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紅杏兩眼微眯,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少年。


    第一次聽說李孤行的名字乃是他剛入錦衣衛之時。那時的他一身錦繡衣裳、一柄玄鐵佩劍,正氣凜然、威風凜凜,何等豐神俊朗。隻覺這樣的錦繡少年入了錦衣衛那般大染缸之中不免有些唏噓,歎息一陣便也忘了。


    沒過多久,李孤行名動江湖,不僅是《洛神劍訣》的傳人,更是錦衣衛中除千戶李四顧之外唯一佩劍之人,這才令萬紅杏將李孤行這三個字牢牢刻印在了腦海。


    錦衣衛中大多帶藝投身,其中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難以言喻。


    但不論是何等的人物進到錦衣衛後都會被管的服服帖帖,不單單因為錦衣衛乃是皇權特許的機構,更因為其中有絕對的實力。


    譬如北鎮撫司千戶李四顧、副千戶駱勇,都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不論多那些投身錦衣衛的江湖豪客有多麽高傲的性子都得彎腰低頭,不論他們擅長何種兵刃,都得改用長刀。


    用李四顧的話講,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臥著!


    但有些在江湖之中頗有凶名之人卻是例外,李四顧又不是傻子,怎會讓自己的手下盡數舍長就短,故而他開辟先河,允許那些強人在長刀之外使用自己的兵刃。


    而李孤行卻不同,他未成名時便入了錦衣衛,更是從一開始便得到特許,且無一人反對。


    劍乃百兵之首、人中君子,非德藝兼備之人而不可用,用李四顧的話來說,之所以不讓這些帶藝投身的江湖豪客們用劍,乃是因為他們不配用劍。


    萬紅杏原以為這是父親對兒子的偏愛,可細想之下,卻覺得這私心極小。錦衣衛裏的人哪個不是凶名在外,李四顧再乾坤獨斷也不敢這樣高抬一個扶不起來的阿鬥,又怎會捧殺自己的兒子。


    從這點來看,李孤行必定是一個劍法奇絕,人品極佳的少年。


    放下李孤行劍法是否高超不論,萬紅杏打量來打量去,怎麽看都覺得李孤行七分正三分邪,都說相由心生,這看似邪派的少年又怎配的上用劍??


    萬紅杏搖了搖頭,有些琢磨不透,再看看身旁的駱大狗,更一頭霧水。


    李孤行瞧著萬紅杏一直盯著自己,麵漏凶相,“你看什麽?難道打我的主意??”


    萬紅杏臉一紅,罵道:“呸呸呸,乳臭未幹的小子,老娘看上誰也不會看上你!”她轉而問道:“你到底在等什麽人?”


    話音剛落,李孤行眉梢一挑,恰好此時酒壺裏的酒也喝的幹幹淨淨,咂咂嘴道:“來了!”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萬紅杏瞪大了眼睛,因這是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人,這人竟是店中的小二。


    “怎麽是你??!”萬紅杏問道,聲音已經變了。


    店小二道:“想不到吧,其實我也想不到的。”


    萬紅杏更驚了,“你不是啞巴嗎??”


    店小二道:“說話太多容易紕漏,所以我寧願當一個啞巴。”


    萬紅杏心頭劇震,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那店小二在萬友客棧的時日不短,已待了足足兩年,兩年之中他從未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她這種精明之人都認為店小二是個啞巴,其心之隱忍著實可怖。


    萬紅杏強撐著笑了笑,“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店小二跪地道:“屬下參見小旗官!”


    他的年紀要比李孤行大上許多,這一跪下卻毫不作偽,甚至帶著些了卻心願的感覺。


    萬紅杏和駱大狗齊刷刷的看著李孤行,滿眼皆是詫異,兩人心中同有疑問,“李孤行究竟有多麽大的魔力,能讓此人這般為他賣命!”


    李孤行沒有急著扶起他,反而現出一臉得意之色,洋洋自得的樣子似是在炫耀,在萬紅杏和駱大狗麵前炫耀。


    但看兩人除了驚訝之外沒有一絲羨慕之色,他便有些難受了,極其尷尬的斂起得意之色,謙虛問道:“大哥,煩您探查的事有了什麽樣的進展?”


    店小二銳利目光掃過萬紅杏和駱大狗,仿佛黑夜中捕殺獵物的老貓,想來已是動了殺心。


    李孤行搖了搖頭,示意不可,這店小二才緩容說道:“進展倒是有些,不過大多捕風捉影,從這些不甚可信的消息之中我倒是找到了一條線所,但自覺這線索也沒什麽作用。”


    李孤行道:“還請大哥明示!”


    店小二剛要說話,突然噤了聲,隻聽“咯吱咯吱”足壓落雪之聲漸近,叫罵之聲漸大,正有不速之客。


    萬紅杏嘴角輕勾,眼光之中除了嫵媚更帶輕蔑,還未來得及呼救,便被李孤行伸出兩指點了穴道,再也不能出聲半分。


    李孤行道:“大哥,還請幫忙探探。”


    店小二轉身要走,忽而回身一掌,直劈駱大狗頭頂。


    這一掌功力頗為深厚,開碑裂石不在話下,乃是剛猛無匹的掌法。危急關頭,李孤行出掌一搪,口中不禁噴出一股鮮血。


    店小二一臉不解,質問道:“大人,此人乃是個禍害,留著他有何用??”


    李孤行強忍道:“我的事,別管!!”


    在店小二的一臉不可置信中,從李孤行的口中又噴出一口血,血色暗沉,顯是中毒之象。


    店小二懵了,但聽腳步之聲越來越近,也無暇在顧忌,轉身推門出屋。


    但見那丐幫的六袋長老領著一群丐幫弟子折了回來,口中汙言穢語甚是難聽。


    那六袋長老約摸五十來歲的年紀,滿臉生癩,活像一直癩蛤蟆趴在了麵上,人稱癩麵頭。


    癩麵頭啐罵道:“你他娘的是個什麽狗東西,老子用了七種不同的蛇毒熬製而成的毒藥,足足兩年,費勁了心血啊。你他娘的說弄丟就弄丟,到底丟在哪了?趕緊給老子好好找找!!”


    他手下弟子有個四五人,盡數低頭著著,他們麵上都掛著冰晶,大概是癩麵頭罵人噴上的口水凍成的。


    店小二一陣翻騰,胃裏直冒酸水。


    癩麵頭遠遠看見店小二,向他行了一禮,“都說萬友客棧不拒客,我叫花子雖窮,也不會趕我們走的,是嗎??”


    店小二仍舊是那副神色,看也不看癩麵頭一眼,隨手抄起一塊抹布搭在肩上,自顧自的幹起了活。


    癩麵頭頓了頓,又道:“我跟你這夥計也說不著這些,你們店裏的事還是萬老板做主,是吧?”


    店小二仍舊沒說話,但頭卻點了點,目光向遠方一瞟,眼睛裏漏出擔憂的神色。


    癩麵頭自小便是乞丐,察言觀色的本事厲害非凡,簡單兩句對話便已知道麵前的這個店小二乃是一個啞巴。他從破舊的衣服中翻翻找找,最終從衣襟裏找出一錠白光閃閃的銀子。


    “萬老板不在你也做不得主,這樣吧,這錠銀子定然夠我等吃喝了,先放在這裏,我們先進去,自行收拾飯菜。”


    見到銀子,店小二停下了動作走了過去,拿起銀子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又放在嘴裏使勁一咬,麵上露出些許笑容。隻是拿笑容有些輕蔑,令癩麵頭看之不懂。


    那店小二用手指著遠方,“阿巴阿巴”的不知說著什麽,但從那口型可以看出,他說的乃是一個“滾”字。


    癩麵頭板起臉來,忍住怒氣,“你個夥計怎的這般不講情麵,難道你這客棧是金子做的不成?”


    店小二停下了動作,端端正正的站在客棧門前,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癩麵頭看了看身邊的丐幫弟子,頓覺麵上無光,他堂堂丐幫六袋長老去哪裏雖不說前呼後擁,但江湖中人看在丐幫的麵子上多少還會給些薄麵。怎也想不到今日卻在一個店小二麵前折了顏麵。


    正要發難,突然,一道銀光閃過,倏的一聲釘在一棵樹上,入木三分!!


    癩麵頭一瞧,登時大驚,這一手內力雄厚,顯是極高的功夫。


    “你、你、你......”


    癩麵頭連說三個“你”字,一聲高過一聲,一聲狠過一聲,說道最後一個你字的時候,已經向店小二攻去。


    他看起來醜陋不堪,功夫卻厲害的很,呼嘯之間身形閃動,掌風已到店小二麵前。


    但見店小二不慌不忙,不知用了什麽功夫,在掌風攻到的一瞬間,輕太右手,將癩麵頭推的一個踉蹌,後退五六步,跌坐在地。


    這一下令他顏麵大失,他又看了看身邊幾個小乞丐,麵色越來越紅,怒意更盛,縱知店小二武功要高出自己許多,也要奮力一戰!


    店小二心道不妙,李孤行身中劇毒身邊還帶著一個十分危險的駱大狗,他讓這些乞丐進萬友客棧倒是不打緊,就怕他們在尋東西的時候發現了李孤行。


    他一定要將這些人攔在門外,最好能打消他們進入客棧的念頭。


    正思索間,癩麵頭又攻了過來,店小二正要抵擋,卻聽“滋啦”一聲,門開了。


    一個跟他一樣裝扮的人走了出來,笑容滿麵的說道:“你這憨貨,怎麽能跟客人動起手來,來來來,眾多客官裏麵請。”


    店小二一愣,暗中叫好,李孤行的易容術師承百麵道人,雖沒有他那般精通但也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改換一個麵容再換上這身衣服,誰還能看得出他本來麵目?


    癩麵頭大喘一口氣,質問道:“萬有客棧素來不拒來客,今日怎的跟我們丐幫動起手來?難道沒將我們丐幫放在眼裏?”


    李孤行咳嗽兩聲,走了過去,用肩上抹布撣了撣癩麵頭身上的灰塵,極盡低三下四的模樣。


    “客官,都是誤會,這店小二是個啞巴,性子憨直。老板娘被那李孤行抓走生死未卜,他哪裏還有心情做生意,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他吧。”


    癩麵頭眼珠轉了轉,在那店小二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麵上忽然泛起一抹邪笑,“兄弟,莫不是這小二跟萬老板......”


    李孤行也邪笑道:“這可不敢說,但想來也差不多。每每月上柳稍,夜深人靜,那動靜可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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