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瀟瀟,義莊拆房內的篝火燃燒的格外旺盛,篝火旁邊,秦世安依舊在加著柴火,篝火下方,鼓鼓囊囊的埋著一層紅薯,而烤架上,還有一隻被粘土包裹的野雞。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烤製,一股股濃鬱的香氣已經開始蔓延開來,眼看著烤製的差不多了,秦世安趕忙將篝火移到一旁,隨後挖出紅薯隨手放在一旁,同時將泥巴包裹的野雞土塊撬開,頓時,一股烤肉的香氣就從幹枯的土塊中散發出來,撥開土塊,露出裏麵那隻香氣四溢的烤野雞。


    看著烤野雞,秦世安眼睛頓時變得通紅,小沐沐還等著吃哥哥烤的野雞,結果現在人都失蹤了,也不知道現在的小沐沐過的怎麽樣,有沒有好吃的,晚上會不會冷,想到這裏,秦世安的眼淚不由的落了下來,都怪自己,把妹妹弄丟了。


    撕下一塊雞肉,秦世安擦幹臉上的淚水,隻有吃飽了,明天才能去追那個馬隊,不管怎麽樣,必須先找到妹妹再說。


    想到這裏,肚子又傳來咕咕的叫聲,仿佛在提醒秦世安,該吃東西了。


    隨著篝火倒印出來的光芒,秦世安將一整隻烤野雞吃的幹幹淨淨,甚至連骨頭都咬碎,能吞下的一點都沒有浪費,這一夜,也是他很蘇醒之後,唯一吃飽的一次。


    裹上那單薄的被子,將茅草再次鋪好然後睡了上去,小丫頭被帶走的時候沒有帶著這被子,或許她知道,哥哥如果沒了她,還能活下去,但是沒了被子,一定會被凍死。


    一夜寒風,天氣似乎變得更加寒冷了,當天色漸漸亮起的時候,秦世安被寒風吹醒,看著蒙蒙亮的天色,很顯然,最難熬的夜晚過去了。


    用義莊的破布做了個包裹,隨後將昨晚烤好的紅薯都裝進去,隨後拿起那口一直是妹妹帶著的小鍋,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義莊,又想起妹妹的身影,秦世安也不再留戀,用破布將叫上的布鞋裹住,隨後將包裹綁在肩膀上,裹起那床單薄的棉被,隨後向著義莊外走去。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雖然天空已經泛晴,但是早晨的寒風,如同刀子一樣劃過秦世安的臉頰,長期凍傷的耳朵已經有點浮腫,嘴唇幹裂的讓秦世安十分難受,實在渴的不行就抓起路邊的積雪一口吞下,冰冷徹骨的雪水劃過食道,如同一根根細針紮在體內一樣。


    沿著三天前馬隊留下的馬蹄印,秦世安從天亮一直走到天黑,餓了就拿出考好的紅薯,雖然凍得邦邦硬,但隻要放在胸口暖一會,依舊是可以咬動的。


    天色漸黑時,前方出現了一個破舊的土地廟,眼看著今晚是不能再追了,否則晚上的寒氣能將自己凍死。


    走進土地廟,睜眼看到的就是土地公的神像,那神龕之上,泥胚做的香爐內,還插著一些沒有燒完的香火,或許是因為年關,還有人來這裏祭拜了,神龕上還放著兩枚硬邦邦的窩窩頭,神像兩側,油燈內還有一簇火苗在撲騰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土地廟的麵積很小,滿打滿算估計也沒有十個平方,除了神像之外,神龕下麵還有一個稻草填充的蒲團,在土地廟左側,還有一個泥塑的灶坑,很顯然,這裏之前應該還有人住著,不過現在外麵天氣太冷了,看守土地廟的廟祝估計也回自己家裏過年了,繞過神像,神像後方則是一張木板搭建的床,床上還有一床破舊的被子,很明顯住在這裏的廟祝並不害怕自己的被子被偷去。


    看到這裏,秦世安總算鬆了口氣,看來今天不用受罪了,繞回土地廟,很少信封這些神怪的秦世安,也從神龕上拿起三根沒燒完的檀香從一側的油燈內點燃,插在神龕內的香爐之中,隨後跪在蒲團上對著土地爺磕了三個頭。


    “土地爺,您老一定要保佑我妹妹平安無事,小子一輩子沒給人跪過,在這裏懇求您了。”秦世安說完,再次磕了三個頭,隨後站起身來向著廟外走去。


    土地廟外麵有著一些幹樹枝,應該是廟祝之前找到的,秦世安將細一點的柴火掰碎,然後在油燈上點燃,隨後在灶台上升起了火,將火灶燒旺之後,秦世安閉上了廟門,很快,整個土地廟就暖和起來了。


    將凍得邦邦硬的烤紅薯放在灶台上,讓灶台內傳出來的溫度烘烤著紅薯,片刻時間,就有香味傳出,吃完紅薯,裹上廟裏的被子,很快就陷入夢境。


    夢境之內,秦世安又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那片時空,又是熟悉的訓練,還有那山崩地裂的山洪傾瀉,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夢境一般,然而下一刻,一個小丫頭正纏著他用大樹葉疊元寶。


    秦詩凝從董事之後就喜歡粘著哥哥,自己爸媽務農,平時都十分忙碌,原本這樣一個四口之家是十分幸福的,不過隨著連年征戰,地方上的稅務越來越重,自己家裏存的糧食越來越少,直到旱災爆發,整個村子到處都是餓殍,自己的父母也因為饑餓死去,即便是這樣,父親也將最後一口吃的留給了兩人,比起那些易子而食的災民,秦世安家顯得那麽幸福。


    如果不是覺醒了前世的記憶,秦世安絕對會如同普通孩子一樣,餓死在自己家中,看著妹妹那饑餓引起的呆滯,他才做出了逃難這個大膽的決定。


    “哥哥,我餓...”聽到這個聲音,秦世安就知道,肯定是妹妹醒了,不過當他摸向身旁的時候,確是冰冷的床鋪,土地廟內的溫度早已消失,灶火也早已熄滅,一縷縷陽光從門縫種照射進來。


    “看來是個夢...”秦世安無比沮喪的坐起身來,仿佛之前那句,‘哥哥,我餓!’一直還回蕩在他的耳旁,想到這裏,秦世安再次拿起為數不多的行李,穿戴好一切繼續趕路。


    出了廟門,一縷耀眼的光芒從正對麵的山澗照射過來,看來今天又是個大晴天,不過大晴天對秦世安可不是好消息,因為雪水已經開始大量融化起來,如果在不快一點,馬蹄印隨時都會消失在大路上。


    想到這裏,秦世安再次追逐起來,這一追就是足足兩天,直到雪水徹底融化,而他不遠處,也出現了一個城池的影子。


    寬闊的官道上,來來往往的農戶趕著牛車驢車拉著一些存放在地窖內的蔬菜來城內售賣,巨大的青石轉累積的城門足有十多米高,巨大的城門上,寫著‘鼑城’,大門兩側,穿著官兵服飾的士兵手持長槍,立在兩邊,而大門門口,一個穿著紅色官服,頭頂烏紗帽的官員正在細心的登記著每一個進入鼑城的人名,同時進入鼑城還需要繳納兩枚銅錢。


    看到這裏,秦世安頓時感覺不妙,進城竟然還需要錢,自己身上可是毛都沒有,唯一的包裹內,還裝著緊剩不多的幾個烤紅薯,一路快速趕路,消耗的體力巨大,同樣也消耗大量的食物,原本能堅持一個星期的紅薯,四天時間就已經吃完了。


    看著來來往往進入鼑城的村民,秦世安突然看到城外的一個茶水鋪子,看那陳舊的擺設,很顯然這茶水鋪子在這裏擺放了很久了。


    秦世安走到茶水鋪子跟前,看著忙碌的老板在招呼著客人,此時也不是詢問的時機,因此,那就這樣站在那裏看著。


    而忙碌完的茶水鋪子老板,看到攤位旁邊那個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小乞丐,頓時不高興了。


    “滾滾滾,這裏沒有吃的,要施舍,去找那些大老爺去。”中年老板趕忙驅趕秦世安,生怕他耽誤自己的生意。


    “老板,我不是乞丐,我就是想向你打聽個事。”秦世安臉上並沒有露出乞丐那種懼怕,反倒是一本正經的看著老板說道。


    “不是乞丐?小家夥,你想問什麽?”老板看著如同小大人一樣的秦世安,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饒有興趣的看向秦世安問道,而此時,其他幾個喝茶歇腳的客人,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是這樣的,六天前,有一個馬隊從我們村子路過,把我妹妹帶走了,我一路跟著馬蹄的腳印才追到了這裏,如果按照我的腳程來算,對方應該是五天前抵達這裏的,馬匹數量應該在五至七匹。”秦世安認真的說道,這些都是根據一片區域內出現的馬蹄數量來計算的,如果沒有重疊的腳印,應該在七匹馬,不過秦世安依舊做了保守估計。


    “五天前?五到七匹馬,嗯,讓我想想,好像有點印象。”茶水鋪子老板微微皺眉想了起來。


    “這還用想啊,最近回來的也就隻有三家馬隊,蘇家的馬隊是七匹棗紅馬,黃家則是一輛馬車六匹馬,還有段家的十二匹運貨的馬車隊伍。”這時,茶水鋪子旁邊的一個小攤位上,一個老瞎子開口說道。


    “陳瞎子,你可別胡說啊,你這瞎子都能看到馬了?”一個喝茶歇腳的腳夫哈哈笑著看向一旁的算命先生說道。


    “老夫雖然是瞎了,但是老夫不聾,馬老三,你最近走路腳步輕浮,往往還左腳深右腳簽,三寡婦家的床好上麽?”陳瞎子頓時嘲諷道。


    “死瞎子,休要胡說,我和三娘可沒有!!!”這時被陳瞎子點破的馬老三頓時臉紅起來,引起旁邊一群人哈哈大笑。


    “你以為老夫胡說的?三寡婦家門口地磚有問題,夜裏從那路過老夫都摔過跟頭,而且你腳步輕浮,很明顯最近縱欲過度,老三,出門時候被寡婦家門口摔倒過吧?”陳瞎子一拍手中的折扇,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


    “就算是又怎麽樣,那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麽分辨馬車的。”馬老三頓時不爽了,自己的醜事被這死瞎子全給說出來了,以後還怎麽在同行麵前吹牛。


    “那你就給我聽好了,黃家馬車因為黃家小姐的原因,在車沿掛上了兩枚鈴鐺,所以每次經過,馬蹄聲中有鈴鐺作響,因此,在馬蹄聲之中會夾雜著細微的鈴聲。


    而段正年身為鼑城糧商,每年這個時候都要派車隊配合官府征糧,每一個貨車都需要一個車夫,因此每次段家車隊路過,都會傳來很多重複的車夫駕車聲。


    而最後的蘇家,你們也知道,蘇家是北國第二大馬商,前些日子,聽聞北境戰捷,棗紅馬是那些北境蠻族的馬匹,身材大,耐力強,最要緊的是,奔跑時會發出震蕩大地的聲音,而十多日之前,恰好蘇家蘇長白摔著人馬前去北境戰場了,五天前回來,應該是騎著棗紅馬回來取錢買馬了,而且,昨日蘇家車隊已經啟程。”陳瞎子手中敲著折扇,將事情一件件分析出來,頓時引來了其他人的喝彩,畢竟,能將零散的信息竄連到一起,這種本事一般人可沒有。


    “精彩!陳瞎子,你這麽牛,為啥不去做幕僚?”一旁的另一個腳夫拍著手誇讚道。


    “切,就他一個瞎子還想當幕僚。”馬老三很想然不服氣。


    然而眾人的爭吵越來越激烈,此時的秦世安卻將目光落在了這個擺攤算命的陳瞎子身上,憑借著耳朵就能聽到這麽多信息。這人的確了不起。


    “謝謝陳爺爺。”蘇強走到陳瞎子攤位麵前,對著陳瞎子說道。


    “小朋友,聽你這聲音,年紀不大吧?”陳瞎子看著越說越起勁的馬老三,頓時也懶得打理了,隨後聽到秦世安的聲音,笑嗬嗬的說道。


    “嗯,九歲,不過我沒有錢,隻有這個,您別嫌棄。”秦世安說完,將包裹內最大的那枚紅薯取出,隨後放在了陳瞎子的桌子上。


    “小朋友,蘇家是大善之家,如果你妹妹被蘇家人帶回去,或許不是一件壞事。”陳瞎子搖搖頭,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秦世安的情況,他能感受到。


    “我隻想看看我妹妹,如果她過的好的話。”秦世安低下頭,很顯然自己暫時是無法給妹妹好的條件。


    “也難為你了,父母雙亡,沒有個親人在身邊,能走到這裏著實不易。”陳瞎子歎息的說道。


    “陳瞎子你又吹牛皮了,你怎麽知道人家父母雙亡的!”馬老三很顯然不想就這麽放過陳瞎子,這家夥忒壞了。


    “你也別和我強嘴,馬老三,顧好你家的母老虎吧!”陳瞎子一句話頂回去,隨後取出一片玉片,放在了桌子上。


    “小朋友,相見既是緣,這個拿著,或許有一天會用到。”陳瞎子嗬嗬笑道,隨後將秦世安的手拉過來,隨後將玉片放在他手中。


    “老先生,這是什麽?”這時秦世安也奇怪起來,為什麽這瞎子會給自己一枚玉片?


    “天機,哎,算了,小朋友,不管找沒找到妹妹,一定要記住,你的機緣,在西南方。”陳瞎子說完,身體猛然一顫,與此同時,秦世安隻感覺老瞎子拉著自己的手傳來一陣麻痹的電擊,下一刻,陳瞎子已經放開了秦世安的手,隨後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言語。


    “小兄弟,千萬別信這個裝神弄鬼的老騙子,這年頭吃飯都吃不上了,誰還會相信算命。”馬老三諷刺的說道,然而這一次陳瞎子卻沒有在搭理他,反而將秦世安放在桌子上的那枚紅薯裝入袖口,隨後如同老僧入定一樣,不在開口。


    看到陳瞎子不在說話,馬老三也再次坐會位置喝起茶來。


    然而很快,一群小乞丐就從城外向著城內跑去,那些士兵並沒有阻攔這些小乞丐,倒是那當官的,對著小乞丐交代了幾句。


    “小朋友,午時城裏富戶施粥,在城南聖王廟,你可以跟著進去。”這時茶水鋪子老板對著看向城門方向的秦世安說道。


    “那個,我沒錢進去。”秦世安有點難為情的低下頭說道。


    “放心,他們不會攔著小乞丐的,不過你這些破爛,恐怕帶不進去,拿著這個,他們就不會擋你,而且,富戶施粥也有個容器。”茶水鋪子老板說完,取了一個缺了角的大瓷碗遞給秦世安說道。


    “謝謝老板,祝老板生意興隆。”秦世安接過大碗。


    隨後帶著家當向著路邊的林子裏跑去,將自己身上的破被子丟在路邊林子裏,連同那小鍋一起放著,這樣,就算自己離開這裏,也沒人會去那這兩件東西。


    穿著略微單薄的破舊棉襖,手中捧著一個大碗,秦世安就這樣進入了鼑城之中。


    入城之後,秦世安跟著路人打聽蘇家的位置,走走停停足足在城裏傳了大半天時間才抵達蘇府院子門口。


    看著這巨大的紅漆大門,大紅燈籠掛在門口,大門兩旁蹲著兩尊石頭獅子,光是門口的氣派就讓人清晰的感受到蘇家的龐大,更別說足足有六七十米寬的院子。


    秦世安心中忐忑的走上前去,結果剛想敲門,大門就緩緩打開了,幾個家丁開門看到門外拿著大碗的秦世安,頓時將它推到一邊。


    “瞎了眼的小東西,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麽,趕緊滾!”一個氣勢凶凶的家丁手中拿著一根粗壯的棍子,直接將秦世安戳的連連後退,一直從台階上推下去,才不再驅趕。


    “我隻是來找人的。”被推的一屁股坐在石獅子旁邊,秦世安一臉不奮的對著那家丁說道。


    “就你這窮酸樣,還來蘇家找人,找死是吧!”那個嗬斥秦世安的家丁頓時追上來,欲要將秦世安驅離,而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舉動。


    “住手!”隨著這道聲音傳來,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出大門,而身邊的家丁,對這個小姑娘一臉畢恭畢敬,小姑娘的身後,則是一個滿臉富貴的華麗服飾女人,此時她身邊還有兩個丫鬟扶著,正從門內緩緩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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