵偏頭看了她一眼,有些敷衍地點了一下頭:“那挺好。”


    聞歌:“……”


    她輕咳了一聲,腦子裏轉悠的都是怎麽為兩個人引薦的辦法。如果說安然是他的聽眾,那不是自打臉麽……


    當初明明說好是秘密,她藏了沒幾天就告訴了別人。


    這個不行不行。


    嘶……


    正糾結著,溫景梵又轉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問道:“聞歌,你現在的養母對你和原先的領養家庭走得近有沒有意見的?”


    聞歌愣了一下,伏在副駕上的身體一僵,想了想,良久才有些不太確定地搖搖頭:“應該沒有。現在的養母是小叔在大學裏的導師,她也知道我和小叔關係很親近。”


    溫景梵沒回頭,手指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地敲了敲,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事,良久一笑:“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提醒一下你。如果你養母沒有意見的話,以後多往溫家走走吧,我過不了多久會搬出去住。我一走,家裏就隻有辛姨和爺爺了。”


    聞歌慢慢坐回去,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


    開學前,聞歌和隨安然約了地點和時間,見了一麵,記下了她的手機號碼,這才想起來……溫少遠還欠她一個期終大禮包!


    能和隨安然重新在a市相聚,對於聞歌而言是一個巨大的驚喜。她樂了幾天,見徐麗青最近心情也不錯的樣子,就試探著提出:“阿姨,我能不能帶我的朋友來家裏玩?”


    徐麗青聽她說完,一點猶豫也沒有:“可以啊,你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準備準備。”


    聞歌得了允許,一整天都跟打了雞血一樣,樂嗬個沒完。


    倒是白君奕被她這副反常的樣子弄得毛骨悚然:“遇上不幹淨的東西了?”


    聞歌翻了個白眼,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不幹淨。”


    白君奕被她莫名其妙地罵了一頓,一張俊臉頓時沉了下來:“小心我送你回家!”


    聞歌:“……”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開學後,聞歌有一次說漏嘴讓白君奕知道了那天偶遇上,送她回家被聞歌小叔看見的事情。聽說她被訓了一通,白君奕樂了好幾天,然後就掌握了恐嚇聞歌的新姿勢——你惹我,我就送你回家,讓你再被你小叔看見,罵個狗血淋頭!


    事實上,新學期開學以後,聞歌每天放學回家都是和白君奕以及朱清婉一起,就算是聞歌輪值,白君奕也會留下來等她。


    白君奕和朱清婉是表姐弟,同住一個小區,從小關係就很好,加上那點親戚關係,在學校就跟連體的一樣。八卦的同學沒少杜撰他們倆是一對的緋聞,四處流傳。


    白君奕上學期還不怎麽在意,但這學期不知道怎麽了,隻要一聽到這種就立馬揚拳頭立威一般,凶狠地告訴對方:“你見過誰跟表姐談戀愛的嘛,瞎了你的眼啊?”


    理所當然的,他這學期沒少打架。他雖然看著個子高,人卻有些清瘦,但打起架來,別人就沒贏過他。通常被請到辦公室,仗著學習好,家世好,顏值高,嘴又甜總能得到一些班主任的偏愛。


    就這樣,匆匆一學期而過,轉眼,進入了初三。


    初二一整個下半學期,聞歌都沒怎麽見著過溫少遠。她每個星期的星期天都會去溫家一趟,有時候是坐公交車過去,有時候溫景梵會來接她。


    後來問起,才聽溫景梵說:“好像是去s市了,前段時間又在b市。”


    他的野心永遠不止於此,聞歌知道,他在擴展他的事業版圖。


    他不回來,那個公寓一下子就空了下來。幸好辛姨時常會來打理,聞歌偶爾也會過去照顧一下公寓裏那些可憐的花花草草。


    後來嫌太單調沉悶,暑假的時候偷偷瞞著徐麗青去一家甜品店打了一個月的暑假工,拿這筆錢買了個小魚缸,養了魚,也養了幾隻烏龜。


    但因為沒人照顧,小金魚一條一條,接二連三的都死了。隻留下當初一起帶回來的那些烏龜,還健健康康的。


    過年的時候溫景梵問過她“聞歌,你現在的養母對你和原先的領養家庭走得近有沒有意見”,聞歌那個時候隻以為他單純地問這個問題而已,後來才琢磨出來,他這是在提醒她。


    無論徐麗青是否真的理解支持,她都不能這麽明顯地表現對溫家的親近和熱情。尤其是對溫少遠……


    聞歌上次和徐麗青提起過溫少遠說期終考試成績不錯的話,就送她一部手機,結果一直沒兌現。徐麗青聽完之後,似乎就有些不高興,語氣都有些沉了下來,但麵子上倒是一直顧著她,沒有真的發起脾氣。


    隻是告訴她:“你想要的,可以直接問我要。”


    不一樣的,怎麽會一樣?


    聞歌此後再沒跟徐麗青提起這件事,以後去溫家或者溫少遠的公寓,也會悄悄的,下意識就避開了她。


    ******


    徐麗青對初三這個年級段有些敏感,從上半個學期就開始,除了數學,還把她其它薄弱的兩門學科報了班。怕她太累,取消了畫畫這個興趣班。


    聞歌對此倒沒有多大的意見,她本來就不是很喜歡畫畫,每個星期都要花一下午的時間學不感興趣的東西,實在是種煎熬。


    白君奕知道她取消畫畫是去補課了,很惡劣地嘲笑了她整整一個星期,問清她補課的地方……竟然也一起來了。


    聞歌正趴在桌子上做題目,聽得老師介紹新同學,抬頭眯了一眼,這一眯就沒挪開眼神,直直看了他一會,憤憤地甩了個小白眼,埋頭繼續做題。


    真是陰魂不散啊。


    但不可否認的是,雖然白校草的性格和他的長相完全不符,脾氣也略惡劣,但學習成績是沒話說。屬於老師常常掛在嘴邊的天資好,老天賞飯的幸運兒。


    可不是嗎?


    白君奕家裏是開公司的,家世好。至於那張臉,雖然還有些稚嫩,但五官俊朗,眉眼之間英氣勃發,加上性格熱烈鮮明,很是招人眼球。偏偏他對誰都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拽樣子,學校裏無知的小女孩偏就吃他這一套。


    初三上學期學期結束,去學校拿成績單,在車棚裏停好車,白君奕突然就往她麵前一欄,整個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們來得早,這會四周還沒有多少人。


    白君奕比她高半個頭,這麽近的距離,低著頭看她,壓著聲音問她:“你告訴我,高中想去哪上?”


    聞歌推了推他,沒推動,索性放棄。


    微仰著頭看了他一會,動了動唇,卻是反問:“你上哪所?我好避開。”


    白君奕俊挺的眉毛皺了皺,唇角一扯露出個笑來,又低了幾分,隔著這樣曖昧的距離打量她:“老實交代。”


    聞歌被他那眼神盯得背脊一陣發涼,曲起手肘就頂在了他的肚子上。她蓄了力,這一下下去,白君奕沒能繼續保持住他的風度,齜牙咧嘴地瞪了她一眼,哭笑不得。


    ……


    拿了成績單,時間還早,聞歌停了車,先去了溫少遠的公寓裏喂烏龜。


    徐麗青不喜歡養小動物,所以聞歌不敢把這些東西帶回家裏。


    剛開門進去,就暗自覺得奇怪。她早上剛曬出去的蘭花被搬進來,就放在桌幾腳邊。


    聞歌狐疑地往裏看了一眼,暗自算著時間……


    辛姨通常是星期一的早上過來收拾,今天才星期四,不可能來啊。她低頭換鞋,剛把鞋子擺正。一抬眼,看見鞋架上少了一雙男式的拖鞋,而原本放男式拖鞋的地方,擺著一雙……


    聞歌頓時扭頭,飛快地幾步跨進客廳裏。


    那個男人,脫了外衣,隻穿著白色的襯衫,袖口挽起翻折在小臂上方。此刻,正微彎著腰,專注地看著被聞歌放在魚缸裏的烏龜,正用手指逗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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