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寨的二百多號土匪陸續走遠,他這才敢拍拍屁股,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麵色驚懼地往山寨大廳內走去。


    出動了這麽多人,偌大的山寨內總要有人坐鎮。


    二當家一臉擔憂地目送著山寨的半數人馬下山離去之後,眉頭凝重地轉身回到山寨大廳內。


    此刻,二當家憂心忡忡。


    倒並不是因為心疼那些死去的五六十名弟兄,他心裏真正讓他犯難的,是不知道該如何向汪正行做個交代。


    要是讓汪正行知道清早山寨裏發生的這些事情,依著他那乖張的脾氣,恐怕就又要折騰起來了。折騰別人都是小事,但如果折騰起二當家自己,他可就有些吃不消。


    汪正行那陰狠毒辣的手段在小涼山一眾土匪當中是出了名的,發起狠來就連他的兩個兄弟都心有餘悸。


    猶豫再三,二當家還是決定派一個人去府衙內,把這裏的情況一五一十地通知給他。這樣大的事情,他自己是決計不敢有所隱瞞的。


    畢竟紙包不住火。


    該知道的事情,汪正行早晚要知道。


    起身剛要離開大廳前往後堂,二當家抬頭發現大廳前方的空地上走過來一個人,看身形有些熟悉。再看那人走路的姿勢,二當家看了兩眼便認出來了。


    等到二百多名土匪出了寨門,空地上彌漫的塵土掃落一空後,江辰這才停止了觀望,起身從山石後走出。


    繞著山頂周圍,他俯身仔細觀察著腳下的地形,打算找個斜坡從這裏慢慢下去,而後悄無聲息地潛入寨內。


    就在這時,他也瞧見了山寨前方的空地上的那人,此刻正一路朝山寨大廳的方向走去。


    江辰連忙蹲下身,仔細觀察了一番。


    距離太遠,那人的模樣看不太清楚,然而他卻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時間想不起來,江辰暫時不去管他。


    找了半天,終於在一個枝杈掩映處,他找到了一條還算緩和的斜坡。俯下身子,江辰順著山坡悄悄滑了下去。


    到了山腳下,附近地勢瞬間平坦起來。


    然而在滑落中,穿插於山縫間的樹枝劃破了江辰的衣角。


    江辰低頭看去,自己這一身帶血的衣服走在山寨內未免有些太過顯眼。想要順利潛入,他就要先捯飭一番才行。


    正巧,山寨後麵不遠處蓋著一間菜園子。


    從坡上滑下來,江辰往前走了沒多遠就看見了。就見菜園子靠裏的位置,東西交錯蓋著兩間茅草屋。


    江辰四下觀察一番,並沒有在附近看到什麽人。他當下悄悄摸進菜園子,來在茅屋附近。


    隔著窗戶向裏看去,屋內空無一人。


    茅屋東北角上放著一張木板床,上麵堆著各樣雜物,看起來淩亂不堪。


    江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在床上翻找一通,終於找到了幾件衣服。然而那些破舊衣服估計是長時間沒怎麽洗過,上麵的油漬夾雜著汗臭味,讓江辰直捂鼻子。


    沒辦法,屋內再無別的幹淨衣服。江辰隻能硬著頭皮穿上,而後稍微拾掇了一下。


    來在屋外,江辰在菜園子內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幾口下肚,順便把水麵當鏡子照了一下。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他這麽一打扮倒還挺像那麽回事。


    突然聽見旁邊茅屋的房門有動靜,江辰心裏猛然吃了一驚。他一時間大意,居然沒有搜查另外的那間屋子。


    自己那把從官軍手裏搶來的刀,在攀爬懸崖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下去,現在手無寸鐵,他隻好一把抓起壓在水缸蓋子上的石頭,轉身就要朝著屋門的方向砸去。


    然而轉過頭來的那一瞬間,江辰突然愣住了。


    隻見眼前出現一個三十來歲,道士模樣打扮的人,此刻正準備從屋內走出來。再看他手裏,一手各抓著一根黃瓜,口中“嘎吱嘎吱”自顧地嚼著。


    忽忽悠悠地邁著輕飄的步子,微眯著眼睛,搖晃著他那有些亂蓬蓬的腦袋,顯得十分愜意。


    摸摸腰間好像少了什麽東西,道士扭頭再次走進身後的茅屋內,似乎並未注意到水缸旁站著的江辰。


    土匪窩裏,怎麽會有個道士?或許隻是個土匪,恰好穿著道士的衣服;又或許是哪裏雲遊的道士趕上肚子餓,來這裏偷黃瓜吃?


    無論何種情況,江辰都要防止這個莫名其妙的道士在這裏弄出什麽動靜。如果一不小心被他打亂了計劃,搞不好不僅自己無法報仇,甚至還會把命留在這裏。


    躡著腳步,江辰急忙來在茅屋房門外,側著身子,靜靜地等著道士出來的一刹那。


    不多時,道士左手黃瓜,右手把著一個葫蘆搖搖晃晃又出現在房門附近。原來他隨身的葫蘆落在屋內了。


    江辰瞅準時機,運掌成刀,趁道士背過身去的功夫,一掌劈在道士的腦後。


    那道士被一掌拍中,頓時一個踉蹌就要朝身前撲去。


    摔在地上,道士打著滾翻了兩輪,而後直接仰躺在地。一臉痛苦地摸著後腦勺,他手上的黃瓜和酒葫蘆卻依舊穩穩拿在手裏。


    看著眼前偷襲他的江辰,道士話裏帶著酒氣,迷迷糊糊地說道:“你這小家夥……貧道招惹你了?上來就給我一巴掌,幹……幹什麽這是,又沒偷你的黃瓜。”


    道士說罷,而後居然還能搖晃著身子準備坐起來。


    江辰練了近十年的功夫,手上的力道自然不用多說。可奇怪的是,這道士結結實實受了自己這一掌,居然沒昏過去,而意識還能保持相對的清醒,著實讓江辰大吃一驚。


    “噔噔噔”三兩步迅速來到近前,江辰掄圓了照著道士的腦後“啪”,又是一掌。


    那道士嘴裏尚未咽下去的黃瓜,被這一掌打得直接噴了出來。


    “我說,你怎麽還沒完了……”道士腦子一陣昏沉,下巴頦都在顫抖,口齒也有些不清楚。


    江辰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我去!怎麽還能說話……”右臂再度掄圓,這回結結實實照著道士已然紅腫的腦後,“啪啪”直接給了兩掌。


    再看那道士兩眼一翻,雙手連著腦袋開始一陣顫抖,左手的黃瓜也抓不住了。


    就聽他嘴裏喃喃說道:“我的葫蘆……葫蘆別丟了。”他終於再也撐不住,忽忽悠悠地一頭栽倒下去。


    幾掌下去,江辰的手背都劈紅了,終於才將這個莫名其妙的道士打暈……心裏一陣鬱悶,江辰從沒見過腦子這樣抗揍的人。


    這道士,難道屬啄木鳥的……


    扛著暈厥的道士,江辰把他扔在茅屋的角落,而後找了條麻繩結結實實地綁了,嘴裏塞上塊破布……之前手裏的黃瓜和那個酒葫蘆仍舊放在道士身邊。


    差不多收拾妥當後,江辰這才終於放心離去。


    此刻山寨大廳內,二當家起身正要離去,看見空地上走過來一個熟人,步子這才放慢了下來。


    那人一進大廳,臉上瞬間呈現出一副諂媚笑容,略帶敬畏地打了個招呼。


    “二當家的,我又來啦。”


    微微眯著眼瞧了瞧來人,二當家口中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而後再沒說什麽,隻見他轉身向後堂內走去,旁邊那人急忙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二當家的臥房內。


    “黃師傅,坐吧。”黃師傅一個勁點頭,卻並不打算找地方坐下來。


    “來到我這裏,不用把自己當外人。”二當家淡淡說道。


    眼瞅著二當家一直盯自己看,黃師傅一時間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隻得找了個近處的位置,用他那半個屁股慢慢蹭到椅子邊上,而後小心翼翼坐了下來。


    帶著些許緊張,黃師傅再次陪著笑道:“二當家,我是過來拿我那一份的……”


    聽了這話,二當家眉頭微微皺起,看向黃師傅的眼神有些不悅,而後他直接閉上了眼睛。


    黃師傅和二當家目光對視,心裏瞬間咯噔了一下。剛到嘴邊的話堵在嗓子裏,再也說不出來。


    臥室的空氣一時間寂靜異常。


    片刻後,二當家睜開眼微微一笑,看向黃師傅的目光卻依舊如常。


    “黃師傅,你放心吧。你的那份我早就給你預備好了!”說罷,二當家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布包。


    解開後,裏麵是一些銀子。


    他從布包裏拿出一部分銀子重新放到櫃子內。而後把剩下的銀子連著布包,一齊放在黃師傅麵前的桌子上。


    二當家重新坐下,說道:“這些年你為山寨也拉來不少買賣,桌上的那些銀子是給你留的那份,你拿去吧。”


    黃師傅連忙起身來到桌前,看著桌上布包裏裝著大約七八十兩的銀子,當下就有些失落,可是他雖然心裏不悅,口中卻也不敢過多表現出來。


    “二當家,這些銀子……”黃師傅不敢直接說出來。


    端起手中的茶碗,二當家左右吹了吹。


    “這陣子寨內吃緊,兵荒馬亂的年月,窮人太多……兄弟們的生活也是十分不易啊。”


    “黃師傅不要嫌少,你為我們山寨做的,我們幾個也一直都看在眼裏。”


    “下回再多給你分一些。如果黃師傅實在嫌少,那就把我這些年存的銀子分出半份給你補上……你看如何?”沿著茶碗咂摸了兩口茶,二當家試探性地說道。


    “不不不……二當家說的哪裏話。我老黃已經很滿足了,很滿足了。”


    二當家的這兩句話,聽得黃師傅冷汗都要下來了。


    手忙腳亂地抓起桌上的銀子,黃師傅用布結結實實包住,而後背在身上。


    “二當家,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您忙著……”說罷,黃師傅拱了拱手就要做別。


    “好好好……”揚著手中的茶碗,二當家連連點頭。看著他走出房門,二當家又來了一句,“黃師傅慢走。”


    黃師傅揚了揚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後院,而後徑直朝著山寨大門走去。


    眼看黃師傅走遠,二當家放下手中茶碗,嗤鼻發出一聲冷笑,隨後一把將房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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