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日自天空中緩緩落下、一輪圓月不知在何時升上了天空。


    在一片荒蕪之中,淡紫色的瘴氣有如實質,就算不用那透明的水晶去觀察也能看的清楚。


    再走一段時間,瘴氣遮天蔽日,已看不到日月,四周漆黑一片,沒有丁點的光亮。


    他拿出一個火折,雙手使勁一擦,一股燒焦羽毛的氣味撲鼻而來。


    他雙手護著這微弱的火苗,小心翼翼的點在油燈裏,一股香甜之氣令人心曠神怡。


    燈裏的油脂並非凡物,乃是鯨魚的腦油,某些資財不多的顯貴用不起南海鮫人的油脂去做長明燈,便用鯨魚的頭油來代替。


    雖然不能做到萬年長明,但維持百年不滅卻輕而易舉。


    光亮一出,初代唐家堡掌門頓時心安,隻是這光亮刺透不遠,雖這曠野之處空無一物,卻也不免被某些凸起的石頭絆的一跌。


    有些石頭生得十分尖銳,也不知是此地獨有還是偶然所得,石頭尖的猶如一柄尖刀,稍有不慎紮在身上或可送了命去。


    這乃是初代掌門所沒想到的,更加小心翼翼了起來,兩足抬也不抬,貼著地麵向前緩緩挪動,生怕被這尖石絆倒。


    但這並不是最恐怖的,與黑夜裏驟冷的溫度來說,這尖銳的石頭實在有些小家子氣。


    這是他沒有料到的,此刻雖是盛夏,但冰冷的卻猶如寒冬,若不是他一直在走著,或許這低冷的溫度早就將他凍成了一具冰雕。


    寒風中,初代掌門瑟瑟發抖,步履越來越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此等時刻,偏偏他的肚子又叫了起來,越來越強的饑餓之感令他眼前逐漸模糊。


    他碩大的背包中有吃的,但他不敢拿,更不敢停下來。


    此地彌漫毒瘴,食物拿出便會被瘴氣汙染,吃到肚子裏免不了腸穿肚爛,別說走進那深坑煉製神兵,便是原路退回去也是萬難。


    但與無盡的寒冷不同的是,這饑餓的感覺他早已料到,腰間誇了兩個水袋,一個裝著淡水,另一個則是滿滿的蜜水。


    他將裝滿蜜水的水袋湊近了嘴邊,近乎貼近嘴唇扒開了塞子,猛灌了兩口。


    縱使小心至此,仍有一些蜜水被毒瘴汙染,吞入肚後疼了好久一會。


    好在他常年與毒藥為伴,身體已經逐漸適應了毒素侵襲,並沒造成什麽太大的威脅。


    蜂蜜入肚,肚子暖熱,稍作休息之後,已經恢複了許多力氣。


    他借著幽幽的光亮,拿出一個八卦為盤的羅盤仔細查看。


    這東西乃是仿照司南所製,卻跟司南不同。


    指針是用一根早夭嬰兒的手臂橈骨製作而成,橈骨浸潤屍油,又經秘經熏陶九九八十一天,已可指出世間凶煞之地。


    以八卦為盤也是為了匹配這根指針,更加準確的指出方位。


    但此刻,這羅盤好似出了問題,自入此地以來指針一直定相同的方位,而此刻那羅盤上的指針卻開始震蕩開來,四處亂指。


    “這、這是為何?”


    初代掌門驚聲而起,忽又聽到那無窮無盡的鬼哭狼嚎。


    這嚎叫之聲似乎能滲入人心,聽了兩聲竟開始瘋癲了起來。


    在這荒蕪人煙之地,初代掌門竟開始施展起了武功,一會兒從包裏拿出個匕首施展奪命刺殺的功夫,一會兒又赤手空拳施展一套詭異的拳法。


    隨著他施展的武功越多,人也越來越瘋魔,最後竟念起了詩來,一時豪放氣吞幹雲、一時婉約淒慘婉轉。


    他的神態也開始變了模樣,一會兒羞澀的像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一會兒又似一個金榜題名的窮酸秀才,但大多還是軍士居多,威武的模樣頗有幾分戰國時期絕代武將的風采。


    見他癲狂的樣子,竟好似有不同的靈魂鑽入他的身體,交替控製著他。


    他折騰了好一陣,直到自背包中拿出一柄雷擊木所做的桃木劍,又捏在手裏不斷念著經文才緩和過來。


    至此,背包裏的東西幾乎全被他拿了出來,經狂風一吹已經不知去向。所剩的也隻剩下那件符文法衣、兩個水袋、手中的雷擊木劍還有掉在地上的那一盞長明燈了。


    他定了定心神,接連緩過幾口大氣,拿著長明燈靠在臉龐觀察豬鼻一般的麵具,但見豬鼻前方已經黑了過半,心中焦灼。


    若是豬鼻裏的東西盡數黑了,這些瘴氣便會要了他的性命。


    他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繼續向前尋那大坑所在,要麽順著原路靜悄悄的退回去。


    他想退,但又不想舍棄已經得來的果實,畢竟這個地方來過一次便決計不會再想來第二次。


    況且手中羅盤已不知去向,來時的腳印也被狂風吹滅了痕跡,要退出去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他現在已經明白這裏為何會死這麽多人,更明白為何在這幾百年間沒有人成功的走到深坑之處。


    並非是那些找尋飛石深坑之人智謀不行,準備不足,實在是這個地方非人力所能及。


    他坐在地上,全不顧寒風刺骨,仔細思索起來,腦海之中,進退之事不斷拉扯。


    直到他想到了這句話,“夫戰,勇氣也,再而衰、三而竭,一鼓作氣......”


    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既然前人有死無生的進入到了這個地方,若是自己不抱著必死的決心,恐怕也會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想到這些,他便打定了主意,就算死在了這裏,也一定要窺探到那飛石深坑的所在。


    又定了定神,鼓足了勇氣,複又拿著長明燈,甩開步子徑直向深處走去。


    天感其誠,冥冥之中仿有天意,這一次,鬼哭狼嚎之聲隨著他堅定的腳步變得越來越小,漆黑色的瘴氣也逐漸消散,不知走了多久,隻見一輪新日掛在麵前。


    鮮紅的新日之下,遠眺而望,竟有一百尺寬的深坑映入眼簾,遠遠望去,竟好似朝陽自那個深坑之中升起一般。


    他興奮的尖叫了一聲,發足狂奔,向著那深坑的所在奔了過去。


    隻是......隨著他縱身躍入深坑的一瞬,這一切的一切又都煙消雲散。


    這一切都是他的一場夢,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覺。


    背包、羅盤、長明燈俱在,自己卻不知何時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他無奈又愁苦的笑了笑,淚水自眼角滑落而下。


    這一切都是幻想、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這場夢來自於那個瘴氣,來自於他喝蜜水的一瞬間。


    恍惚之間,他什麽都明白了,看著羅盤上的指針,甩開步子踏上了冒險。


    路途之上,不知又遇到了何等的困難,但都在他堅定的信念和鏗鏘的腳步聲中破碎。


    行了大半夜,終在午夜時分見到了那巨大的深坑。


    見得頭上高懸的圓月,初代掌門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那夢是那般的真實,又怎敢保此刻不是又一個夢境?


    他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股鑽心的疼痛自腿上襲來,這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望著那好似無盡的深坑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多少年來,他一直想著如何將這隕鐵煉製成劍,可臨到關頭卻又不知要如何去煉了。


    他走到深坑邊緣向內看了一眼,目光所致,但見一顆近似圓形的石頭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


    石頭並不大,也隻有三人合抱見方,但也就是這塊看似不大的石頭卻萬難從這百丈的深坑之中拿出,更別提尋得高手匠人將這石頭煉成長劍。


    他苦苦思索了很久,又看了看豬鼻尖端的黑色,隻見裏麵還有三指見寬的長度,這才定了主意,將長明燈放在地上,從背包裏拿出繩索放了下去。


    自百丈深淵背著沉重的背包落下其難度可想而知,也虧得初代掌門武功玄通,這才安然無恙。換做輕功稍遜、內力稍差之人,免不了爬到一半便即力竭,最終死在這深淵之中。


    又堪堪怕了大約三個時辰,他終於見到了巨石的模樣。


    巨石並沒有他想象之中的神秘,反而樸素的很,除了圓潤一些,近乎跟尋常的大石差不了多少,這倒是令他很是失望,未曾想朝思暮想的天外飛石竟是這般樸素的模樣。


    可當他繞到背麵,忽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一張碩大的人臉浮現眼前,巨石背麵有凸有起、有凹有陷,隱隱約約的一張臉刻畫盡了人間百態,仿佛酸甜苦辣、歡喜憂愁盡數浮現在這張臉上,更好似你是什麽樣的心情便會看到怎樣的一張臉。


    初代掌門愣住了,進而是發瘋的狂笑。


    “吞數十萬生靈怨氣、吸天地之靈氣、納日月之精華,果不是凡品!妙哉!妙哉!!”


    狂喜過後便是沉默,深深的沉默,那個問題又橫在眼前,如何將這石頭帶出去。


    他思索了一陣,忽而嗅到了一股好似臭雞蛋一般的氣味,又令他興奮到了極點。


    這臭雞蛋氣味來自於深坑中的氣體。


    他博學多才,自知這氣體遇火即燃,火勢洶湧不弱於煤炭,正可借助這樣的一把大火將巨石熔的幹淨!


    想到這些,他立馬順著繩索爬了上去,收起繩索,從背包之中拿出幾個零件組成一個鎬挖了個深坑。


    那深坑一人見方,好似一個埋人的簡易墳地。


    他將背包之中能用的東西近乎全部用上,在深坑結結實實的鋪了一層有一層,又拿出一個防火的毯子,敲碎水袋撒在毯子將他浸潤,這才將那盞長明燈仍如深淵之中。


    長明燈跌落而下,足足等了十個呼吸才聽到墜地的聲音。


    隨著一聲脆響,忽而火光大起,“轟隆隆”的爆炸響徹一片,整個深淵猶如地獄般燃燒。


    火蛇四濺,不多時已從深淵邊緣透了出來,近乎將他吞沒。


    可他又如何會怕?


    縱身向自己挖的坑洞一躍,蓋上毯子,怡然自得的躺下。


    大地炙熱萬分,好似燒烤的鐵板,然而他那背包之中神奇之物不少,將這炙熱紛紛隔絕,躺在上麵近乎感受不到分毫。


    就這麽熬過一日夜,大火漸滅,連方圓百裏的瘴氣也被燒的幹淨。


    他掙紮這爬起來,向深淵內一望,煙霧繚繞之中,但見一抹寒光反射而出,將他眼睛晃的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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