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山和江辰兩人連續幾日來承受的冤屈,今日又對自己妻子柳香蘭的霸淩欺辱……汪正行,新仇舊賬咱們一起算!


    江亭山越獄脫逃已是事實,鐵證如山。


    就算最終抓住汪正行,讓他在府衙大堂上道出毒酒殺人案的事實原委,為他們父子二人洗清冤屈,然而他們兩人也會背上個越獄的罪名,免不了還要坐上半輩子牢獄;況且抓住汪正行後,他會乖乖說出事實真相的幾率又太小,小到江亭山剛有這個想法馬上就被自己所否定。


    如今所有冤屈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這個害人無數的土匪頭子決不值得同情!


    江亭山沒有猶豫。見到汪正行翻起身衝向院外,他急忙追了出去。現在,他隻想抓住汪正行為妻子報仇。若是自己再來晚一步,恐怕現在看到的就會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光是想到這裏,江亭山就有些後怕。


    “汪正行!”就在匪首汪師爺剛剛邁出門口不到兩步遠,江亭山從後麵縱身一躍將他撲倒在地。


    江亭山一隻手按住汪正行的後背,用半邊身子死死地將他壓在身下,另一隻手瘋狂地朝汪正行揮擊起來。


    汪正行蜷縮著身子,雙手抱住頭,隻能被動的招架著。論體力、重量,汪正行精瘦的身軀都不是江亭山的對手。


    當年汪正行和另外兩個當家的——也就是現在小涼山的三位當家——在小涼山結拜後反水殺掉了當時的頭領,從而當上了山寨的新匪首。地位高了,再做一些事情也就不需要他來親自動手。後又混入官府當了師爺,汪正行自己就很少再親自參與什麽活動,身形也日漸消瘦,長久下來體力自然大幅度縮水。


    汪正行現在已然有些氣喘,被江亭山死死壓在身下,怕是再過不久就連自衛的力氣也用不出來了。情急之下,汪正行突然想起自己靴筒中還藏著一把匕首。


    當土匪這麽些年,靠著精明的算計,他幾乎沒怎麽遇到過危險。平日裏出門隨身裝著的這把匕首已經多年未曾用過,今日若不是受傷被逼到絕境,自己差點就把它忘了。


    汪正行弓起身子朝自己的靴筒內摸去……江亭山隻顧著揮拳擊打躺倒在地不斷翻滾的汪正行,並沒有注意到他雙手上的動作。


    刹那間,隻見汪正行突然從靴筒中掏出匕首向江亭山刺來。江亭山下意識用手臂一擋,那匕首竟十分鋒利,刀刃瞬間劃破衣服,在他的小臂上開出一道口子。


    江亭山吃痛,左手捂著小臂後退了兩步。


    “亭山!”柳香蘭倚著門從堂屋內走出來,剛好看到江亭山被刀劃傷的一幕。


    汪正行到底是個無賴貨色,一招占據上風,那肯輕易收手。緊逼兩步,他握緊刀柄不斷朝江亭山揮去。


    一時間,江亭山手上、胳膊上、軀幹上多出五六條傷口。院內的栽種的蔬菜在打鬥中被踐踏得七零八落,牆角的甕缸盆栽也被踢倒撞翻……憤怒與仇恨讓他雙眼血紅,瞅準機會,江亭山一把抓住汪正行握著刀柄的右手,另一隻手揪住他的領口將其逼至牆邊,兩人陷入僵持。


    柳香蘭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江亭山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向外滲血,若是他稍有不慎身上再被汪正行傷到,隻怕就會有生命危險。


    “不行,我得幫幫亭山!可是該怎樣……”柳香蘭四下查看。一個裝著針線布條的籃筐映入眼簾,那籃子裏放著一把剪子,是剛才為江亭山做布鞋的時候柳香蘭順手放進去的。


    一隻手扶著後腰,柳香蘭繃起身子,忍著身上的疼痛急忙跑到籃子旁邊抄起剪子,尖頭朝外雙手緊緊攥住衝著汪正行的背部徑直紮了過去。


    柳香蘭的這一剪子十分用力,直接紮穿了汪正行的一根肋骨。隻聽得汪正行大叫一聲,身子猛然一震,一腳踹開身前的江亭山。剪子紮在汪正行背上,捅出一個小窟窿,鮮血頓時汩汩湧出。之前從來沒有傷害過他人的柳香蘭,見到眼前的這一幕心裏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此刻,汪正行那凶惡的眼神像是一條被逼上絕路的餓狼直勾勾盯著柳香蘭!他口中嘶吼著,不顧那從身邊再度向其撲來的江亭山,而是瘋狂衝向柳香蘭。


    慌亂中,柳香蘭根本來不及閃躲。汪正行來到近前,左臂死死鉗住柳香蘭的背部,那把鋒利帶血的尖刀徑直刺入她的小腹!


    拔出來,捅進去……再拔出來,再捅進去!


    刀刃連續刺入她的腹部。劇烈的疼痛以及隨之而來的無力感,柳香蘭那握著剪刀的雙手從胸前滑落,帶血的剪子掉落在地……


    “香蘭!不……”江亭山像是發了瘋一般朝汪正行撲去,“汪狗,我和你拚了!”江亭山雙眼血紅,極度的憤怒讓他的臉龐顯得無比猙獰。


    汪正行看著江亭山那近乎瘋狂的氣勢,心中著實一驚。腳步略微遲緩,他當下被江亭山撲個正著,手裏的匕首脫出,掉落一旁。


    江亭山和汪正行雙雙倒地。將汪正行按在身下,他照著汪師爺那張殘破了半邊的醜惡麵目,攥起右拳如雨點般瘋狂砸落上去。


    這一次,汪正行再無還手之力。憤怒中的江亭山力量驚人,汪正行在他的手中幾乎動彈不得。


    兩拳、五拳、十拳……拳頭砸在汪正行鼻梁上、眼眶上、嘴唇上……有幾拳砸到了身下堅硬的青磚,江亭山也絲毫不顧,拳麵的皮肉摩擦碎裂、血肉模糊也不停手!


    “啊啊啊……我殺了你!”江亭山癲狂般大吼著。


    柳香蘭蜷縮著身體倒在血泊之中,腹部不斷流出的鮮血從她的身下漸漸向周圍蔓延。呼吸變得急促,因為失血過多四肢變得冰冷,眼睛有些刺痛,她的眼前甚至開始有些昏暗起來……


    “亭山……亭山!”柳香蘭虛弱的呼喚道。


    陷入極度悲憤當中的江亭山聽到了這聲呼喚,意識也漸漸開始清醒。剛才柳香蘭被汪正行反複捅刺的那一幕猶在眼前,江亭山趕忙過來查看柳香蘭的傷情。


    蜷縮在一旁的汪正行,此刻他整個頭部已然麵目全非。碎裂的眼眶向外滲出鮮血,鼻梁彎折塌陷,破損的嘴唇和掉落的牙齒相互粘連外露……已然不似人形。


    經曆了這樣一番毒打,汪正行居然還有一口氣在。趁著江亭山離開的功夫,汪正行艱難地向院門外爬去。


    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柳香蘭,江亭山的心痛得都要碎了。“香蘭!香蘭……”那無法言說的悲痛讓江亭山張大了嘴巴,他想大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江亭山用力地捶著自己的胸口:“不能……香蘭,不可以!我們發過誓,這輩子都要在一起……”難以忍受的憋悶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柳香蘭吃力的撐起雙手,輕輕地捧著江亭山的臉頰。此刻的她,麵色因為失血嚴重而有些發白,可是那雙溫柔的眸子卻前所無比的動人。


    “亭山,好痛……”柳香蘭的情況已經十分危急,然而她臉上的表情卻像是回到了最溫馨的港灣那般幸福,仿佛江亭山那溫暖的懷抱就是她此刻最期待的歸宿。


    江亭山雙手顫抖著捂住柳香蘭腹部的傷口,想把傷口堵住,哪怕讓血再流得慢一些。“你不會有事的香蘭,你不會有事的!”江亭山漲紅著雙眼,竭力安慰道。


    或許是江亭山按在腹部的手讓她感到疼痛,又或者別的什麽……柳香蘭將他的手輕輕挪開,溫柔的搖了搖頭。鮮血從胃部湧向口鼻,柳香蘭身體猛然一顫,而後劇烈咳嗽起來,湧出的鮮血噴濺了江亭山一身。


    江亭山瞬間慌了神:“我……我這就去給你拿藥,咱們鋪子裏有金瘡藥,我這就去……”話還沒說完,柳香蘭用力地貼近江亭山的胸口,似乎不想讓江亭山離開她。然而她此刻的用力,卻顯得竟是那般無力。


    一陣刺骨的北風刮得江亭山胸口發涼。他急忙收縮身體,將柳香蘭護在胸前。院內老樹上幹枯發黃的葉子似乎再也經不起這一陣北風的吹過,紛紛從樹上落下。其中有兩片枯黃的葉子緊緊交纏,最終落在地上。任憑寒風如何吹過,它們卻怎麽也不肯分開。


    “香蘭……”江亭山泣不成聲。


    嘴邊淋漓的鮮血,溫柔如水的目光……此刻的柳香蘭有種說不出的美感。“這輩子能做你的女人……我真的很幸福,很幸福!”又是一陣咳嗽,不像剛才那般激烈,然而柳香蘭卻似乎更虛弱了。


    “我大概……快不行了吧。”柳香蘭嘴角微微帶起一抹笑容。那笑容,真美。勝過世間一切最美好的事物,那份絕美的柔情,此刻永遠隻屬於江亭山一個人。她不想讓江亭山看到自己臨死前那痛苦難過的樣子,如今的一抹笑容,是她此刻能給到的最美好的樣子。


    一時間,江亭山的心都要碎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照顧好你,都怪我……”為什麽老天要讓他們一家遭受這樣的劫難,讓我那美麗善良的柳香蘭這麽早就……


    不,為什麽!


    “辰兒……要照顧好他。”柳香蘭越發虛弱。


    江亭山使勁點頭:“我會的,我會的!”


    “和你在一起的……這十幾年裏,我……很幸福!真的……”柳香蘭的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他雙手摸索著江亭山的臉頰,將自己的臉頰和他貼近在一起。


    “我知道,我也是!”撫摸著柳香蘭冰冷的身軀,雖然二人如此貼近,但江亭山卻感覺柳香蘭和自己仿佛越來越遠。


    “亭山……”柳香蘭望著前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展現著她最美的一麵,此刻她——笑靨如花。“如果……有來世,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妻子。”


    一陣秋風掃落葉,方才緊緊交錯的兩片葉子也躲不過命運的無奈,終於各自分開。


    柳香蘭那碰觸著江亭山麵頰的雙手此刻如脫線的風箏般落下,隻有還殘留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容訴說著這個女人臨終時的滿足和幸福。


    “香蘭,香蘭……”無限的悲傷和淒涼向他的心中湧來,“啊……”江亭山仰天大吼。


    這是一個失落無助的男人,在失去畢生摯愛後所能發出的最為痛苦的絕望與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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